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而眼前涌出的人马总是源源不断,便会更加疲劳作战。而倘若反身逃走,但凡可走的路,皆是敌军据点,要逃只能顺着山路,艰难开路行进,如此一来,费时费力,更易被围追堵截。若是三处人马连成一片,怕就会将我们围困其中,成了瓮中捉鳌之势。
“孔裔不能久留,通知他即刻带兵归营。”
士兵连滚带爬从山顶下去,而此时此刻,我亦是提心吊胆,以少胜多本是需用兵如神,可相差悬殊,地势又不利,便是神来一笔,也未必能有生天可逃。
“现下只能躲得了一时,要么彻底隐匿在林中东躲西藏,要么翻山再寻活路,可如此的话,恐怕能走出这乌落山,也是难上加难。”
曹潜也知情势危急,便摩拳擦掌起来,“小姐,不如让我带兵下山痛击袁贼,小姐带着其他人先行离开,我也可拖住他们,多争取些时间。”
我缓缓摇头,一颗心已经快沉到了底,“江欲晚将这些人交给我,不过是让我暂时指挥,你们不能再出任何闪失,若是如此,我如何向他交代。”
“可现下状况,难道我们就坐以待毙?东躲西藏显然不是办法,存粮已尽,再拖下去,我们会先被拖死,若是如此,不如翻山而过吧。”曹潜斩钉截铁,口气坚硬。
我望着群山连绵,除了冷感还有绝望,秋风刮过长袖宽摆,掀得哗哗作响。袁鹏浩显然得到高人指点,不断利用我们所在的劣势一一击破。
“乌落山,到底要陨落多少英豪才算了结,而就算我们从此逃离,怕是一生都会背负无数血债英魂,不会得到原谅,亦不会得到平静。”
“小姐,下令吧,别再迟疑了。”曹潜央求。
“小姐……”上山的是沉香,她急急忙忙地拎着衣摆往上赶,边跑边道,“小姐,将军人马到山下了,您快下来。”
我和曹潜闻言,心中大喜,连忙往山下赶,回到营地时,江欲晚的人马刚到。
见他无恙归来,原本悬在嗓子眼的一颗心方才归回原位,可看到他的表情我亦知晓答案如何。高昂跟在他身后,一身狼狈,默不作声。我大致看了一下跟随而归的士兵,皆疲惫不堪,还有些受伤的,连包扎都没有,伤口裸露在外.触目惊心。我粗略统计,比去时少了两成左右。
我扭头看沉香,“去帮他们包扎一下,周先生那里有药,省着点儿用。”
沉香点点头,转身去了。
“我已经招孔裔速回,袁鹏浩这次使的是人海战术,收腰窄道那里根本防不住。”
江欲晚面色如霜,一双凤眼似乎含了千年不化的玄冰,只是点点头,解了披风递给身侧人,顺手扯了我手腕,冷声道:“跟我进来。”
我被江欲晚带进主帐,旁人不敢入,帐中只有我跟他两人,他转身,直直地看着我,目光方才软了三分,带了暖意道:“你可还好?有没有受伤?”
我摇摇头,伸进怀里把半面兵符掏出,交到他手中,“秦染知道袁鹏浩的性子,于是出了一记万无一失的招数,要么我们困死在山中,要么阻击三面不断涌出的敌军,从鞍马山出去,必要跟袁鹏浩直面,他的办法只是以更多的人命拖死我们。”
江欲晚轻叹,“秦染绝对是下了宁可误杀不可遗漏的决心,我细细查过,山间可畅通无阻的路线皆已经被占据,我们要走,只能开道,绕路避开。而他们每一队人数都不算少,且相距不远,就似机关一般,触一处,便有他处前来支援,人是杀不尽的,可我们的将士却很快便会体力不支。”
“东躲西藏显然也不可能,唯一一条路就是破阵而出,可这般,便是做你死我活的打算,能活下来的人,只能万里出一。我……”话说不出口,我已经问不出他到底后悔与否,用这些曾跟他出生入死的兄弟性命换我一条命,更不能说出我还可以清偿他付出的代价,让他无须顾忌我的安危,此时此刻,我已然词穷,说再多都是矫情。
“无论如何,我都要送你出去,护你安全。”江欲晚轻声道,怔怔地看着我,嘴角弯了弯,成了一抹令人深信不疑的自信笑意,“我言出必行。”
几字出口,言简意赅,没有多余的旁白,可我却能感受得到他胸怀之中,跃然涌动的情感暗流,是澎湃,是激荡,也是隐忍。抬眼望去,灼灼目光仿佛可以射进人心最深处,让所有隐藏的秘密都无所遁形,我略感窘迫地收回眼,转身想走,“你先跟他们商讨,我去帮沉香给士兵们包扎伤口。”
我刚转身,便被江欲晚利落地扶住肩膀,猛然转过身,逼我与他相对,“你究竟想逃到何时?”
我看向一边,心跳如擂鼓,骤然不安起来,“我何须逃,不过是时间不多而已。”
他缓缓倾身,微垂眼眸,脸贴得极近,近到气息可闻,仍旧是那抹若有似无的馨香,久久萦绕在我周围。他看我半晌,只是双手仍旧没有放松的意思,轻叹道:“就是因为时间不多,我才要和你说个清楚。”
“别说,等到有朝一日走出乌落,你再和我说不晚。”
我固执地转身,他却执拗不依,“重沄,你亲口告诉我,你心里可有我?”
