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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泽芹见了她畏怯的模样,心下疼惜,碍着两旁有人监察,只得板起面孔,按例问了姓名籍贯,叫进来验看福牒,在考校《素问》、《圣惠十方》等大义十道之外,还兼问《本经》、《脉经》等大义二三道,应笑早将经本温熟,不消多想即能一一作答。这堂考最看重的却不是经义,而是辩证下药与方剂调配。
方泽芹又出了试题十道,让应笑根据环境与疾病特点判断症候,应笑一听,可喜了,都是她誊抄过的病例,哪有不会的?这才领会到师父叫她誊录诊籍的苦心。策问过后当即发去后屋调配方剂,合药煎药,这些都是应笑做惯了的,自是得心应手。
方泽芹这一科考校极严,且偏重实践,连着九场下来,直至傍晚方才结束,二十七人里,试中者仅有五人,除应笑之外,有两个来自祁州药都,一个是济民局荐来的医员,还有一个据说来自药王谷,都是年轻有才之辈。应笑是这一代弟子中最年幼的,门人见了都喊小师妹。
医圣门医道兼修,除却医术,还当传授玄功口诀,以修静功为主。如此听读数月,应笑空记了一肚子口诀,实在功夫是半些没长进。眼见着师兄师姐都通了气感,能以意导气,应笑实是着急,可越急却越寻不着法度。
一日晚饭过后,应笑心中烦闷,到屋外漫步散心,刚走至前院就闻到一股苦药味,抬头望去,只见师父坐在水井旁煎药,便捂着鼻子走过去。
方泽芹刚然熄火,将药汤筛进碗里,端起来递给应笑,说道:“来得正好,快趁热喝了。”
应笑低头一看,脸色霎时白了,只见药汁粘稠浑浊,好似一碗烂泥浆,气味更是酸苦难闻,直冲脑门,她往后退了一步,问道:“师父,这是什么药?”
方泽芹道:“这叫乌药正气散,专为你的气虚症调配而成,每隔十五日一副,有助你调息养气,来,这药需热服,不能放凉。”
应笑眼神游移,迟迟不肯伸手去接,方泽芹心下好笑,从袖里掏出霜糖梨子,提到高处轻晃,道:“今日下山巡诊,特去城里买的,若应笑能乖乖服药,往后常带回来给你吃。”
应笑眼睛一亮,踮脚就要去够,手伸出一半,见了师父忍笑的神情,募的脸一红,又把手缩回来,嘟哝道:“徒儿大了,不要甜果子下药。”说着一手捧碗一手捏鼻子,咕嘟咕嘟灌下药汤,只觉得汤里像下了十斤黄连,一碗喝完,眼泪水也挂了两行,放下药碗,直用手轻拍脑门。
方泽芹拈出一片梨条塞进她嘴里,捏捏她发红的鼻尖,逗道:“大了?那还因药苦哭鼻子?分明是个小娃娃。”
应笑连忙抹去眼泪,嚼着梨条道:“师父,徒儿不是怕苦,因这药不仅苦,还有股酸味,有些像…有些像……”
方泽芹偏头问她:“像什么?”
应笑倒扭捏起来,绞着手指小声道:“像师父的洗脚水……”
方泽芹畅怀大笑,只觉得小徒弟扭捏的模样煞是可爱,也顾不得避嫌,举高了抱起来,应笑在师父肩上趴了会儿,伸手推他,说道:“徒儿不小了,师父别总像抱孩子般抱着,羞也不羞?”
方泽芹“哎哟”了声,笑得前仰后合,放她落地,蹲□来道:“你看你,身量也不见长,还是那般小不隆咚,纵使岁数大了,在为师眼里总是个娃娃,师父疼徒儿有何好羞?”
应笑皱眉道:“可你也没特别疼哪个师兄师姐,同是学生,不怕他们说师父偏心?”
方泽芹笑道:“他们是医圣门的门生,只在为师堂里学习,自当一视同仁,你是我的徒弟,仅此一根独苗,便如同亲女儿般,这关系自是大有不同。”
说着收拾药具风炉,领她去了一间静室,将西侧墙的橱柜移开,角落里竟有一扇门,开了锁,推开一看,原来门后还有间暗房,较之明堂更为宽敞,墙面屋顶尽是青石垒成,三面橱柜,一面石台,台上有序地列着各种碾药制药的器具,还有一座半人高的炼丹炉,炉里堆满香木碎屑,脚下一口地井,井口白气漫溢,水波纹投在壁顶上,宛若一轮明月。
方泽芹道:“这是为师用来合药的房间,每日放堂后你便过来,我教你如何调配方剂。”
应笑道:“徒儿还没通气感,需多加习练才成。”
方泽芹道:“人各有专精,师父精的未必是应笑的长项,我见你广识药性,不妨往调配方剂上钻研。”
应笑问道:“师父教的金镞和气科不是当以练气为重吗?”
