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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
许是被我突如其来的接近吓了一跳,他略略往后退了一步。
靠近他的时候我才发现,他的身上有种淡淡的清苦味道,虽然略带着涩味,却是意外的不难闻。
“你的手再这么冷我都要以为你是不是活人了……”我嘟囔着唇,看了看自己同样冰冷的手,最后将他的手拢住,紧紧贴上我的脸颊。
“喂!你……”他似乎被我震住了,眨眨眼睛没有动。
我无谓地摆摆手:“你不要太感激我,我现在手也很冷,只有脸上是热的。”
他没有作声,依旧愣愣地看着我,眼底沉淀着我看不懂的复杂。
就这样静默了好一阵子,他突然看着我轻轻地笑了。
我不经意抬起头,看见他嘴角那转瞬间便消失的笑容后惊得完全吐不出话来。
所谓刹那芳华,应当就是如此吧。
许久,待到他的手差不多有了一丝温暖,我才松开他的手。
他静静收回自己的手,抬头直视着我:“你是谁?”
“我?”我指指自己,莞尔一笑:“我叫刘离。”
话音刚落,我抬头便看到外面好几名宫婢正到处张望,吓得赶紧把头往大殿里一缩,对他说了句“再见啦”便匆匆离开。
“再见……”他微微一笑。
……
“哗啦……”一阵风声,我猛然睁开双眼,看见的便是熟悉无比的浅紫色帷幔。
怔愣片刻,我反应过来刚才的场景应当是做梦。
敲敲有些混沌的脑袋,我慢吞吞坐起身来,就这样倚靠在床头。
“太后。”绿萝的声音突然响起。
我转头看过去,发现她穿着薄薄的里衣端着一盏烛台走了进来,见我正看着她,忙将蜡烛在桌上放好,转而倒了杯茶给我。
睡了整整一天了,嗓子委实难受,我默默接过茶杯,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
“现在什么时辰了?”
绿萝歪头看了看外面,乖顺地应道:“才刚刚到寅时呢。”
我“哦”了声,低头看着已经空空如也的茶杯,杯底有着十分精致的波纹,注了水之后看上去会彷如真正的波纹一样,栩栩如生。
这一套茶具是很久以前墨然送我的,一直用着它反倒是没有注意到。
因为大梦初醒,脑子里仍有些混乱,我呆愣了一阵子才完全清醒。
“日子过得真快,现在已经是七月底了。”绿萝歪头看着窗外,叹道:“还有半个多月了吧。”
我一愣,这才想起,八月十五,是墨然与扶摇的大婚之日!
对了,扶摇她……
“还有半个月啊……”喃喃重复着绿萝的话,我一时有些恍惚,怔怔看着手中的波纹白瓷杯。
无意间,我回想起方才做的那个梦,不由得叹了口气:“我都差点忘了……”
如果没记错,那应当是我第一次在宫中遇见墨然时的情形!
那时我才刚刚进宫,准备第二日晚上的封后典礼,因为太过无聊才在宫中胡乱转悠,谁料转到一处宫殿时遇见了正趴在窗边发呆的墨然,后来因为那些宫婢急着找我而离开了……
奇怪的是,当年我因为急着躲那些前来寻我的宫婢,根本未注意墨然在我身后说了什么,只感觉到他好像对我说了什么。如今再次忆及,我却能清晰地辨认出,他在我转身逃跑后所说的话。
他说:“再见,刘离……”
忆及当初的那一幕,我骤然想起,在第二日封后的晚上先皇驾崩,那时我又再次见到了墨然。
不过,那时我因为突如其来的噩耗完全没有记起来前一天见过墨然的事情,只是以为是初次见到他,谁料他却没有像其他宫中人一样排斥我,用看怪物一般的眼神看着我,而是对着我极为温柔地笑了,他说:“刘离,不用怕。”
那是自我入宫后,在惶惶不安时看见的第一个笑容,当时我便呆住了……
喟叹一声,我伸手揉揉眉心,满心复杂。
本以为我早已经将这些记忆忘得一干二净了,如今想起来,竟是一如当年般清晰!
“墨然……”
默念着这两个字,我怔怔地看着手中的茶杯,只觉得一切虚浮得像一场梦。
“对了,太后……三日后是您的生辰呢。”绿萝突地出声,打断了我的魂游太虚。
我眨眨眼睛:“生辰?”
我完全不记得了,七月二十八,是我的二十一岁生辰。同样的,也是墨然的生辰!
回想起这几日沈离廷那过分异常的态度,还有今夜墨然的表情,我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的疼得厉害。
“接下里,恐怕会是个多事之秋啊~”
******
一夜未眠。
在床上辗转反侧了整整一夜都没能睡着,待到五更时分,我侧首看了一眼外面还未大亮的天空,略一思忖,最后干脆就这样披上外衫走了出去。路过偏殿时看到绿萝和豆芽都还在熟睡,我也就没有忍心惊醒他们。
“太后!”
