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无疑的,我也错了,一会儿功夫我就上十碗“酒娘”下去。“酒娘”就是尚未兑水的母酒,香甜润滑,极好入口却非常上脑。我窝了一肚子火,不猜了,要白达公布真相。原来,白达同一天接了两阄桃花会,将近五万块钱装进口袋。白达老婆在乡下,不方便,准备买一台奇瑞QQ之类的便宜车。郑超群“酒娘”冲脑,早就想泄私愤,这下可逮到机会了。
“你脑瓜进水呀,扯。买车,买车容易养车难懂不懂?你以为那是天上掉下来的钱,会钱还不是自己的血汗钱?有钱应该弄个官当,公车还不是跟私车一样耍?蠢货。”
“酒话连篇。”坐白达旁边的一个人用筷子慢慢剔鱼头上的肉,不屑地说,“能弄个所长当,白达砸锅卖铁也把钱交了,还等你来发表高见?”
散伙买单时,白达叫住了我,俩人重进包间,轰走了收碗的小姐。白达拉开公文包,取出手机和一堆乱七八糟的件证、信用卡,整个包推到我怀里:
“加上零用钱,五万块整数全在这儿,连包一起给你了。我知道直接活动所长有困难,弄个副的就行了,前提是不下乡。”
受到刺激,我的酒醒了大半,“这?这?”
“非要我揭你的老底吗,警察这碗饭我是白吃的?”白达严肃地指出,“花季是范书记钦点才借调到文化馆的,谁不知道?”
我还想抵赖,白达来气了,解下腰间的手铐威胁说,“再推三阻四,老子以抢劫罪铐了你。”
事情闹到这个份上,除了直言相告,我没有别的出路了。“花季她爸跟我妈有仇,不共戴天的那种。”
“是历史问题,还是感情纠葛?”
“花季她爸不肯说,让我回家去问。我妈呢,一提陶传清的名字,就哭,说是为了成全我,今天出家去了。”
“老房子着火,难救。”
“我妈,她不见我了。”
白达像资深警探那样沉吟起来,“这个陶传清是干什么的?”
“种桃的果农。”我想了一想,“听花季说,好像还当过,桃源师专的副校长。”
“你妈不也是从桃源师专下岗的?这么说他们曾经同事过。”白达胸有成竹,“我明天去师专一问,不就真相大白了。”
白达的摩托车屁股冒烟,扬长而去。我拎着白达的公文包怔在“世外桃源”大堂,不知道是世界出了问题还是自己出了问题,昨天有人硬塞六千六给我,今天又有人硬塞五万给我,不接人家还生气。车流呼啸而过、霓虹灯暧昧闪烁,我的心底浮出一股不祥的预感:自己正卷入一场险恶的金钱游戏。
10、强奸
事关自己的仕途,第二天一上班,白达就直奔师专。当我赶到师专门口,白达已经猴似的在台阶上窜下跳,早就等得不耐烦了。我们的目标简单清晰:调阅陶传清的档案。
“档案不是想看就能看的。”在师专档案室,影子一样干瘦的管理员老单在埋头看一份文件,说话头也不抬。除了鼻子勉强可以架住老花镜,老单全身见不到一块肉。白达有点急,拍拍肩章说:
第二章:仇恨(5)
“我是公安局的。”
老单摘下眼镜,瞄一瞄白达,“这身衣服水南尾买得有,一套一百五对吧?”
白达啼笑皆非,只得掏出工作证亮在老单面前,老单重新戴上眼镜,翻来覆去地端详,咂咂嘴说:“蛮像的嘛,有的博士学位都没有这么像,六十块钱差不多吗?”
白达有点晕,收起工作证,正色道:“老单同志,我来查档案是侦察的需要,人命关天可不是闹着玩的。”
“别说你一个满街追小偷的,就是公安部的下来,想看档案也得介绍信,这叫守土有责。谁?查什么?都得登记存档,不然要我这个管理员干嘛?插个稻草人算了。”
白达心里有数,来硬的不行了,来软的试试。白达改用哀求的口吻,指着我说,“您老就网开一面吧,我受这位朋友之托,只是想了解一个人的情况。”
“谁?”
“陶传清。”
“更不行。过去的事情就算了,何必呢?”老单狐疑地盯着白达,一声不吭了,沉默得像绝密文件。
出师不利又不甘心失败,白达在档案室外面的空地上走过来走过去,思前想后还是给郑超群挂了小灵通。在等待的过程中,白达比划了一个掐脖子的动作,又比划了一个踢腿的动作,再比划一个射击的动作,看他咬牙切齿的样子,巴不得生吃了老单。郑超群坐摩的过来,劈头就问:
“你是怎么来的?”
“怎么来?我靠。”白达纳闷了,“骑车呗。”
“猪脑呀你,凭一身衣服就让你查档案?都空手查档案,管理员一家老小喝西北风啊?扯,你是实验室长大的?这么不清醒,那你就准备一辈子在街头逮小偷吧,累死你活该。看我怎么处理。”
白达被骂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最后总算逮住了一句可操作的话,“看我怎么处理。”
郑超群没有进档案室,在空地上跟我们一起等到下班,见老单锁门出来,白达向前介绍说:
“这位是方志办主任郑超群。”
“区区小事不足挂齿。”郑超群抢过话头,“民以食为天,我们四个找地方坐坐,聊一聊。”
老单脸上很难为情,“不是我刁难你们,真的,查档案要介绍信,我们有规定的。”
“不说这个。”郑超群接过老单手中的公文包说,“你就是桃源师专的活档案,别人不清楚我还不清楚?只要肯赏脸陪我们聊聊天,干嘛还查那些死档案呀?”
