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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少名没有特別惊讶——临行之前,青原已经告诉了他此次犯险南下所谋之事。
多少年头,他已然习惯青原离开自己、戎马干戈的日子。从第一日动情开始,他便知道自己的爱人是忠臣良将,将国家社稷置于一切之上——他在青原心里能胜过世间所有、却始终重不过这个家国天下。
但他从不后悔爱着他。
他是江湖儿女,决意喜欢一个人,便不会计较这个人会否把自己放在对等的位置。他只知道,他愿意花光心血去宠著自己的小炸毛,哪怕地撼山摇,小炸毛也一定要在他身边毫发无损。
“没有我允许,阎王怎敢随便把你要了去。”
欧阳少名忽然一笑,伸手从两人情急脱下的衣料中摸出一面金牌。“这个给你。”
“金檄令﹖﹗”青原愕然低呼。金檄令只归春日楼主所有,见此令牌,天下绿林七十二道均听从驱遣,任予调度,而欧阳少名却在床第谈笑间,将这重若千钧的信物送给了他﹗
“你路线最后途经的琼州,是我当初创帮的其中一个根据地,春日楼二十二支武装船队,目前有十支都驻在此处,连同清江帮、海兴社等地方势力,在你北上回都的一程可以派上用场。你只要有金檄令在手,即便是要他们赴汤蹈火,这支人马都必以你马首是瞻。”
青原心中剧震,这才意识到他竟是孤注一掷,把半个春日楼都系於自己一人身上﹗
“明天一早,靖川和栎木会带领楼中三十名精锐高手,为你暗中随行护卫,若有敌方杀手埋伏,他们会设法解决掉。”
“不行。”青原断然摇头,推开了借机埋在他颈间放肆的男人。“现在平京危在旦夕,他俩都是你左膀右臂,怎能在这个时候离开你﹖”
“哦﹖”欧阳少名饶有兴致的逗他:“你刚刚才说过要离我而去,现在良心觉悟了﹖”
——青原觉得自己是打仗打疯了,否则早就把这家伙踹下床,保管让他滚著出去,不带其他別的可能性。
“你平日聪明通透,怎么这下就不明白个中利害。”欧阳少名收敛了戏色。
“即使你能无声无息越过包围圈,以安若然的才智,见到应龙军指挥的是云靖,怎会猜不出是什么一回事﹖”他侧躺下来,伸臂将青原搂在怀中,“別忘了,烟岚与安若然名副其实是共坐一船,我知你想借运河地形摆脱追踪,但明教死士远比包围网的追兵更难对付。这女人深不可测,凭景言和白灵飞的手段,都曾在她手上三番四次吃过大亏,不派人保护你,我又怎能心安﹖”
——他恨不得能在青原身边寸步不离,如果可以,自己肯定亲自随行。但是景言如今重伤臥床,即使把白灵飞劈开当成两个人用,也尚且应付不了眼前境况,为了大局著想,他必须留在平京稳住局面,唯有让他的两大护法担此重任。
青原神色复杂,沉默良久,终于收下了金檄令。
“谢谢。”
欧阳少名洒然一笑,坐起身替两人都披上了衣袍,然后将他打横抱起。
“﹗﹖”青原还没来得及反应,男人便推开了房门,对门外的副将淡道:
“替你们统领準备热水,他方才辛劳得紧,临行前要先沐浴解疲。”
青原忽然后悔应龙军的守卫做得太好,帅房外是有亲兵把守的,而他被自己男人弄得情迷意乱,竟然忘了把人支开﹗
——自己果然是烧坏了脑袋,才没有一开始就把欧阳少名踹出房外。
“……”副将不敢直视统领森寒的目光,只是脸红耳赤的道:“遵……遵命。”
——青原差些羞愧得想去撞墙。
过了今晚,他这统领的面子可就掛不住了,你说虐不虐、虐不虐﹗﹖
“慢著。”欧阳少名叫住了落荒而逃的副将,投向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你今晚听到什么了﹖”
“没有,属下一直没有听到声音﹗”
副将心里苦:他只是一个尽责守卫的小将而已啊﹗触犯统领私隐不是他的错﹗
“今晚风大,你在外面不觉得有动静么﹖”
副将突然觉得,能看到明天在古越山上的郑军军旗,也是一件无比幸福的事——起码他能先看到明天的太阳。
“……属下没听到,我这两天犯了耳炎。”
“很好。”欧阳少名满意看着埋在自己胸膛、一脸生无可恋的小炸毛,这才对副将笑道:
“去吧,別让你们统领等急了。”
天际的暗黛色渐渐转淡,过不了几刻钟便是黎明。
丰国门的六道主水闸毫无动静,应龙军分驻在汾离水上每个南楚据点,把平京东北防守得滴水不漏;与此同时,安若然的水师在古越山结寨设营,也将整条水道都牢牢置于监视之下。
城内的暗渠侧门旁,应龙军的十数名精英皆换上水靠,列队立在统领身后。只要青原一声令下,这一行人便会随他潜下暗渠前游,悄无声息的离开平京,南行往景德、清平、宁远、叙府、琼州五镇调动援军。
