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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我叫香瑞跟老太太说我不舒服,于是就带着那个孩子先回去了。
那孩子什么都记不得了,既说不清自己的年龄,也说不清自己的父母和家乡。我一面给他擦洗,一面细细打量他,他是个很漂亮的孩子,清秀可爱的面庞,眉宇中还有颗小痣。我久久地注视着他,心中感慨万千,看着他那娇弱瘦小的身体,不禁激发了我的怜悯,也大大激发了我的母性。我几乎立刻就爱上他,想要把他拥入怀中,亲吻他的小手和小脸。
可是我伸手摸他的头,他就本能地往后缩,我搂他,他就不自觉地抗拒。
我说:“别怕,以后再也不会让人欺负你!”他将信将疑地靠到我身边,好一会才肯接受我的爱抚。“妈妈会疼你!”我搂着他,表达着心中的千言万语,他不明白,而且始终惊恐万分。他老是瞪着眼睛望着我,眼神里总是带着惶恐与不安,我看了,好一阵难受。心想,这样一颗幼小的心灵,却已饱受世间的摧残与折磨,变得麻木而木讷,甚至不相信人间还有爱与关怀,真是可悲。
我叫他“点点”,因为他额头上有颗小痣。
只过了几个小时,我就想把全部的爱都给他,我知道他对我意味着什么,不单单是久违的母爱的真情流露,也是在这种无助下的精神支柱。人大概是这样,越是身处困境越容易表露真情,两颗原本没有关联的心也会贴得很近。
翠云让点点给我献杯茶,只见那个小身影,一慢慢朝我走来,因为手臂的力度不够,而不停的晃动,但他的神情却是郑重而严肃的。
我笑着说:“小心别烫着啊,乖!”
他终于走到近前,我正要伸手去接,他却跪下,那笨拙可爱的样子,让人又爱又心疼。
他把茶碗高举过头,以稚嫩的声音说:“请太太喝茶!”
我虽然笑了,但心里却有些刺痛,我接过茶碗,把他拉起来,搂在怀里,他却有点惧怕。
我满怀伤感地说:“谁教你说这些啊,以后不要动不动就跪下来,叫我太太什么的,从今天起,我就是你妈妈,叫我妈妈,叫我一声妈妈吧。”
他没开口,翠云在一旁怂恿他,他这才非常谨慎地叫了一声,我答应着,已是热泪盈眶。可是没一会,他又毕恭毕敬地叫我太太,给我端茶,就像是在伺候我。我问身边的人,是不是谁教他这样做,大家都说没有,我这才明白,想让一个孩子变得事故并不容易,但让他变回纯真那就更难了。他一定经历了太多的苦难,于是在他那浅薄的意识中,形成一套为人处事的方法,他的心是冷的,他没被人爱过,所以也不愿去爱人,我知道我的命令虽然可以令他服从,但绝不可能感动他,唯一能将他温暖过来的,只有用心——爱心和耐心。
我搂着点点对翠云说:“把给我做的衣服拆几身,给孩子做几件厚的,天凉了,孩子穿的太少了!”
翠云说:“刚给您做的,拆了多可惜啊!”
“反正我也穿不了那么多,孩子不能冻着啊!”
翠云笑着点头,说:“我可不敢作主,我去找冯妈,让她问问爷的意思吧。”
我看了看她,没有说话。
老孙家的人一直到下午才回来,我听到远处传来车马和脚步声,知道他们回来了。没一会,姓孙的走进来,当时我正全神贯注地哄我的小宝贝睡觉。
姓孙的掀开门帘冲我走来,一坐下就粗声粗气地嚷道:“听说你从戏班弄来一个小子儿?”
点点在我怀里翻了个身,我不得不向那个混蛋投去央求的目光,轻声说:“孩子刚睡了。”
他走近我,伸手掰着点点的下巴瞅了一眼,又看看我,扬着嘴角冷笑起来,我使劲推开他,忍不住嚷道:“离他远点!”
他立刻火了,一把揪起点点。点点醒了,害怕的呜咽起来,我本能地扑上去跟他抢孩子,他却把点点往头上一举,威胁着说:“妈的,给老子放聪明点,不然老子就摔死他!”
