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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间，技术人员调出了一幅设计稿，尚未涂色，但已初现峥嵘。
巨大的蛇神，密集的鳞片，张开着的血盆大口——
李谦看了半天，道：“这是朱明昱画的？”
卢明耸耸肩，道：“当然，哦，是我们讨论过之后，她按照我们讨论的结果画的！”
李谦点点头，道：“基本上不错，但是，你注意，把它的那种凶悍和野性的味道，再去掉一点，现在这条白蛇……对了，还有你刚才说的那个昂首向天怒吼，那个也不要，白蛇的形象，是温柔和善，我们不要这种偏兽性的一面。”
这时，没等卢明说话，李谦身边有人忍不住道：“可是白蛇是妖怪啊？而且它的修炼，应该是与天道抗争，度雷劫，如果她在做蛇的时候都那么温柔，是不是有点不大合理啊？”
李谦闻言讶异地扭头看了那人一眼，然后笑笑，道：“你说的没错，能在那么艰苦的条件下，立时上千年修炼成人，别说兽性了，她的凶狠，甚至是咱们无法想象的，简单来说，别说修炼，光是那么多年活下来，她肯定都是无比适应丛林法则的，但，这不是咱们要的故事！我们的故事里，白素贞，就是那么善良！”
顿了顿，他笑道：“华夏台拍的《西游记》那么经典，你们看那个石猴，看出多大的魔性了？事实上呢？那可是妖王！所以喽，如果真的要有那么一个凶悍的白娘子，也留给将来让别人去解析吧，咱们现在，就要求一点，先后一致。不能出现前面很凶，到了后面很善良温柔，那就有点跑题了！”
几位工作人员闻言对视一眼，然后纷纷点头，卢明也爽快地打个响指，“好，没问题，你是导演，是老板，你怎么说，我们怎么干活！”
李谦笑笑，在他肩上拍了拍，这时，突然有人敲门，等李谦回过头去，正好看到金汉推门进来，肩上还背着个包儿。
一边进门，他还一边笑道：“就知道你只要不在八楼，就肯定会到这儿来！”
李谦闻言笑笑，冲他招手，“老金，来，来瞧瞧！看咱们的工作室做的效果怎么样！”
金汉走过去，冲卢明点点头。
技术人员把刚才那段会被剪入白娘子大战茅山道士的特效片段调出来，然后点击播放，金汉站在李谦身旁，看完了第一遍，他的眉头已经皱了起来，但看完第二遍，他的眉头反倒松开了。
李谦笑着问：“怎么样？”
金汉笑着点头，“不错不错！”
李谦就笑，“你可是玩影像的行家，怎么，真的觉得不错？”
金汉扭头看了李谦一眼，“嘿嘿”地笑了一声，指着屏幕，“在经过了特效加工的这一片画面上，有明显的失帧，而且画面像素降了太多了，不过没问题，这又不是电影，电视剧嘛，就算是技术水平最高的华夏台，那个卫星信号传出去，也看不出什么来，再说了，就算你信号频够高，老百姓家里的电视机也不行啊！这不是一方面的事儿，就这个水平，在当下来说，够用了！”
李谦闻言又笑笑，扭头看看金汉的包，他又拍拍卢明的肩膀，“我就不在这里耽误事儿了，你们赶紧的，开工！”然后才对金汉道：“走，咱们楼上说去！”
……
两人来到八楼，李谦的办公室。
金汉进门在沙发上坐下，李谦则是先去看了下自己的工作日程安排，然后才到沙发上坐下——
进入大三之后，摄影系的课程宽松很多，每周只有十一节大课，而且还都集中在周一到周四，把周五到周日这三天的时间，完整的给空了出来。
某种程度上来说，虽然校方还是不支持学生在大四之前就外出接活儿，但也没有死板到严防死守，现在这个社会，就业为王嘛，只看这个课程表就知道，从校方的角度来说，还是给本校学生留出了一定外出接活的时间的。
但即便如此，李谦每天的时间，还是很不够用。
甚至现在《新白娘子传奇》的插曲正在排练，李谦也没功夫过去听一耳朵，只能等过几天忙出个头绪来，才能跟何润卿她们集中碰个面。
李谦过去坐下，一边看着齐洁最近给他安排的秘书冲茶倒水，一边问：“郁哥昨天下午给我电话，说《葱花的爱情》剪出来了，让我下午过去看片，他给你也打电话了吧？”
金汉点点头，道：“打了，待会儿正好咱一块儿过去。”
就这一句话，说完了，他就又沉默下来。
在平常，他可是个话不少的人，但今天，有点反常。
于是，等秘书倒完了茶水，李谦笑笑，再次主动开口，“本子呢？改过了吧？既然都来了，就拿出来吧？”
金汉抬头看看李谦，犹豫片刻，伸手拽过肩上的包，抽出一个装订好的剧本，捏在手里，顿了半天，才道：“我知道，那个本子，十有八九还是要赔钱！所以，我把它先压下了，这是另外一个本子！”