“日出之后,外面又是一轮新的兇险。”
青原望着远方的天色,带着凝重而肃穆的意味。
来送行的云靖默然不语,低头为他戴好那对厚重的牛皮手套。
——安若然心思缜密,必在汾离水至湘江的运河中布置各种埋伏。牛皮手套是擅於潜伏河里的突击军必备之物,用以清除铁勾、倒刺等水底防御,正好用来应付安若然的手段。
“云靖,还记得你和景焕康同考武状元的时候,谁是你们的考官么﹖”
“陛下、洪达大将军、叶尚书、徐参事、王大人,还有统领您都在席中。”云靖忆起那天在校场的每帧画面,忽然笑了一笑:“而且场上还有带御林军守卫的白帅,是他及时把景焕康那截断剑打飞,我才能有幸受您的知遇之恩。”
“当日王大人问及你俩水战之道,我便对你的天赋才情印象极深。你随我带兵已久,现在便是你最后的考验——”
“若你能挡住安若然,使平京得以渡过这个冬天,我便算你这个徒弟艺满出师。”
云靖闻言抬首,在黎明中轮廓冷狠锋利,使青原仿佛看见了当年与景言并肩作战的自己。
“您一天还未回京,属下绝不会让应龙军不败雄师之名坠在我手里。”
“好。”青原欣然道:“援兵北归之日,我便和你率破浪舟将安若然赶回伊洛去。”
他拍肩留下了云靖,终于走到欧阳少名面前。春日楼左右护法各领子弟,站在他们楼主身旁,已经作好出发离城的準备。
欧阳少名道:“一路顺风。”青原点头:“等我回来。”
死生诀別,对他们而言不过八个字的份量。
他信仰如山,他情深似海;这一瞬的相望,胜却红尘万丈。
青原转过身,不让任何人看到自己发红的眼眶。他缓缓举起了手,手势决断地指向水道——
这支带着求援重任的部队,终在天亮前的一刻潜出平京。
作者有话要说: p。s。1。私心真的很喜欢莲华妹纸,以前有亲问过能否给她一个如意郎君,不过作者君又想,遇上过小飞这般优秀的人,应该是很难再对其他男人动心的吧﹖于是最终还是让妹纸当小飞的红颜知己,聪慧而不逾矩,一份既圆满却遗憾的友情。
p。s。2。 千万别质疑楼主的霸气和攻力,只要是对着青原,他分分钟能苏你一脸
☆、无处可逃
汉南平原上,围城军的军帐绵延至汉水西岸。
平京城呈矩形,城郭方整,共开十一道城门,当中南北各三道、东西各两道,东北角则建有丰国门,用水闸将汾离水引入城中。两年前大军甫完成包围网,阿那环便一言断定,围城乃兵家下下之策,即使联军拥兵百万,亦不可能将平京围得水泄不通,故以结寨堵截为主、步骑攻城为副,制订出最终方案:
平京四个方向各道城门外,每支兵马都筑建一个木寨区,寨门旁设有传讯塔,一旦守城军有任何异动,联军便在传讯塔间互通消息、调兵遣将。为避开四座红门大炮的轰炸,木寨皆设在炮击范围外,使联军在十数里外遥遥监视,都能将南楚军困死在城内。
安若然率郑国水师驻防东北古越山,既牵制南楚威慑天下的应龙军,亦能扼守东南两面、彻底断绝一切物资出入平京;长孙晟负责指挥联军主力步兵,固守汉南平原,配备重型的攻城器械,同时对平京西、北两面发动猛攻;而黑玄军和北塞诸族的骑兵队,则由拓跋灭锋统领,与四面轮番出城的南楚轻骑正面交锋。
——联军中猛将云集,更同时有三位当今公认的中外名帅。事前谁也没有想到,真正最懂得围城攻城的,竟然会是阿那环本人。
主寨帅帐中,围城军一众骨干将领正聚首商议:
“目前阻截攻城队的两重战壕已被填平,但南楚军还在负隅顽抗,尤其北面永嘉、应天、宁远三门的守军反扑最为猛烈。这两日白灵飞全程在城里指挥,命令景焕康和何情出城突击,城西又有玄锋、源涛的轻骑牵制,再加上四座红门大炮的火力,都令我军攻城队多次接近城墙失败,使进攻进展比预想中来得慢。”
夏军大将廖奎拱手,精辟的总结道。
“哈哈……听你的说法,似乎和佑王殿下当时的豪言大有分別啊。”
廖奎神色不悅,见长孙晟在座上漠然不动,也就不好发作,只是冷笑暗讽:
“楚皇中箭重伤之时,是敝上当机立断出击填壕,岂是某些旁观之徒可比﹖”他状甚不屑,语气亦显非良善:“松花江边上,不是以栗末靺鞨最为骠悍善战么﹖此战一见,靺鞨也不外如是罢了。”
帐内除了郑夏两方大将外,有十数位武将装束皆是浓烈的北塞之风,且形相各异,一看便知并非中土汉人,当中一人体格魁梧,头戴银冠帽,帽上插著一撮艳彩鸡毛,正是栗末靺鞨的统领乞四比羽。
“佑王不断命令攻城队接近城墙,又有何实质之用﹖那些攻城柱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