我沉默不答,亦不愿抬头看他,历经世事之后,再轻言情爱就似将那苦涩的前尘后世倒转过来,重过一次,我已是深恶痛绝。
面前人猝然一笑,似苍凉过尽里,乍然绽放的一抹惊艳,美极却也凄凉无比,他往前一带,揽我入怀,“你做的那些我都知道的,我只是不希望,那些付出都是企图跟我划清界限,两两相清的所为。我曾说过,我无法恨你,也答应过,绝不负你,你便该知晓我的心思。”
“不负吗?”我突兀地仰起头,噙笑看向江欲晚认真的眼,如戏言般,呢喃,“言之易,行亦难,不到最后,谁又能说定?”
江欲晚垂眼看着我,我离他如此近,却似乎越发看不清他的面容,仿若隔着一层烟雾,弥漫中融了淡淡的无边愁,浅浅怨,仇恨与执著,深情与痛苦,全都藏在那样一双无底深眸之中,印在我心底,刻人我血肉,让我无时无刻不受着煎熬。
无法恨,是因为先有爱去化解,有那么一瞬间,我竟觉得便是生离死别亦是让人安慰,只因想得到的,在某个短暂的瞬间已然完整地得到,那么死亡也带不走那颗心,带不走那些爱,就这么自顾地亘古永恒。你生,我不离不弃,你死,我亦紧紧相随,如此便真正圆满了。可我终究还是没有勇气,抬起自己的手臂,环住他腰身。怯懦许是最后保护我不再受伤的唯一方法,我被江欲晚紧紧地拥住,心中的幸福如此短暂,甚至来不及回味。
“将军。”帐外传来曹潜的喊声,我挣脱他的怀抱,侧身站在他身边,轻唤,“曹潜进来吧。”
曹潜掀帘而入,面上带喜,“将军,孔裔回来了。”
我们出帐之时,孔裔正打头,带着剩余的疲兵倦马走来,他本人亦是满身伤痕,一只手臂流血不止,只是胡乱地用布条绑了绑,身上的盔甲也是被扯掉一大块,露出米色袍子,已经被刀划破,露出伤口来。再看身后那些人,亦好不到哪里去,悉数挂彩。
孔裔见江欲晚已经回了主帐,面色微变,几步上前,跪倒在地,“将军,此处应该也不安全,我收到小姐命令返回之时,仍可见收腰窄道那里有几千人正蜂拥而至,现下不知是否已经到了这周围。”
“不用担心,三面皆已安排侦察兵,轮班更换,这一处已是隐蔽,足够我们研究好去向。”
江欲晚点点头,将其余几人全部招进帐中,我则跟沉香一起到营中给伤病兵士治疗。站在遍地伤病兵士中,我只感到那无助更深一分。如今四万人,也已只余三万多,可这其中有干人受伤,虽说程度不一,却无一不需要治疗。然,问题摆在眼前,军中的药材已所剩无多。
“怎么办小姐,周大夫那里剩得不多了,现下就算全部拿出来用,也最多只够医治三分之一的人而已。”沉香摊手,周大夫侧目,所有的难题又回到我这里。药不够,又逢多事之秋,能用的,又事半功倍的,只能是救治轻伤病员,而放弃伤重者。可我不能这么决定,若是如此,怕是难免一场风波再起。
我转眼道:“先生,这山林之中可有草药可采?”
周大夫摇摇头,“难矣,就算有,也未必刚好对症,只怕要敷多次方才能起效果,恢复起来极慢。”
“那些药材先供轻伤病员使用,毕竟我们还需要更多的人上前线作战,而至于伤重的,就劳烦先生辛苦了。我会跟将军说起这事,调派过一些人手,帮您完成。”
周大夫也是无计可施,想了想,点头道:“眼下,也只能这么办了。”
救治伤员着实耗时耗力,等我回到主帐时,时辰已晚,帐内燃灯,暗而微弱。傍晚过后,营地里仍旧不敢埋锅造饭,事实上,我们所带的粮米也所剩无几,几日虚耗之下,基本耗尽,只敢在白日时用锅蒸些半生不熟的食物,勉强填饱肚子。而士兵身上带的窝头,也基本吃完,如今情势之下,只能忍受饥肠辘辘。
回来的路上,曾见孙晋阳带着为数不多的一行人趁着夜色正浓,潜入林中,很快便消失了踪影,我虽犯疑惑,却也没有多想。待走进主帐,但见其他人已经离开,帐中只有江欲晚一人在,正盯着案上的地图冥思。
“已经决定了吗?”我轻声问。
“已选定明日。”
“明日?会不会太仓促,太冒险了?”
江欲晚的目光从地图上移向我的脸,“重沄,我们被围着这里,是注定走不出去的。现下粮草亏空,药材断尽,便是连伤病人员亦不断增加,若是再拖下去,只有死路一条。”
他淡然一笑,满目光华流溢似乎顷刻间布满整个帐中,不似惆怅,倒有些解脱般的欢欣喜悦,“与其都死,不如让一部分人活着出去。”
“可……”我话未说完,他扬袖阻止,仍旧满面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