说完了，“啪”的一声，他把剧本拍到茶几上，抬起头，道：“这个本子，我不敢说挣太多，但我给你保证，赔不了！”
“呦？”李谦讶然出生，旋即笑道：“难得啊你，金哥，居然要开始拍能挣钱的片子了？什么题材的？”说话间，李谦伸手去拿剧本，但金汉的手牢牢地摁着，李谦扯了一下，居然没扯动。
他讶然抬头，看向金汉。
金汉与他对视着，“剧本可以待会儿再看，甚至你不满意，我还可以再改！但是，我有一个前提条件，咱们得先说道说道。”
李谦挑挑眉毛，笑着收回手去，想了想，点头，“好，你说。”
金汉看着他，紧紧地抿着嘴唇，然后，憋了半天，他终于开口，道：“这部戏，你来演男主角！”
李谦愣了一下，眼睛突然瞪大。
“我？演男主角？”
金汉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第144章 我刚泡上一妞儿
明湖文化八楼，音乐总监办公室。
李谦花了半个小时，大概把剧本看了一遍，然后抬头看着金汉，好笑地问：“金哥，这就是你所谓保证不赔钱的本子？”
金汉嘿嘿一笑，“你来演，我保证赔不了！”
李谦闻言摇头，又笑，一脸的无奈。
金汉的这个新本子，叫《在路上》，描写的是一对年轻人在高考结束之后，都觉得自己无望考上大学，于是决定私奔，然后，他们各自从自己家里偷了一点钱，带上不多的行李，就上路了。
这一路上，他们经历了很多事情，有些事情叫人啼笑皆非，还有些事情，让他们悚然而惊，而伴随着这一路贫穷的旅途，他们彼此试探，爱情越来越多、分歧也越来越多，但最终，两人克服了彼此间相互的种种不满，越来越相爱。
这一天，女孩终于决定要把自己的身体交给男孩了，完成两个年轻人心目中最神圣的仪式，正式结合在一起。
于是，在一家破旧的小旅馆里，两个人各自洗澡，换上自己最新、最干净、也最好看的衣服，准备去拍一张合影，然后回来洞房花烛，但是，在照相馆里，两人在电视上看到了自己家人的寻人启事：男孩考上了一所三流大学！
照完相，男孩决定回家，不跟女孩结婚了，他要回去上大学。
然后……全剧终。
是的，李谦绝对没看错，全剧终。
就是这么一个既简单又并不简单、但绝对属于很操蛋的故事。
少男少女花样年华的一段爱情，但是……
好吧，结尾真的是让李谦觉得很操蛋，但他知道，惟其如此，才是金汉他们这些文艺范儿的导演所真正喜欢的。
总之就是让你看完了难受、纠结，然后促使你去思考，因为这部电影，而产生了很多的感悟和思辨——OK，别管你怎么骂导演，导演都觉得自己成功了！
至于票房……我当然希望越多人看越好啊，钱谁不愿意赚？但你总不能让我为了钱，就连电影的文艺性和思想性都不要了吧？那样的话，电影还叫电影吗？
巴拉巴拉……
李谦知道金汉，以及很多像金汉这样的电影人，他们是真的爱电影，但李谦也很清楚地知道，自己也爱电影，而且丝毫都不比他们少。
只不过，两者的思路不同。
电影历史上殿堂级的大师多了去了，论思想性，论艺术性，以及论技术性，是一代又一代的大师，为电影开创了越来越多、越来越宽阔的道路，他们从剧本结构、从拍摄手法、从色彩运用等等电影的每一个方面，极大的提升了电影的表现力，这才有了电影的越来越成熟、越来越成为普罗大众的艺术。
一个让所有电影人都承认的事实就是：正是因为这些大师们的探索和开拓，正是有了那些所谓的文艺片，商业大片，才有可能出现。
文艺电影、艺术电影对于电影的探索，为商业电影筑实了牢固的地基，使得后者可以在世界电影市场上大肆捞金。
所以，李谦承认艺术电影的伟大，也无比尊重那些愿意为了艺术而去探索的电影人们，但是……他一贯的观点就是，艺术探索，不代表要全然抛弃市场。
就算是文艺片，就算是艺术电影，也不一定非要赔本不可的！
或者，换个更功利的思路：你先把商业片拍好了，有名了，也有钱了，更有号召力了，然后再去探索电影的深度艺术，不行吗？
而且，电影从诞生之初起，本身就是一个为普罗大众而生的艺术，对于电影人来说，难道雅俗共赏，不才应该是真正的最高追求吗？
当然，李谦知道，如果自己跟金汉讨论这个故事，他肯定会拿出很多的想法和说法，来证明他自己的思路是无比正确的，所以，李谦不准备这么做。
于是，他放下剧本，问：“如果不是我来演呢？咱们实话实说，你自己觉得，大概需要赔进去多少？给我个数儿。”
这个其实真的是……怪不好意思的。
找人家来要投资拍电影，得先跟人说我这部戏大概要赔多少多少……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