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不搁在咱家了;三姑娘被司家退了婚,如今正寻死觅活的闹不清,倒好意思来要东西的不成?只有一位哥儿,听说又跟咱们家宝玉是一个性子,除了调脂弄粉,在丫头堆里胡闹,再没一点正经主意的,况且又跟他老子娘一同在牢里,未必放得出来,便出来时,也不难应付;除非他老子娘亲自登门来要且别说甄家已经定了罪,再难翻身的了,就真有那一天,也未必好意思当面儿一件一件清对的,就少了几件,也没人知道。倒是咱们自己家保不定有人记着这笔账,那也不用怕,到时候只要一笔一笔的回明了,知道是花在公家的事上,谁还会逼你赔出来的不成?”
贾琏被一语提醒了,大喜道:“这倒是个正经主意。就有什么事,也只好到时候再理论。眼下且顾不得那些。就只怕在京中不便出手,若是惹出事来,倒是得不偿失的。”凤姐道:“谁叫你在京里出手,不是成心点眼药儿?我教你一个法儿:太太陪房周瑞家的女婿,叫作冷子兴的,是京城里有名的古董商,前些年为着一桩什么事惹了官司,被判了个递解回乡,还是我保他出来,才得以无事。如今你只叫他进来,不拘什么挑些去,拿到南边,远远的出脱给那些深宅大院、富豪巨贾,再没人知道的。何等爽利便宜?”贾琏听了喜道:“原来你背着我做下这许多事,竟瞒得我一丝儿也不知道这且不去说他,你既与他有这项好处,他自然不好意思推诿我们的,我这就叫进他来商议。”说着拔脚要走。
凤姐却又叫住道:“我教了你这个法子,你拿什么谢我?”贾琏道:“这又奇了,我就得了钱,也是为公家,却为什么谢你呢?回回我得了银子,你都要抽头儿去,秃子包网巾饶这一抿子也罢了。”凤姐啐道:“就只你一心为公,难道我是替自己办事的不成?你也白替我算算,这里边上上下下,几百口人的衣裳鞋袜,首饰器皿,难道都是不用钱的?你换了钱来,好歹分我一半,不然我就嚷出去,大家赚不成。”贾琏咬牙笑道:“人家说雁过拔毛,也就算是顶悭吝不过的了。到了你这里,却是茹毛饮血,直要放出一只秃雁去的才是。”当下出去安排商议不提。
且说府里起水陆道场,各寺庵里僧尼道士轮班念经,诸如《药师》、《楞严》、《解冤》、《密多心经》昼夜不休,又因太医诊得娘娘毙命之时已有两个多月身孕,岂料遇着这番冤孽,一尸两命,那孩儿竟不得见天日,故而又另起一坛念《血盆经》、《往生咒》等。宝玉跪了一回,只听得满耳铙钹齐鸣,周围佛号高宣,正觉头昏脑胀,忽见人堆里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尼姑向自己使眼色儿,指指自己,又指指门外,转身出去时,又回头两三次,悄悄点手儿,分明是叫自己随他出去,心下颇为诧异。左右看看无人留心,便悄悄出来,只见那尼姑正站在山子后一株大石榴树下踮脚张望,显见是在等自己。正走近了欲问时,却见那边又来了一个尼姑,两个肩并肩的一同向自己施礼,问二爷好。宝玉听见他二人声若莺啼,娇柔婉转,猛然记起来,叹道:“你们不是蕊官、藕官么?剃了头,几乎不认得。”心中暗自叹息。
原来因水月庵、地藏庵的女尼、道姑们都来府里诵经,蕊官、藕官便想借机与芳官一叙,却再找不见,少不得寻着他们师父智通探问究竟,偏智通又含含糊糊,一时说病了没来,一时又说芳官原立誓不回大观园的,叫他们不必再问。蕊官、藕官都是聪明女子,虽然看破尘网入了佛门,察言观色的本领不忘,见那智通言辞暖昧,情色恍惚,水月庵一众女尼又行止轻浮,念经时眉梢眼角全是情意,不住向来客中少年子弟身上留连,又与贾珍、贾蓉一干人眉目传情,不似佛门品格,不禁起了疑心,只苦于无法求证。因想着宝玉从前与芳官情厚,遂找他出来商议。
宝玉听了缘故,踟躇道:“依你们说来,芳官不来必有缘故,只是你们既问不出来,我问时也未必肯说的,他们是出家人,难道能拷问的不成?”藕官叹道:“你从前何等机变,如今怎的这般呆头呆脑起来?他们既说芳官在庵里病了未来,你如今只派个心腹之人往庵里探望一回,便知究竟,谁又叫你拷问什么了。”宝玉低头想了一回,道:“倒是这个人还可一用。”又问候了几句藕官、蕊官在地藏庵修炼诸事,文官、艾官那些人去了那里,彼此可有往来。两人俱淡淡地道:“不过是捱苦认命罢了,又问那些做什么。”略叙几句,便散了。宝玉只得转身回来,自去找人传贾芸往书房相见。
此时族中子弟都在大观楼前跪经,打磬焚纸,召唤甚是便利。那贾芸也正为有事要求宝玉,巴不得一见,闻讯立即来了。宝玉遂托以芳官之事。贾芸满口应承,道:“二叔且忙自己的事,我这便往水月庵去,最多两个时辰,就有回复的。”又约了仍在书房相见,即忙忙的去了。