在大殿外守夜的宫婢见我出来,吓了一跳,急急下跪行礼。“奴婢参见太后。”
我摆摆手,示意她起身。“免礼。”
“谢太后。”
见我作势要往外走,小宫婢忙跟了上来:“绿萝姐姐还未起来,太后您……”
“哀家只是想四处转转,不必惊醒她们了。”见她一脸为难,欲言又止的模样,我微微一笑,“既然如此,不如你陪着哀家出去走走罢。”
闻得此言,小宫婢恭恭敬敬地福了福身,欢喜地应道:“奴婢遵命。”
这性子倒是和豆芽十分相像。我暗暗叹了口气,目光自她颇为清秀的面上滑过。
外面天色尚早,我闲来无事就这样在亭台楼阁间转悠,边走边问那名小宫婢:“你叫什么名字?哀家以前好像未见过你吧。”
小宫婢亦步亦趋跟在我身后,不时在台阶或转角处小心翼翼地提醒我,听见我的问话便乖顺地回答道:“回太后,奴婢绣颜,自幼就在宫中长大,以前一直在御膳房听命,前阵子才被内务府的刘公公调到长乐宫侍奉太后。”
我来了兴致,挑眉道:“那么你对宫中大小事都十分了解了?”
绣颜用力点点头,嘴角出现两个浅浅的梨涡,煞是好看。
抬头看着近在咫尺的“如湮宫”,我忽然想起来这阵子都未到这里来了,眼角的余光瞥见面色微有怔忪的绣颜,我心念微动,轻声道:“绣颜,你可知德庄皇后的事情?”
绣颜一怔,似是没有料到我会突然提起这件事,眼珠转了转,颔首应道:“奴婢进宫时德庄皇后刚刚病逝,所以奴婢也只见过她一面……”
“你见过她?”不等她说完,我倏地打断她。
“奴婢进宫时曾远远的看见过一次。”眸光一转,她继续道,“说起来……德庄皇后与太后有几分相似呢,所以奴婢在最初见到太后时也吓了一跳。”
我“哦”了声,没有再问下去。
眼前的如湮宫里面依旧是一片沉寂,空荡荡的看不到半个人影,我扬手挥开大门口的蜘蛛网,一脚踏入前面的廷苑。
绣颜左顾右盼的四处张望,对这里亦是颇为好奇的样子。
那名负责守着”如湮宫”的小宫婢莫言不知道到哪里去了,我在大殿里转了整整一圈也未见着她,看了看四周只觉得乏味,正想离开这里时,一道声音惊醒了我。
“太后?”
循声望去,我这才看见外面正殿的门口出现一道熟悉的人影,可不就是那个让我颇为“忌惮”的刘益。
“刘大人。”我脸色微微扭曲,实在没料到这么早会在宫中遇到他。“你怎会来这里?”
“昨夜皇上召众臣商议太后生辰一事,所以臣和宁相,还有内务府的陈大人都在宫中留夜了,现在趁着天未大亮,臣想出去转转,谁料碰上了太后。”刘益张口应道。
“是这样啊。”我点点头,脑子里飞快思索着该如何才能找借口赶紧离开这里。
出乎我的意料,今日刘益却是意外的少话,就这样仰首静静凝望着眼前的如湮宫正殿,似有所思。
目光自他面上滑过,我忽然想起曾经听过的传闻,德庄皇后曾对刘益有恩,所以他对先皇和前皇后都异常的恭敬,所以才会在入宫时前来如湮宫探望吧。
思忖间,刘益突地开口:“今日是德庄皇后的忌日,所以臣才会特意前来。”
我惊异地看了他一眼,没有作声。
本以为刘益这个人只是个性古怪的很,却没想到,他也挺擅长察言观色,看出我心中所想。
不容我细想,刘益转身面向我,继续道:“两日后就是太后的生辰,臣早已准备好礼物了。”
我微有怔忪,有些惊诧他过于跳跃的问题。
不过,说起来刘益这人虽然平常个性十分古怪,他这一家对我倒是真的异常的好,每年我到了生辰都会送我一些特别的东西,虽不是什么奇珍异宝,却是意外的合我的心意。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笑笑:“哀家倒是好奇,今年你又为哀家准备了什么礼物。”去年他送我的,便是一对琉璃珠做的耳坠,特别是,上面的珠子在夜里看便会发出淡淡的荧光,十分精致。
没有了往日的聒噪,刘益淡淡地笑了笑,声音低得宛如一声叹息。“今年臣为太后准备的,是一副画像。”
我讶然挑眉,这倒是出乎我的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