我赶紧松开手,眼巴巴地盯着点点,惊恐地喊起来:“孙正阳,你想干什么?”他笑了笑,把点点夹在腋下,点点哭喊着向我伸着小手,那样子真是可怜透了。
我哭了。
我央求他,求他别伤害孩子,他笑着看看点点,又看看我,而后把点点往床上一扔,点点哭喊起来,我以为孩子摔到了,赶紧跑过去,正要抱起孩子看看,姓孙的也跟过来,一把揪住我,卡着我的脖子说:“只要你顺着本大爷,我就叫他平安富贵!”而后用手拍拍我的脸,意思叫我识点相,之后就大摇大摆地走了。我的心猛烈地震荡起来,我预感到,我在他面前暴露的弱点一定会被他大加利用。
第二天,冯妈把翠云叫走了,过一会两个人拿了些布料回来,我问她们干吗去了。
冯妈说:“爷让去库里取几块布料,这不,我跟云姐去选了几块,颜色也不老,手感也软和,正合适给大哥哥儿做衣裳。”
翠云说:“冯妈问爷了,爷说不让动您的衣服。不过也挺好的,爷说以后用什么吃什么,都不会短咱们的,只要您高兴就好了。”
“难得他做回人事!”我叹了口气,翠云笑着安慰我,冯妈却说这话说不得。
我对点点的感情越发深厚了,我的关爱,使他对我的敌意渐渐减少,最后完全转变为信任和依赖,他已经愿意接受我的母爱,愿意把我当成母亲了。
这天吃过午饭,我搂着点点哄他睡觉,他躺在我怀里,挣扎着抬着困倦的小眼皮,就像要多看我几眼才舍得睡着似的。
我笑着吻了他的额头,轻声说:“好了,妈妈在你身边呢,快睡吧,我的小乖。”
等他睡了,我轻手轻脚地把他放到床上,给他盖上被子,然后坐在床边端详了一会,觉得好像从他脸上看到了羽峰的影子——自从我把他当作自己的亲骨肉,我便刻意柔化他与羽峰之间的差别,他们是有相同之处的,因为在我的心里已经认为他们是父子了。
我对自己说:“羽峰,你看这孩子多像你!”说着说着又陷入无限的惆怅中,我离家快五个月了,我却无法逃离这座魔窟,摆脱这恶棍的魔掌。
我不禁落下两行热泪,心里像压了块石头那样堵。我就那么坐着发呆,像失了魂一样。点点在床上睡得很香,我给他掖掖被子,然后撑起疲惫的身体,走到外屋的小书房里。
我茫然地坐在书桌前,木讷地盯着桌上的几本书看。眼前突然一亮,然后迫不及待地抓起其中的一本——《胡雅姬》,是这名字吸引了我的注意。“姬妾”的“姬”,这是古代经常用作指代女人的一个词,而“胡雅姬”,莫非就是说我吗?我不禁想起了另一本书,就是我被奇怪地带到这个世界之前在家看的那本。
那本是叫《正阳夫人》,正阳夫人?我以前倒从来没往这方面想过——是孙正阳的“正阳”吗?我不禁大为惊讶,觉得这可能不仅仅是个巧合,事情也可能不那么简单。我感到一阵恐惧,由衷的恐惧。书是用古文写的,我看着很费劲,但我还是尽量地去理解上面的每字每句。
上面说:“一个异族女子被吸进一本书,故事由此而起。”我觉得自己好像踩了个蚂蚁窝,从脚尖一下麻到头顶,努力镇定着往下看,只见上面的大意是说:“那神秘女子正在荒野中徘徊,被一个恶霸抢进府里,作了妾……”我一边颤抖一边往下看,就像身陷沼泽的人那样,越挣扎就越陷得深。
我把书合上,目瞪口呆地盯着床上的点点,书页结尾处写道:“这奇女子收养了一个小儿,唤作小点。”
我再次打开书,匆匆在那字里行间穿行,每看一遍,就觉得重睹了那些痛苦的经历。
我把书扔了,趴在桌子上大哭起来。我搞不清这是怎么一回事,觉得自己就像被扔进深渊。我哭喊着捶打着桌面。一个小丫头探进身来,见我几乎失了神智,不禁慌忙上前,问道:“姨娘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我突然抬起头,双手抓住她的肩膀,拼命摇晃着她问:“那本书,那本书是从哪来的?”
丫头惊恐地回过头,看了地上那本书,说道:“都是从大爷房里搬来的,大爷从来不看,就叫人给您都拿来了!”
我呆呆地坐进凳子,像失了魂似的,丫头担心我,就轻摇我的手臂问道:“姨娘没事吧,要不我跟大爷说让人去请个大夫来瞧瞧?”
我突然瞪着眼睛看着她,良久,才缓缓地摇摇头说:“谁也不用叫,谁也帮不了我!”
我摆摆手,叫她下去了,她担心地看了我一会,无奈地走了。我抬起头,正看到一个弱小可爱的身影躲在书房外的门后偷偷朝我看,我微张开手臂,他就飞快地跑过来,偎在我的怀里。
他伸出小手替我擦泪,一边擦一边轻声说:“娘亲别哭,娘亲别哭!点点乖,以后都听娘亲的话,再不惹娘亲生气了。”我紧紧搂住他,泪水如泉涌一样淌下来。
哭了好一阵,我渐渐安静下来,于是就直愣愣地盯着地上那本书发呆。点点很快又在我的轻摇中入睡,我始终盯着那本书,又惧怕又困惑。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仔细回想那天的每一个细节,的确是一开始翻那本书就失了知觉,而后就被困在这里。正如我面前这本书开头说的那样,我被吸到书里,进错空间,来到另一个世界。
这是一个多么残酷和令人费解的事实?多可笑,一个生活在21世纪的年轻人居然要相信这种无稽之谈?简直就像一种讽刺。在我那个文明的时代里,就是在我那套从没供奉过任何神灵的三室两厅里,居然发生了这样离谱的事。要我怎么相信,又怎么承受呢?
我是个从来不相信命运的人,得天独厚的条件使我一出生就和大多数独生子女一样在父母的呵护下长大,从没经历过风雨和磨难。上学、找工作、结婚,全都顺理成章地进行着,我早已习惯了这种生活模式,从没想过会被打破,更没想到会破碎的如此彻底。
我坐着,久久地坐着。过了不知多久,屋子里暗下来,我僵硬地起身,把点点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