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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陛下……下圣恩……”
明衍已是满额冷汗,在明怀玉排山倒海而来的压逼感下,却是不能抬起半个指头﹗
“皇叔,你碍着朕的位置了。”
剑芒一闪。
——片刻前坐看风云的帝君,最终含恨在这个令他耽迷一生的金座上。
“吾皇万岁——﹗”
安坐帝座的少年颊溅绯红,而龙椅旁站得笔挺的男人也浴遍了血。
“你看……”明怀玉俯视着争相称臣的百官,忽然低低启唇:
“那个鸿图大志,由我和你一起实现吧。”
安若然在朝里众官列前,于少年膝下单膝俯跪:
“谢陛下圣恩。”
际此春夏之交,北漠的白昼愈来愈长;但历经一场天地变色的厮杀后,日光却竟与这片草原完全隔绝﹗
尸骸十万、血浸荒土,从此遗下数十年也飘不散的血腥气,以及两族世世代代亦洗不尽的仇恨。
长风刮过战场,吹起的沙泥微尘中,竟也弥漫着一层淡淡的血雾。
在草原的战争中,不须为死者立坟,兵士将己军的遗骸集中于无数丧帐内,由族中长者吟咒、作此生最后的安抚,再将白帐连尸体立地焚尽,英魂就此返归故土——
草原各族逐水草而居,他们没有家,如果有,马背便是他们的家。
这片草原,便是游牧民族永远的家乡。
北汉军将战友兄弟火葬过后,开始了连夜庆功的狂欢。
嗷——
这支漠北史上绝无仅有的无敌铁骑,在国君和主帅的带领下,一致发出枭狼的吼叫,声震整片大草原。
他们曾在黑水、贺兰山、高昌、戈壁如此作过,由南至北、从东至西,黑玄骑兵征遍所有不服于己的民族,踏在死者的残骸上,向整个漠北宣告用血打造的神话:
柔然族,是草原的唯一皇者。
而这次,将是黑玄骑兵最后一场宣言:
草原上最后能与北汉争一日长短的室韦,已在这场战争中几近灭绝﹗
从此以后,再无任何人能抵抗这支精骑;柔然一族的伟业,终在这代久郁闾氏君王手上完成﹗
久郁闾阿那环之名,将如高悬于戈壁的烈日,闪耀辉煌,伟绩无人可比。
历过连月杀戮,君王所散发的气息、比草原鬼域还要冰冷。
“当朕第一次驰骋草原,便感觉到脚下寸土在叫嚣着朕去征服……”
阿那环身披黄金软甲,湛蓝的冷眸扫视了脚下的原野——
“但征服了千里漠北之后,朕方觉得,所谓草原霸主,其实也不外如是。”
经历了黑玄兵的血洗,室韦人的尸体在草原迭成高墙、竟然截住了那河之水﹗
阿那环眸里开始有无温的笑意,随着那河逐渐断水,那笑才蔓延至肃杀冷酷的俊容上——
他对生命是如此无动于衷,彷佛以满地血土成就他一人之帝名,是杀伐中唯一追寻之事﹗
“不过,若没有拓跋鲜卑的战神为帅,朕这场胜利,至少要来迟三年。”
君王仰望着大漠残月,彷似要看穿某颗星辰的轨迹;而在他身旁的男人,却只看着遍野逐渐凝结的残血,始终并无言语。
君王眸光似有微动,将羊奶浅喝一口,然后递给了他。
“长孙凯接掌秦川,明怀玉重登帝位……扶光许朕之事已经逐一兑现。敕那觉得,这个天下还欠什么呢﹖”
“敕那”是柔然族中对第一勇士的尊称;漠北各族勇者虽多,唯一当得起如此赞语的,却只得出身鲜卑、黑玄骑兵之帅拓跋灭锋而已﹗
“中原与漠北相杀数千年,只有怀阳帝曾使两者归一,而以塞外征服中原,却是古今以来从未有过。”拓跋灭锋接过了碗,漠然握剑说道:“名垂千古和遗臭万年,只是一线之差,请圣上好自为之。”
“是么﹖”阿那环对着草原夜空,低声喃道:
“曾伴怀阳帝征讨的昭国元帅,其实是漠北人……他的少年时代,也是在大草原上度过的。”
这剎那,他眼中竟起了闪烁的亮芒——
一种在王者的身上,除血之外、唯一会折耀出的光芒。
在光芒瞬敛之后,阿那环忽地转了话锋:
“两个月前,在昆仑的光明圣殿里,扶光曾对朕提起一人,不知敕那可曾听闻过﹖”
拓跋灭锋的目光瞬即锋利有若实质。
草原夜里断续是狼群的低嚎,而这支大漠最凶残狠辣的狼队、正在此地忘形庆祝大捷。
幸存的战败族人、不论老幼妇孺,皆都要作战胜族的奴隶。
草原上,女子与小孩的啕哭零星传来。有些将领甚至将刚俘获的室韦男子拖入营中、以征服和施暴作为战胜最显赫的证明。
——驯服于自然力量下的草原民族,有些崇狼为神、有些尊月为首,然而不论何族,始终以弱肉强食作核心信仰。
在人类最原始的血与欲当中,拓跋灭锋与阿那环站在将台上、是仅余两个没参与这场狂欢的人。
