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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春想了会儿,问他:“那那个凶手的动机是什么呢?”
“就是为了证明他能在水下憋气二十分钟。“铃木平静地说,舒出一口气,一口烟跟着喷了出来。
图春的手机震动,他拿出来一看,老狗不死心,追着发了两条信息约他。图春笑出来,这时,铃木说:“所以日本真的要完蛋了。”
“可能也有能理解凶手的人吧,那种非得证明自己的坚决……”图春漫不经心地说着,手上飞快打字,他婉拒了老狗,不等老狗回信,他把手机调成了静音塞进了口袋。
“那日本真是完蛋了!”突然之间,那个在夜里放肆的胡言乱语的铃木洋介跑出来了瞬,但很快他就溜走了,铃木继续用他低沉的声线说话:“谁要去理解他啊,每个人都只关心自己有没有被理解,谁会想要去理解别人啊。”
“大概不被理解是很痛苦的一件事吧……”
“痛苦有错吗?母亲为了把你带到世间承受了那么多痛苦,你活着吃点苦是应该的吧。”
图春不响了,铃木也不响,在手抄本上唰唰地写东西,他和图春说了声:“我在写诗。”
“是俳句吗?”
“不,只是字和词,但是因为抒发了我的思想,和我还不能说清楚的思绪,所以成了诗歌。”
他默默地写,图春默默地坐着,他热得冒汗,又不愿起来,风吹过来,温温的,丝毫不能解暑,有山有水的园林竟比昨夜那间拥挤的酒吧还要热。图春还是没有动。他和铃木在曲水亭里坐到了天黑,光线微弱到再不适合写些什么了,他们才走。
那守门的老阿爹不在了,图春出来后,把大门关上了。
铃木向他提议:“我们该再去尝尝青椒肉丝。”
图春哭笑不得,带着铃木又去光顾了那家排挡摊。这回铃木没要酒,光吃青椒肉丝,鱼香肉丝和木须肉。吃完,两人打道回府,各自睡下,第二天一早,铃木来找图春,他还想拜访曲园。今天曲园的看门人换了一个,不再是那个牙齿漏风的老阿爹了,换了个中年男人,园子里比昨天热闹多了,有群老人家围在一棵桂花树下面下象棋。铃木随意找了个座坐下,写文字,造他的诗。这一坐就是一上午,图春没别的事可干,可不得不看着铃木,他更没什么诗好写,只能去看象棋,中午两人凑合着吃了顿面条,吃完又回了曲园。下象棋的挪了地方,日头高了,他们换起了曲水亭里避太阳,铃木也换了位置,坐到了那曲水亭对面的游廊下头。图春两边跑,看象棋看得无聊了就回到游廊下面吃香烟。他和铃木互换香烟抽,铃木被他的烟呛到,他咳嗽着告诉图春:“晚上,我会去南京,接着去甘肃。”
他给图春看他的火车票,说:“我听说敦煌的天女很美,我在柬埔寨看过很美的天女了,我想知道谁更美。”
“然后把她们写进诗里吗?”图春问道。
铃木看看他,视线远了。曲水亭里传来响亮的喝彩声。图春自己笑了笑。他联系顾小豪,说:铃木要走了。
顾小豪回:除了曲园就没去别的地方了啊?地图不画了啊?
图春回:他就写写诗,没去其他地方了。
过了十来分钟,顾小豪回复了:写诗?古里古怪,等等我去莫泰找你们,看看他的相机。
铃木和图春回到酒店,铃木出发去火车站前,顾小豪果真赶到了,他和铃木是第二次见了,这次客气多了,还上去握手寒暄,让图春给他翻译:“帮我自我介绍下,我姓顾,特地来送送铃木先生的,还有啊,要他的相机看看,例行检查,例行检查。”
顾小豪抓着铃木的手上下摇晃,图春正斟酌字句,铃木问他:“他是不是要看我的相机?还是要看我的诗?”
图春笑笑,铃木把两样东西都交出来了,顾小豪眉毛一抖,小声问图春:“这个日本人听得懂中文格啊?咿,格么格日呲搭夜里……苏州闲话嗯倷总听弗懂吧?”(这个日本人听得懂中文?那那天夜里……苏州话他应该听不懂吧?)
图春问顾小豪:“这个本子啊要复印一份?”
顾小豪点点头:“欸,蛮好,复印一份去,到辰光倷翻译翻译,看看到底写呲底啥么什。”(嗯,好,去复印一份,到时候翻译出来,看看他到底写了些什么。)
图春便去问铃木:“铃木先生,这本本子能不能复印一下?”
铃木意外地叹了声,随即微微地颔动下巴,他低下头去,轻轻抚摸那手抄本的封面,郑重地将本子用双手递给了图春。图春朝他点点头,铃木跟着点头,却没松手,图春心想,这又得没完没了了,谁知铃木先放开了那本子,摸出香烟,给顾小豪派烟。顾小豪怔了瞬,接过香烟,和铃木走到了酒店外面抽烟,他关照图春:“复印好倷先转去吧,写份报告,有点啥么什要报销,发票贴了报告后头放了我台子浪。”(复印好你就先回去吧,写份报告,有什么要报销的,发票贴在报告后面放我桌上。)
图春应下,他借了酒店的复印机把铃木的手抄本整本复印下来后就回了所里。
小赵在二楼当班,看到图春上来,曳到他边上和他闲聊。小赵问他:“日本人走啧啊?”
