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卤煮研究生院-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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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扑朔迷离。这还不算完,艾同学没等开学就告诉所里,人家跟着当地的什么考察队去“田野调查”,头两三周就先不来研究生部和大家握手言欢了。事实上,对于“不见长安见尘雾”的枕流几个,这么点儿仅有的信息还都只是“据说”,据他们系那个连午饭吃什么都讳莫如深的教学秘书说,如此二位碰到一起,难怪苏韵文都要大摇其头。

“对了,”趴着的那位忽然激动起来:“昨天艾枚她男朋友来了,好帅好帅的哦……”说罢,夸张地花痴着。

“她啥时候‘接见’咱们啊?”提起这千呼万唤都没出来的“贵人”,枕流的确有点儿阴阳怪气。也难怪,任何九九八十一难的考研亲历者提起那些兵不血刃的幸运儿,总会对这“宁有种乎”的现象颇多微词。保送比起走后门来,不但理直气壮,进而甚至接近荣光了,制度缺陷早晚会演变成体面的作威作福,想来果然不错。

韵文做仰天长叹状,好像在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说是下周,她男朋友把宿舍给收拾了,大概是她们屋那个女生给帮签的到。”恋爱中的贫富不均似乎并没有使苏韵文同仇敌忾,看来最原始的本能一旦升华就难免带有虚伪性。

分清敌我友是一切革命的首要问题,枕流也没有停止争取统一战线中同盟军的努力。但从这个裙带链条中,他并未再得知什么有加值的线索,因为来自韵文的诉说以抒情为主,而没有什么“干货”。女孩儿一边小心地把自己火爆的“前脸儿”隐藏在徐枕流那远为魁梧的双肩后躲避着已经开讲的宫老师偶尔巡行的目光,一边低声但抑扬顿挫地羡慕艾枚的男友如何为了爱情把工作转移到北京,并夹叙夹议着自己的不幸。

可怜的男孩儿一面用尽量轻微而到位的肢体动作来对付着身后的脉脉此情谁诉,一面还得不时和讲台那边来个茅塞顿开式的颔首微笑,几乎欲哭无泪。他一直等着身边的远航回来后能换个战略重心,至少也可以摆脱两线作战的捉襟见肘,但这个往常基本还算守时的陆姑娘却总是云深不知处。

好在随着临近午间饥饿的来袭,韵文的“人生漫谈”开始有些倦怠,然而那自怨自艾的衷肠却渐渐演变为埋怨老师这经怎么总也念不完的肝火。其实如果你稍微用心听一下就不难发现关于乌托邦社会主义理论的时光旅程已经接近终点,但人们往往会在生理与情绪的双重刺激中失去最简单的运算能力,此次也不例外。

事实上,如果有人指责这位至今也没有发福的宫子叶教授对备课不认真负责的话,那纯属猜测,而且基本可以肯定是瞎掰,比如枕流就相信那份总感觉有些来路不明的讲稿绝对梅花香自苦寒。严于律己的人往往也能恩被四海,临近下课时布置的读书笔记作业对于多数研究生实在是“道之不存亦久矣”,可深谙“三从一大”的老师却在怨声载道中依然执着。

“远航哪儿去了?”刚刚从“今日之事多烦忧”中的余波中“梦醒是清晨”的苏韵文倒没有更多地为课业负担发愁,其实这点儿玩意对于久经沙场的她们都是举手之劳,而且那位运动型美女教授体力再好也不大可能从上百份相似作业的紧逼中突破,任何雷同甚至抄袭也都更容易被解释为“乱花渐欲迷人眼”。关键是这帮习惯大学中悠闲时光的善男信女们已经淡忘了一切有关作业的记忆,就像热恋中的殷勤到七年之痒后早已不是必修,甚至被当作负担而成为“婚姻是爱情坟墓”的得力口实。

不过这几个认识不久的“同学为朋”当然还处在调情阶段,彼此磨合的生涩中带着敏感和新鲜,一切麻烦都会被初秋的酸甜所淹没。比如枕流其实在刚才距离下课还约有半小时那会儿就听到书包中手机隐约而深沉地几声振动,料想多半是远航发来的短信,不过却没有当时打开。这倒还真不是师道尊严的余晖,而是历来的习惯使然。

在他们这一代人小的时候,幼儿园正处于求大于供的热络当中,比不得当今对台叫阵的尴尬。这可苦了围城中祖国的花朵,抢手的阿姨们把原本的母慈子孝搞成了半军事化,八五八书房比如午饭的配给就不得有丁点儿浪费。记得当初别的孩子都是拣爱吃的招呼,难免剩下半个碗底相对两无言;而枕流则先难后易,最终才是渐入佳境的冲刺。心理学家们说,前者属于乐观的悲观主义,而后者则更接近于悲观的乐观主义。

这次也不例外,直到背起书包准备离开时,徐枕流才“顺便”拿出手机,不出意料:“让帮她把东西拿着,远航一会儿直接到所里跟咱们回合。”这是相对忙碌的一天,下午有本系的专业课。

吃过中饭,枕流懒懒地从家属院踱进学校,看来韵文去那个遥远的宿舍一趟还得过会儿才能回来。其实他知道苏韵文这等精细人决不会把下午要用的书落在二十分钟步行之外,这个理由绝对是此地无银三百两,马列课课间她舍近求远地跑到教学楼去上厕所时就十分可疑,而且在起身之前还在挎包里鬼鬼祟祟地摸索过一阵。