“不是我吹的,”老单自豪地挺直腰杆,仰视我说,“师专的事情,档案里有的我全知道,档案里没有的我也知道一半。”
四人骑车到“世外桃源”,找包间坐下,我就点了一道菜。老单的脸色很难看,无疑是抱怨我用一道菜把他当乞丐打发。等菜上来,老单就眉开眼笑了,这是桃源惟一上《中国名菜谱》的豆腐桃花鱼。
每年桃花盛开的季节,桃花溪中就会出现成群的桃花鱼,它们个个通体透明,漂浮在水面,有玉白、乳黄、粉红三色,触首多达两百多条,散开时酷似桃花瓣。豆腐桃花鱼这道菜的名贵之处在于,桃花鱼只在桃花盛开的初春出现,桃花落尽时,桃花鱼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桃花鱼容易受惊,而且脾气暴躁,极难捕捞。桃花鱼比麻雀还难养,它会永不停歇地瞎钻,直到撞死为止。奇怪的是,桃花鱼不能保鲜,冰冻的桃花鱼有一股刺鼻的腐肉味,馋猫都不吃。还有,桃花鱼必须是活鱼,配上山泉水制作的桃源豆腐才鲜嫩。所以,豆腐桃花鱼在桃源家喻户晓,有幸品尝的人却廖若晨星。
明晃晃、颤悠悠的豆腐桃花鱼装在一个硕大的茶盘里抬上来,姜丝与葱花过滤了鱼腥味,包间就剩下逼人的香气。抬菜的小姐说:
“这盘豆腐桃花鱼吃完就要等明年了,五六个武陵村的农民拦网到天亮,就这么一点儿,没法子,桃花落尽了。”
我要了一瓶“人头马”,老单哪见过这洋玩意儿,酒还没开瓶,脸就激动得通红了:
第二章:仇恨(6)
“你们这么把我当人看,我不讲义气那还是人吗?”
我打开了洋酒,洋酒打开了老单的嘴,老单的嘴打开了陶传清的档案。
“改革开放初期,我们桃源师专提出了抓教学、抓质量的口号,准备选调一批年轻教师、清理一批工农兵教员和临时工,把有限的经费用在刀刃上。那个时候的陶传清可以说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作为水蜜桃种植的年轻专家,他刚刚参加全省的科技大会,回到学校就被宣布为副校长。
谭校长平反恢复工作的那天就过了六十大寿,只是人才青黄不接,虽然在牛棚里落下了严重的关节炎,一时半会儿还是退不下来。陶传清宣布为副校长的那天,谭校长拉着他的手语重心长地说:
“传清哪,桃源师专百端待举,我老迈体衰做不了什么,这个重担就撂到你肩上了。你只管放胆去做,有成绩是你的,有问题我来担。”
白达插了一句,“你听到的?”
老单愣了一下,“大家都这么说嘛。”
郑超群伸手摁住白达的肩膀,“老单,说下去说下去。”
老单乜一眼白达,继续说:“在陶传清开出的清退名单中,就有食堂临时工宋朝霞的名字。可是,还来不及清退,陶传清就去省委党校学习了。
宋朝霞又是怎么来的呢?宋朝霞的丈夫方礼银走总务主任方礼金的后门进了桃源师专保卫科,她儿子周岁那年,方礼银得了急性肝炎一命乌呼。方礼金是方礼银的堂哥,既代表校方又代表方家,在火葬场,他明明白白地对哭得梨花带雨的宋朝霞说,如果改嫁,孩子不能带走;如果不改嫁,我可以把你补员到学校食堂做饭。
为了不漏掉从方礼金嘴里吐出来的每一个字,宋朝霞紧急刹住了哭泣,并捂住儿子哇哇乱叫的嘴。宋朝霞心如明镜,自己一个农村户口,嫁到天边也改变不了下身臭泥尘的命运。
宋朝霞当机立断,说,我不嫁,我进了方家的厅堂就不进别人家的厨房,我走了,谁来可怜这孩子?
方礼金说,那就好,做完五七来上班。方礼金开出安抚费,让她在凭据上签字。
宋朝霞孤儿寡母是全校尽人皆知的事情,这一年的秋天,师专发生了两件咄咄怪事,一是谭校长家飞进一只长翅膀的猫,二是寡妇宋朝霞要打证明堕胎。这是不祥的预兆,大家都说师专有难了,只是不懂大难将临到谁头上。
陶传清从省委党校回来了,左手拎人造革公文包,右手拉带轮拖箱。这一幕可是我亲眼目睹的,千真万确。这种带轮子的旅行箱在八十年代初期属于时髦之物,一般只有港台商人才用,陶传清拖着它,显得时尚而自信。师专校门口围了许多人,注视着从省城归来的副校长,等着看好戏哪。陶传清误以为他们对拖箱感兴趣,挺起胸膛堆起微笑,向大家点头致意。大院里停放一辆警车,见陶传清进了校门,两个穿白色制服的警察打开车门跳下,接过他手中的公文包和旅行箱塞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