方泽芹道:“医者练气是为了推拿取穴,不比武学内功,常用来救急和愈后调养,以疏通经络为主,是种养生法门,可防病,是为辅助手段,治病还当以用药为重,用药如用兵,是门大学问,古往今来,但凡名医神医,无不是用药的高手。”
应笑本就喜欢料理药材,听这么一说,当即欣然应道:“全凭师父作主。”
方泽芹便领她看过各种药材药料,应笑自认能辨识百草,竟有一柜药材全然不识,惊奇道:“师父,这些都是什么药?徒儿从来没见过!”言语之间竟带着几分欢喜,见有一枚红石晶莹剔透,伸手想拿起。
方泽芹忙拉住她,道:“这些药材大多带毒,可都是玄度先生采来的,他善于调毒,专从高山险地采来古怪稀奇的药材调配毒剂,为师常从他那儿买些回来。”
应笑“哎呀”了一声,背着手往后跳开,说道:“师父怎么能把害人的毒药给带回来?”
方泽芹笑道:“若用错了药,那不比毒更甚?应笑,你熟读内经,可不知是药三分毒?即便是常用的药,若下错了或过量服食,也会中毒致死,反之,若用之有度,毒药也可成良药,你想砒霜虽毒,善用药者却能以它截疟驱虫,玄度先生所采药材在市上可没卖的,为师便是想用这些稀世药材调配出救命的方剂,应笑可愿相助?”
应笑早听出兴致来,想也没想,一口应下,此后每日在药房里消磨,炼丹制散无一不学,以至沉迷其中、乐此不疲,若无人从旁看顾,她连饭也不吃,炼丹时便持把扇子守在炉边,一刻也不肯松懈。
应笑耗了半年多工夫,将室内药材按内经所述药性重新分类,唯独玄度先生的生药材难于辨识,方泽芹亲身试毒,或煎汤或制散,分多次少量服食,将毒症逐一记下以辨寒凉毒性,若遇毒性剧烈的,需及时运气将毒逼出。
这辨识法十分危险,只因方泽芹内家修为高深才敢如此试毒,对剂量拿捏是慎之又慎。这一日,他因公外出巡诊,应笑独自在药房读书,心中总惦挂着一味名叫“石果松”的药材,据说这药材生在湿热的沼地,是石果树的果实,形状似白皮松塔,质地如石头般坚硬,里面却是红色软心。
方泽芹将石果松的外皮与内心分别碾磨入丸,无论分服合服,都没有出现任何异常症状,疑是用量太少。应笑见还有三枚丹丸摆在台上,一枚鲜红如血,由果实软心制成,一枚雪白如银,则是外皮熬制而成,两者混掺,色嫩如蜜桃,看着不像药,倒似香糖果子,还散发出一股浓甜的香气。
应笑心道:师父每服三丸都不见有症状,想来毒性不会太强,少量服食应当无事。
她拈起蜜桃丸看了又看,越觉得可爱,舌尖轻舔,甜丝丝好似糖霜,还带着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味,她一时没忍住,将整粒丹丸丢在嘴里,想想又害怕了,便要吐出来,可这药丸遇热即化,哪儿还能吐得出来?
应笑惴惴不安地等着毒发症状出现,从清晨等到午后,只觉腹中微热,并无任何不适,便放宽了心,谁知不出半个时辰就觉得胸闷恶心、倦怠乏力,想是毒性发了,忙服下解毒药,症状稍缓,她心内忐忑,也没心思看书,自回卧房歇息去了。
待到傍晚时分,方泽芹回了师门,在静室里没找着应笑,又发现药丸少了一枚,不觉大惊失色,心道:坏事了,那孩子好奇心胜,见我吃了没事,定想自个儿试试才甘心。
忙赶去应笑的卧房,连敲门也顾不上,直闯进去,却见应笑仅着内衫,正在弯腰打理床铺,她见方泽芹进门,似是吓了一跳,忙将脚边的被褥衫裙往床底下踢去,束手束脚地坐在床边,轻问:“师父,你怎么来了?”
方泽芹见她面色苍白,额发微湿,忙过去把脉,沉下面孔训斥:“为师如何对你说的?为何不听话!那些药材连我也不敢轻试,怎由得你随意服用?你太不知轻重了!”
方泽芹从没对应笑动过气,连大声些也不舍得,这回实是急怒交加,一时没能收得住。他这一黑脸,可把应笑给吓坏了,张嘴“呀”了半天,好容易说出一句话来:“师父……徒儿还有得救吗?”
方泽芹绷着脸道:“早不长记性!这时倒晓得害怕了?为师千叮呤万嘱咐的话全被你当成过耳东风了不是!”
应笑嗫嚅道:“是徒儿的错,见师父那药捏得圆鼓溜溜,粉嫩嫩像蜜桃似的,不觉就当成糖果子吃了。”
方泽芹给她这一番话说得是又好气又好笑,指尖加了把力,感到脉象浮紧,可见阳气虚弱,便道:“张嘴伸舌。”
应笑仰起头,乖乖吐出舌头,方泽芹见舌苔薄白,稍感安心,问道:“有何不适?”
应笑道:“只是累了,想早些睡下,师父也回去歇息吧,忙了整日,想是辛苦极了。”
方泽芹见她眼神闪避,心觉有异,问道:“你把褥子拉下来作甚?衣裳也全扔地上,可是在气师父?气师父今日没带你一块儿出门?”
应笑道:“没有气,比起出门,徒儿更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