如此推理让徐枕流有些犯困,于是便往羽毛球场那边呼吸一下健康的空气。他远远看到来自岳阳楼畔的那个在首师大浸染了四年后很接近北京男孩儿的程毅在一本正经地挥汗如雨,而场边大概刚刚鸣金收兵的就是顾爽,正用双手成淑女状、很不效率地扇着脸红心热。

说起她,确实是班上比较引人侧目的一个姑娘,不知是不是故乡的妈祖在冥冥之中导航的缘故,这位福建湄洲的女孩儿很擅长让自己本已略知一二的外貌愈发扬长避短。且不说在本就有些昏昏欲睡的研究生部中,即便是花瓶般的庸脂俗粉都难免万箭穿心,更何况人家顾同学的出手不凡。上周外语听说课personalintroduction时,一口漂亮的美音技惊四座,那半路出家的中国老师后半节课明显有些心虚,若不是这位本院土特产的男博士雄性特征明显,大家真有点儿担心魔镜会提供不利于白雪公主的证词。枕流对美女一向宽容:“怪不得那么厉害,原来是厦(吓)大的,”看着这位易中天的校友,他多次向同学们感叹。

“你就穿着这个打球?真是宁愿累死也不怕美死,”徐枕流望见女孩儿脚上的矮腰皮靴,找到可资利用的突破口,他顺势坐到顾爽身边的长椅上,同时不忘冲场上那个自己第一印象很不错的程毅点点头。

“哇,你太抬举我了,”顾同学似乎并不讨厌这个四处搭讪的小胖子,她转向枕流,微微翘起的双唇在香汗的烘托下很有些言有尽而意无穷的味道:“你不给我们一展身手?”

徐枕流摇摇头,他的兴趣当然不是在这个石砖场地上耍狗熊,而更喜欢在雨后金毯般铺下来的曛阳中和眼前似乎吹着海风气息的女孩儿若有若无地来言去语。这光景,搞得因生理周期本就心潮起伏的苏韵文,在满院子找枕流找了个遍之后十分光火,去所里时一路上最多的发语词就是:“大虚伪!”

三、才女

 国家语言研究院西面一条不很起眼的小街上有一爿更不起眼的小院,在如今那气派的准现代化办公楼平地间崛起之前,这里曾经是语研院院部所在地。据说,它灰色的砖墙和大理石地面都源自当年建设人民大会堂时余下的边角料,而略施粉黛的拜占庭风格圆顶则与苏联专家有关。也许是我们的文明古国见证过太多沧海桑田的缘故,这曾经留下过不知多少开国元勋足迹的革命旧址如今早已看不出往日的辉煌。设若单单如此也罢了,偶尔还能有黍离幽歌响起,倒不啻为个清净的所在。但要命的是此地距市中心繁华区很近,走出不远便可见豁然开朗的中华第一长街,就好比美丽的女人想守节也难,不少各类小公司、办事处纷纷租赁入住,你来我往、搞得很不严肃。

对于枕流他们这些院里的子弟来说,面前的小街当然不陌生,儿时的学校就在不远处在望,六年里曾经有过多少清晨和傍晚的朝晖夕荫从这里撒过。脚下深深嵌进柏油路面的啤酒瓶盖见证着当年自由市场的热闹和辉煌,感谢上帝,不是出于什么原因,近年来日趋凶猛的市政基础建设投资并没有让斑斑驳驳的小路旧貌换新颜,这在改革向纵深发展后、曾经的喧嚣被治理整顿得落寞地文明着的今天看来尤其显得难能可贵。

徐枕流同学轻车熟路地走向小楼,不知哪个公司的保安在和老乡的闲谈中抽空瞟了他一眼,可能是兴致正浓,倒没有“笑问客从何处来”。男孩儿无意识地朝大厅环视一下,右转拐进一扇敞开的木门,眼前长长的台阶通往小楼的地下室。

别误会,这不是一部反特小说,枕流来此也并没有什么神秘的动机或者使命。

事实上,他们童年时常到这个院子里疯跑那会儿,小楼已经让给院里几个附属机构使用,比如当年的院报就占据着这里的两层。八十年代中期,当那位老人的指尖从农村划向城市时,天子脚下的“铁杆高粱”们也确实为之疯狂过。那是一段连北大教授都在校园里卖馅饼的岁月,蛋糕最初的膨胀着实让冲出魔盒的人性来不及也顾不上去寻找任何含情脉脉的面纱,虽然现如今钵满盘满的淘金者们早已“仓廪实而知礼节”,但“洗底”之前的疯狂仍然让曾经的同好们唏嘘扼腕。覆巢之下岂有完卵,学术界在大气候浸染之下也很难免俗,不过谨慎的文人们最初还是习惯从自己相对熟悉的水域渐行渐远,当初风起云涌的各种小型报刊杂志就是明证,若细数革命家世,它们往往都能找出些显赫的“血统”。

面对着眼前自由市场中日益嚣张的叫卖,语研院学报也终于下决心要搭上这班快要晚点的“南巡列车”,后来那份在京城叱诧风云的副刊就是此时呼之欲出的。顺理成章,易欣的父亲从一个编辑室的二把手摇身而为这《风华时报》的主笔,当时还让易妈妈有些揪心的任命在今天看来简直抱上了一块有成批兔子为之前仆后继的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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