宝玉只怕耽搁工夫久了,袭人惦记,使人到处找自己,便想着先回怡红院打个转儿。不料众人再不想他这时候回来,都恰便有事故出去了。袭人自那日吃他一跌,又落了众人一番褒贬,又气又愧又心灰,便病倒了,此时正睡在床上,忽见他进来,只得挣扎着起来与他找衣裳。宝玉心下后悔不来,忙按住说还要去前边跪经,不用更衣,不过是回来看看,吃杯茶就走的。袭人便又唤进两个小丫头来打发他吃了茶,命陪着往灵上来。也只送到嘉荫堂前便回去了。宝玉进来,故意焚香奠纸,跪了一回,看看众人都闭着眼听经,或打瞌睡,方出来,仍旧往外书房等着。那贾芸犹未回来。
宝玉独坐无聊,遂向案上抽了一本词笺来看,因读至元好问《临江仙》一阙,见了“盖世功名将底用?从前错怨天公。浩歌一曲酒千钟。男儿行处是,未要论穷通。”数句,若有所触,低头闷思。正欲和上一首,贾芸已回来了,忙细问究竟。贾芸叹道:“幸亏叔叔不曾亲见,原来芳官自出家后,已经改了法名圆觉,先时那些姑子待他还好,不过支使做端茶递水等事,后来因他不服管,便每每折挫起来,使他往灶房劈柴提水,合庵的衣裳都是他洗,动辙三两顿不给饭吃。再后来,索性打骂起来,勒逼着要他顺从,哪知芳官偌大气性,竟用磁瓦毁了面孔,所以这次来府里念经,便不叫他进来,怕人见了要问。”宝玉大惊道:“芳官性子原本倔犟,口齿又伶俐不让人,触怒师父也是有的,但也不至获此重罪,况他从前那等抓乖爱俏,如何竟肯毁了容貌?莫不是水月庵另有隐情?”
贾芸笑道:“我听说叔叔常往宁府里去射鹄,难道那边的事一丝也不知道么?连我也早有耳闻,只未曾细打听过。”宝玉脸上一红,半晌方道:“早先去过几次,自打去年秋天病了一回,这一向再没去了,却不知这件事与芳官有何关系?”贾芸叹道:“宁府里聚赌,这些人谁不知道?都装作睁眼的瞎子罢了。既有赌,便有酒,珍大叔卖弄厨子手艺,山珍海味、龙肝凤胆通吃得厌了,如今又兴起斋菜来。那水月庵诨名馒头庵,做素斋是满京城里有名的,珍大叔因此命贾芹办来孝敬,每逢初一十五,就弄斋席来宴客,又叫那些女尼、道姑妆扮了来侍酒,说是仿效前唐遗风,学的什么鱼璇玑、杨太真,自己便是温飞卿、唐明皇了。那芳官从前又学过唱,长得又好,那些人自然更不肯放过他,芳官破着脸同净虚、智通大吵了几次,竟索性毁了面目,免得他们再来罗皂。”
宝玉听了,目瞪口呆,流下泪来,顿足叹道:“佛门净地,竟然如此不堪,这还有王法吗?实在可恶!可恨!”连说了百十个“可恶”,却终究无法可想。贾芸也知道宝玉是个“灯草拐杖作不得主”的,他与贾芹同为贾府旁支,自贾芹管了铁槛寺、水月庵两处,每日骑马坐轿,出入两府,得意洋洋,族人多谓贾芸不及,因此久有不愤之心,如今既捏了这个满理,焉肯轻易发放了。便又忖度一回,心生一计,笑道:“叔叔想是不便插手理这事的,这倒是我去与林大娘说知,请林大娘想个法子倒罢了。”宝玉奇道:“你原来与他家倒有交情。”
贾芸笑道:“有没有交情,还要求宝叔一句话。”因悄悄向宝玉说了自己与红玉两相心许之事,又道,“自小红放出来,我已经托媒去他家求聘,只未放定,说是要等凤婶娘发话,如今还求叔叔在凤婶娘跟前美言几句,替侄儿做个保山,只要凤婶娘答应,这事便有十分了。”
宝玉听了,又惊又喜,笑道:“你果然有眼力。我一向说小红是个好的,竟被你看中了。这是成人之美的好事,我自然帮你。”当下两人说定了,散去。
贾芸出了园子,因想着凤姐院落就在前边,不如趁此去请安,一则得便相机下言,二则如今府中正是用人之际,或可寻些差使。想得定了,遂出西花门,往凤姐处来。
进了院子,只见小丫头丰儿正在大槐树下石凳子上教巧姐儿穿珠花,看见贾芸进来,笑嘻嘻的道:“二爷做什么来了?”贾芸因道:“给婶子请安。不知可得闲儿么?”丰儿笑道:“二奶奶几时得闲过?方才老太太使琥珀姐姐请去说话了,不定什么时候回来呢。二爷若没什么事,等奶奶回来我说一声儿罢;若有事,只好再来。”
贾芸只得道:“也没什么事,不过是请安,姐姐替我说一声儿吧。”反身出来,正走在西花墙下,可巧一个人迎面过来,险不曾撞个满怀。那贾芸忙站住了看时,却是余信家的,只见他头上齐鬓勒着老鸦青布,身上穿着簇新的白袄蓝裙,手里托着一笸箩折的金银锭,正要往园里去,当下心思电转,便得了一个主意,忙笑道:“婶子往那里去?”余信家的便也立住了,笑道:“原来是芸二爷,唬我这一跳。这是往那里去?丢了魂儿似的,满脸作难。”
贾芸正要他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