阿那环将眸光收回来。
他目注拓跋灭锋,唇边再次勾起弧度,“他姓白,名灵飞。”
拓跋灭锋将羊奶喝尽,把碗抛在草原上。
“恕我孤陋寡闻,这名字我从未听过。”
男人卸下战甲,只对王者留了一言,便决然转身踏下将台。
“朕的天下,还欠属于朕的凤凰。”
男人雄躯一震,在踏上那河血草的前一刻,长靴在空中生生僵住了。
月夜狼嚎仍然连绵不断。
“白灵飞,将是朕最珍贵的战利品——一”草原之皇看着他的背影,忽尔笑得极其冷酷:
“我会得到他,然后折掉他双翼,让他变成永远只愿为朕俯身的凤凰。”
☆、知己相杀
对比起江南的晚春风情,三国交邻的天引山脉,是回然不同的肃杀味道。
舄琊城北一百里、天引山东南密林带,南方最锐不可当的水军正悄悄停泊在汉水支流上。
这个水军基地依密林砖石而建,加以垛墙和四角敌台,在南北各开两门,从汉水引流入城:南门与舄琊呼应、从防线接收军备粮食,北门临汉水、设有水闸,能随时将水蓄于城内。
城池中央的人造湖上,近三十艘破浪舟组成战阵,随着军旗指挥迅速变换各种阵式;青衣少将执剑立在船首,不时对舟上旗鼓手传令,务使应龙军每名兵将都看到主帅亲自督练。
几刻钟后,号角再响,这天的水战演习方告结束。
应龙主帅正在观察战船散退的队形,云靖在他身后施礼,低声禀道:
“统领,灵飞少将已从南门进城。”
青原立时回身,神色难掩欣喜:“这么快便回来了﹖”
云靖也是一笑,点头答道:“少将早在半个时辰前入城,只因见城里正在练兵,才叫属下暂且不向您禀报。”
青原立即领将士下船离湖,往城内土楼走去。
“你觉得这套驭龙战阵如何﹖”
云靖急步跟随着主帅,见四周将士并无答话,他不禁讶然抬眸:
调防金延后,他被召到统领亲卫队中,后来随行远赴天引山,不论日常练军议事、以至深夜钻研军策,皆在青原身边侍奉左右。然而几个月来,他的主帅却从未主动和自己交谈过﹗
“……您是问属下么﹖”他惊诧地问。
“不然还有谁﹖”青原回过头睨着他:“你每天在帅船旁观操练,心里难道就没有想法﹖”
得他如此青睐,云靖顿即飞快理清思绪,谨慎的答道:
“破浪舟的机动性极高,您匠心独运,摒弃了旧有的繁复阵式、转而以突击、冲锋作战术骨干,便可以充分发挥船身优点。”他瞥了青原一眼,见统领听得专注,一时也抛开顾忌:
“但战船不同骑兵,交锋的攻击力以数十倍计,若破浪舟只配投石机、弩/箭机等传统装备,火力恐怕仍无法赶上它的速度,在战场上会出现束手缚脚的情况。”
“你说得对,我向灵飞请教骑兵战法的时候,也有苦恼过这一点。”青原坦然点头,然后展颜而笑,“所以我将火器草图交给了赤邯城军器所,经师傅连月赶工,灵飞现在终将这批全新装备运到水石城了。”
云靖恍然大悟:“原来统领已算无遗漏,是属下愚鲁,僭越了您——”
“行了,你再跟我来迂腐书生那一套,我便把你调去太学府去。”
云靖愕然。
“你是一介武将,胸中就应该有武将的风范。”青原脚步堕后一些,与他平排对视:
“隐忍是为造就勇者、而非懦夫。你以后在我身边,除了学行军打仗,还得学懂这个道理。”
青原的眼神别有深意,束发的白巾随他急行的步伐、轻轻拂到云靖的脸上。
年轻的副尉愣愣问:“属下只是职衔卑微的小将,您为什么……”
青原翻了一个白眼,“又来了。”
“其实支持兵部将你调回金延的,除了我、还有殿下和灵飞。”他拍拍云靖的肩甲:“我觉得我们都没有看错,只是你太看轻自己罢了。”
新晋将领能得自己主帅格外看重、已是难得,何况是获皇太子和御剑门主的一致认同﹖
云靖只觉一阵热血上涌,不顾其他亲卫讶然注目,手按剑柄、向青原深深鞠了一躬:
“属下受教,日后我必定将您的训示铭记于心,绝不辜负殿下与两位统领的期望﹗”
青原没有多话,只是加快了脚程。
——他早早便将除云靖外的亲兵甩在后方,穿过人造湖旁的各种工械,不消片刻、已经走入环湖而建的土楼内。
货船半个时辰前进城,土楼兵士大多已去南门协助卸载军备,云靖随青原快步经过马廐,却因一幕而定住了脚步——
“汗血马都懂通灵对不对﹖你会人马感应对不对﹖”
“小红乖,吃草吧——”
“少将不在、你又耍脾气了﹖乖,就表演一下而已,比如说把殿下召来什么的……”
两人瞬即石化在地。
一人在马廐外执剑默看,脸上已是有些抽搐。
青原走到他身旁,悄声低问:“这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