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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去渝州。
李真不知道消息是怎样传到这些人的耳朵里的。然而他们似乎将渝州描述成了一块乐土。
据说“李将军”就在那边,而那边几乎同六年前一样,人人都能找到一份足以养家糊口的工作,更能得到可靠的医疗保障。
他以一个旅人的身份同这些人共处一室,听他们谈论自己和那座城市。这令他产生了一种错觉——自己是否失忆了?
因为他们心目中的渝州听起来就像存在于天堂的乐土,而他从前所见的渝州并没有那样美好。
不过他们口中的那个“李将军”听起来更像是陌生人。
据说那位将军现在几乎已经将西南一带都统一了……还打算自己做总统。
李真笑了笑,从背包里取出一瓶水来抿了一口,又紧紧身上的外套。
天气冷得不像话。他自己就是北方人,当然清楚北方的七月应该是怎样的温度——往年这时候,哪怕是北方也是炎炎夏日,得整天捧着冷饮撑着伞。蒙古草原似乎比平阳更北一些,然而也不该是这么个冷法儿。
这低温来得怪异,令他很难不去多生些心思。
于是他在那些人说话的时候插了句嘴:“这天冷得奇怪啊。”
其实白天的时候就已经混熟了。这群人南下,他却北上。对他们的解释是去寻亲——北边出了那样的事情,他不去亲自找一找总是无法安心。
这个理由令这些人对他的印象相当不错。不论是哪种世道、不论自己心里究竟如何想,总是会不可避免地对怀有良善之心的人生出好感来。
靠他近些的一个年轻人在火边搓了搓手,转头看他一眼,低声叹道:“核冬季嘛。”
李真微微一愣。
年轻人以为他没理解自己的话,就又详细解释一遍。他往屋顶指了指:“核爆,把地上的泥土掀到天上去了,变成云层。云层很长时间不会消散,把太阳光给遮掩住了,所以温度就变低——核冬季嘛。”
李真这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这种现象他也清楚。但实际上这还只是一个假说——除了五年前对南美洲的那一次,这世界上还没有过大规模使用核武器的先例,而且也有相当一部分科学家认为这种说法站不住脚。
然而即便那说法是真的,核冬季所指的也不是现在这么个情况。毕竟只是北方那一小片区域被浓云覆盖了而已,这里偶尔还能看得到阳光。这种原因肯定没法儿解释气温为何如此之低。
他正想着该如何不失和气地反驳他的话,一个老头儿已经代劳了。
那是同年轻人一起上路的老人,似乎从前是他的邻居或者亲属。老人低沉地咳嗽一声,用手里被烧了半截的板子拨拨这团篝火:“哪是因为这个啊。今年六月份的时候感觉就已经入秋了——夏天一晃眼就过去了。”
李真便对那年轻人笑了笑,转向这老人:“大爷,有这种事?怎么搞的?”
老人似乎很乐意自己有了听众,于是在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微笑来:“嗨,这还能有假么。那事儿没出之前我就已经穿上棉袄了。听说更北边,那些毛子那边,现在都开始下雪了。”
他口中的毛子指的是生活在西伯利亚更北部的斯拉夫族人。一战之前西伯利亚还属于俄罗斯大公国,但在这片土地落到帝国手中之后,从前生活在此的斯拉夫人要么迁去欧洲、要么就成了帝国境内的斯拉夫族。虽然对于帝国并无太多认同感,但至少在这将近一百年的时间里并未惹出大麻烦,仅仅是每隔十几年就嚷嚷着要独立——然而大多数时间都是应者寥寥,不成气候。
李真知道那些斯拉夫族的自治区究竟在哪里。但他想了又想……
那边儿也不该在现在就下雪。
他意识到事情的确蹊跷。而这蹊跷或许就是真理之门的那些人搞出来的。只可惜再多问的时候,这些人统统一无所知。但这并不奇怪——如果他们知道一些蛛丝马迹就意味着他们居住在更北方。而住在更北方的话,现在也就看不到他们了。
他只笑笑,打个招呼便站起身走出来屋外。
破旧的房门被推开,外面狂风呼啸。刮的是南风,却好像北风一样凛冽刺骨。这里从前是一个市,名叫呼乌图。但眼下市区里一片破败,已经没有多少人了。街道上尽是低矮的、被废弃的房屋,街道西角一块警局的牌子斜挂在墙上,白地上还有些干涸的血迹。
这城市坐落在蒙古草原上,现在却看不到草原。举目四望只有无尽的夜色与呜咽寒风。它们穿越一整座城市一直向西,小小的、鲜活的人类在这片庞大废墟当中就好像毫不起眼儿的落叶。
李真在夜色当中长出一口气,往北边看过去。
那里安静得有些异常。
现在不比从前。在六年之前想要去某个地方有很多种方式可以选择。比如飞机汽车火车船舶,或者,更可以一个人依靠双脚长途跋涉,在路上搭一辆便车。
但现在道路就只有那么有限的几条——通过隔绝带上的“门”才可以从一地到另一地,这就好比古代的城墙。不同之处在于现在是一座城挨着另一座城,“城”与“城”之间没有空白地带。这意味着如果想要找到一个人的话,只要派出足够的人手在“城门”处守株待兔便可。
北上之前他已做好了这种准备。然而意外的是,走了这么多天,一个可疑的人都没看到。
对方应当已经知晓了自己要去找他们算账的消息,可没有反应。
要么就是他们不在乎自己,要么就是他们已经搬了家,不在北方了。但这两种假设的可能性都不大。因此他一直在疑惑——到底为什么?