图春开电脑,从裤兜里抓出把打的的发票,整理在一起,说:“走啧。”
小赵笑笑,说:“吩想啧倷还会讲日语。”(没想到你会讲日语。)
图春也笑:“瞎讲讲。”
“倷帮老顾啊是……”小赵欲言又止,满脸堆笑。(你和老顾啊是……)
图春说:“我有趟提呲一句,一来吃中饭格辰光讲起过。”(我有次提了一句,一起吃午饭的时候讲到过。)
小赵一拍裤腿,说:“唉,反正帮我啊弗搭尬啧,我下个礼拜噻弗做啧。”(唉,反正和我也没关系了,我下个礼拜就不做了。)
图春说:“店面装修好啧啊?倒蛮快。”(店面装修好了?蛮快的。)
小赵叹气:“囔么下趟也苦啧,上个礼拜去买呲杂保险,到退休年龄每个月头好领点小菜铜钿,下趟噻靠保险帮小宁啧。”(以后要苦了,上个星期买了份保险,到退休的年龄每个月能领点买菜钱,以后就靠保险和小孩儿了。)
图春笑着,看着电脑打字,附和的声音渐渐微弱,小赵别过脸,也就没再讲话了。写好了报告,打印出来,图春把它放到顾小豪的办公桌上,就和小赵道别了。
小赵热情,非得送他楼下,还拉着他去外面说话,道:“啥辰光到十全街来看看哦。”(什么时候到十全街来看看。)
“好格好格,生意兴隆。”图春拱手拜了拜,走了出去。
他打车回的家,客厅里黑咕隆咚的,图庆的拖鞋规整地摆在玄关口,他不在家,茉莉花的房间里不时传来台湾腔浓厚的对话声,图春没开灯,直接摸回了房间,淴了个浴,就去床上躺着,睡下了。夜半时,他的手机在床头柜上乱震,他迷迷糊糊拿到眼前一看,屏幕上跳出来两行字。
日程提醒。
狄秋。
图春吓醒了,坐了起来,心扑扑直跳,他在屋里看了一圈,想了许多事,越想越紧张,直到看见那厚厚的窗帘布时,图春松了口气。
他挂在窗帘架上的皮衣早就被茉莉花收了起来。他想起来了,他道听途说来的迷信,他没能等到的七七四十九天。
图春关掉了日程提醒,重新躺下。
他梦到狄秋了。
梦到他很久很久没见过、没梦到过的狄秋——他被一条百脚吓得呜哩哇啦,满屋子疯跑,跑累了,他就安静了下来,坐在窗边看书。他大约是在读诗吧。百脚爬满了墙壁,墙壁是灰色的。
这个梦太短了,图春一下就醒了过来,可天却已经亮了。图春攥了一手心的汗,他迟缓地呼吸着,他感觉他的心在渐渐往下沉。
他找了张纸,写了两个字。
狄,秋。
这两个字长得有些像,一个字一把火,两把一起烧着他的视线。它们会是一首什么样的诗歌的韵脚呢?
第九章
安昊回来了,他给图春带了份礼物——一张黑胶唱片,图春家里没有黑胶机,只能在安昊租的仓库里听。乐队解散后,仓库的租约并没有终止,三不五时就有认识的,或者不认识的人借这里聚会、排练。安昊的那些进口音响继续存放在这里,那张沙发,那块屏风也都还在。
屏风后的圆凳子被晓冰带走了。
晓冰现在在横店开日租房,兼职跑龙套,最近新剃了个头,比安昊的头发都要短了,活似奥康娜。
唱片叫《The Party》,唱针放下来,吉他的颤音率先流淌出来。男歌手压着嗓音唱歌,尾音偶尔拖得长长的,低吟、娓娓叙说着什么。
图春和安昊坐在沙发上,安昊研究唱片包装和歌词,他问图春:“你英语专业的么,就不要翻译什么日本人的手抄本了,帮我翻译翻译歌词吧。”
图春笑了,摸了摸安昊的后脑勺,他又摸到他动物绒毛似的头发。安昊朝图春看看,露出个微笑,说:“广州热死了,还好你没和我一起去。”
图春说:”苏州也蛮热的,再热下去就要高温警报了。”
安昊点了点头,抖烟灰。他把烟灰缸摆在了脚边,偶尔抖一抖烟灰,烟灰总能准确地落进烟灰缸里。图春也吃香烟,抖烟灰时把手放低了,靠近那烟灰缸,动作轻微。他吃完一根烟,听完了两首歌,和安昊说:“有件事,想了想,还是想和你说。”
“什么?”安昊转过脸,和图春面对着面。他今天戴了个纯黑色的唇环,这让他的嘴唇看上去更柔软,连他说话的声音似乎都比往日更舒缓,平和。
图春亦心平气静,他说:“你去上海那天,老狗找我去打篮球。”
安昊道:“他还认识会打篮球的人啊?怎么样,啊好玩?“
图春说:“打完去了酒吧,还碰到了陈伯和大头他们,喝了几杯酒……”
“跟他们去酒吧放心吧,各个都精得要死,不会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