是那里真的出了了不得的大事,令他们无暇也无力分心了么?
但无论是哪个家伙是死是生,他都不在意。他唯一在意的是,那半具骸骨。只要她无事便好。
但愿她安好。
第390章 遇袭
在西伯利亚的厚重冻土层之上,一场持久而激烈的战斗似乎已经结束很久。这时候你可以听到寒风的呼啸与来自天空的鸟鸣,也可以听到冰冻的血液在雪地上破碎的声音。
血液来自被撕裂的躯体——这似乎是猛兽的杰作。遇难者大多是身材高大的斯拉夫族人,而眼下他们曾经鲜活的躯干散落在雪地各处、混作一团,很难再分彼此。
当然还有弹壳散落于地。帝国正规军通用机枪猎火者…334型的点五零弹壳,几乎将沙垒之后的黑土地面都覆盖了厚厚一层。鲜血镀在这一层弹壳上又凝结成红色的冰,并且倒映出沙垒旁一颗冷杉树的模糊影像。
那树上有一颗人类的头颅。他的眸子里附上了毫无生气的死灰色,眼皮下搭、看着地上这番惨烈景象,沉默不语。
这是一片生长着茂盛冷杉的广袤雪原,林间总被积雪覆盖。但就在今天鲜血与残肢又覆盖了积雪——一百多个人类的血。
残肢上的肩章与资历章显示,这些高大的斯拉夫族人隶属于帝国北海军区第五军团、斯拉夫混成旅。
某一个势力突袭了该旅的前进哨所,并且全身而退。
李真来到这里的时候,只有一个小男孩在一颗冷杉树下歪着脑袋瞧着他。小男孩的手里攥着一件还算完好的军用大衣,被凝固的血液染成深褐色。
他似乎有些惶恐,摸不准应当就此离去还是继续在这些尸体当中寻找些什么东西。
李真并未对他的冷静感到疑惑。因为这并非他这些天来见到的第一个胆大无比的孩子。这里是西伯利亚,原本地广人稀、民风彪悍。而这个孩子显然是斯拉夫人,据说他们可以在十岁的时候就拿起猎枪行猎,并且大口灌下极烈的伏特加。
于是他看了这孩子一眼,低声问:“发生了什么?”
孩子眨了眨眼。李真便抛给他一块用锡纸包装的黑巧克力,露出一个微笑:“你住在附近?”
男孩安定下来。他先将那件厚重的大衣披在自己身上,然后将巧克力塞进口袋里、退后一步,用口音极重的帝国语低声道:“冷杉与鹰。”
李真呼出一口白气,朝他摆了摆手。
于是男孩转身,飞快消失在密林里。
冷杉与鹰。这不是他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他已在西伯利亚的茫茫雪原上前行十多日,见到的却并非想象之中的荒凉破败。相反的,这片土地似乎比帝国本土还更具“活力”。这种“活力”所指的便是频繁的杀戮与掠夺。
帝国的北海军区所属军队似乎变成一盘散沙,大大小小的军官拉起队伍割据自立,并且在彼此之间攻伐不休。他起初因为这种明目张胆的叛国行为而稍感震惊——因为至少在本土,某位割据的“将军”也仍会声称自己接受中央政府的管辖。
然而在这里,他已经不止一次听闻某处又出现了一个“斯拉夫民族自己的政权”。
这里终究是西伯利亚。在历史上它曾被匈奴、突厥人统治,到永乐帝的时候在黑龙江设立了努儿干都司,管辖范围直至北极圈。然而这种形式上的控制并不如何强力,之后在帝国进行那一场轰轰烈烈的大变革之时它被俄罗斯大公国占据,并且一直延续到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后。
至今为止,这片土地重新归附帝国也仅仅百年而已。一百年的时间对于人类个体显得漫长,但对于一个民族而言却仅仅是弹指一挥。
例如现在大多数帝国人称这片土地上最大、最深的一个湖泊为“北海”,而大多数斯拉夫人仍称它为“贝加尔湖”。他小时候对于这片土地最深刻的印象也仅仅是来自于每天晚上的天气预报——“来自北海的冷空气南下”之类的语句时而出现,那时候他和大多数帝国人一样认为这是一片荒凉而寒冷的土地。
现在他知道那是有原因的。因为安源的产地便在此处,似乎帝国政府刻意弱化了这片土地在人们心中的存在感。
眼下这里比帝国的任何一片领土都更加混乱无序。由北海军区分裂而来的大小军事政权纷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