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第三次打过去的时候,沈遥终于接了。
“喂?”
一把干涩沙哑的声音。
无论如何听到电话那头沈遥的声音,董浩江算是彻底松了一口气,悬在半空中的一颗心终于落到了实处。
他按着额头,深深地呼了一口气。
幸好。
幸好。
他太久没说话,沈遥又问了一遍:“喂?”
“是我,董浩江。”
这回沈遥没再说话了。
“在家?”他问。
“嗯。”
“吃饭了吗?”
“没什么想吃的。”
“我现在过去找你。”
“哦。”沈遥顿了顿,又说,“别给我带饭。”
董浩江拿着两份快餐来到沈遥家门口,犹豫了一会才敲门。
来的路上很想见她,但真正到了门口,却又怕了起来。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
沈遥打开门,董浩江看到她眼底一层青灰色的印子。
整个人透露出一种灰暗,就像在阴郁的角落里生长的植物,已经很久都没见过阳光了。
“进来吧。”沈遥的脸上没什么表情。
董浩江抬脚迈进屋里,屋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烟味和酒精味,垃圾桶里堆积了不知多久的生活废品,地上摆着零星几个酒瓶,烟灰缸上还按着一根香烟,烟尾冒着气,像是刚刚才放下的。
董浩江想起上次来的情景,眼底一暗。
沈遥斜斜地靠在沙发上,怀里搂着一只猫,手上顺着猫的毛。
嘈杂的电视声中,董浩江问她:“养猫了?”
“嗯。”
“什么时候的事?”
“上个月。”
“挺可爱的,长得跟你真像。”董浩江笑了笑,伸手把猫搂了过来,“叫什么名字?”
“照照。”
董浩江愣了一瞬,这下懂了。
他松开手,猫从他膝盖上跳了下去。
“沈遥,你别想了。”他语气前所未有的坚决。
沈遥开始装傻:“想什么?”
董浩江突然觉得喉咙有点干,他舔了舔下唇,勉强挤了一个笑容。
“你明白我的意思。”
“你也想劝我。”沈遥轻轻地笑了声,话里有些悲凉,“所有人在劝我,你也一样。没有一个人支持我,但没关系啊,我以前也是这么过来的,会过去的,也用不了多长时间他就回来了……”
“你让我怎么支持你,眼睁睁看着你再浪费又一个五年,还是十年?”董浩江情绪激动起来,右手扼住她的手腕,使了狠劲,“难道这回你还要等?他可是杀人犯,沈遥你是疯了吗?他这个人已经没有未来了,你还等他做什么!”
董浩江把杀人犯这三个字说得极重,表情睚眦欲裂,有些可怕。
沈遥喉咙动了动,没说话,蹲下身去喂猫。
她这一副自暴自弃的样子,董浩江越看越气,胸膛不停地起伏着。
他伸手把她拎了起来,沈遥的衣服往下一扯露出了白色的肩带。
“沈遥,你说话!”
沈遥正色:“你想让我说什么。”
原本明亮的眼睛此时住着一潭死水,掀不起半分波澜。
室内的空气压抑得过分,让人喘不过气。
董浩江脖子上的青筋凸显了起来,像是怒到了极点,过了好一会,他终于把手松开。
他松开手的时候,沈遥轻轻地笑了一声。
“董浩江,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吧。”
看着沈遥眼底的笑意,他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什么?”
“我和路照已经结婚了。”
作者有话要说: 好久不见,想念大家。
第76章 开庭
开庭那天刚好是周五。
沈遥在去法院之前画了一个大浓妆; 粉底很厚,显得皮肤白得有些不自然; 嘴唇鲜红刺眼; 像是戏台上的旦角。
她特地换了一身红色的裙子,红得过分扎眼,路过镜子时眼睛往那扫了一眼,沈遥无端扯了一个笑。
她相信; 路照待会肯定一眼就能认出她来。
楼下董浩江的车停在路边; 她弯腰从窗口看下去,刚好看到他倚在车背上抽烟,烟圈一层一层往上升,他一动不动地靠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沈遥把窗户合上; 走了几步又回头把窗帘拉上。
唰地一声,一切都隔绝在外。
那天晚上她说完最后一句话; 董浩江整个人已经完全失控了。
他有几秒钟是完全喘不过气来的,只看到喉结在快速地滑动着,脖子上凸起的青筋预示着他此刻有多愤怒。
他用力钳着她的肩膀; 双眼死死地盯着她,直到他的眼眶渐渐泛红。
这短短几秒里; 她在董浩江的眼里看到了不解,看到了愤怒; 以及……失望。
他算是对她失望透顶了。
终于他松开手,赤红着双眼,震耳欲聋地在她耳边吼了一句话。
和当年一样的话。
“沈遥; 你他妈真的疯了!”
沈遥走下楼的时候,董浩江已经把烟抽完了。
见到她,董浩江盯着她的脸怔愣了一会,最后拉开车门,淡淡地说了句:
“上车吧。”
沈遥没动,他又说了句:“我和你一起过去。”
沈遥扭头看他。
原本她以为他是来这堵她,不让她过去的,没想到刚好和她想的相反。
清晨的阳光突然变得猛烈,影子投射在水泥地板上,被炙烤得像是有了温度。
思考了一阵,沈遥心里有了想法。
她咽了咽喉咙。
“我们把话说清楚吧。其实你没必要这样的,我很清楚我自己在做什么,我也不会后悔我现在的决定,你不用再劝我,也不用……像现在这样陪着我耗。”
“如果我愿意呢。”
沈遥呆住。
“如果我愿意陪着你耗呢。”
说出口的时候,董浩江声音颤了一瞬。
沈遥立刻别开脸。
“我不需要。”
“一个人走下去太累了,我陪你。”
“你说所有人都不支持你,我现在改变想法了。既然没有办法劝你,那我就陪着你等。十年,二十年,我陪你等他出来。更何况现在你和他结婚了,那他也算是我半个亲戚了,我陪你一块儿等,好吗?”
沈遥在太阳底下站着,热气从脚底冒了上来,涌进她的眼睛。就这么一刻,她突然有想要流泪的冲动。
记得五年前他说:“你要等他,我陪你一起等,但如果你等了一年,他还没有回来,你必须跟我一起上大学,沈遥,我不能看着你这样害自己!”
五年过去了,眼前的人从男孩变成了男人,个子长得更高了,足足比自己高了一截,五官眉目更深,棱角分明。他不再穿着稚嫩的校服,手腕上也不会再带着篮球的护腕,他换上了一身得体的西装,在各种场合里游刃有余地说着那些冠冕堂皇的话。
他不会在下课的时候故意跑到窗边吓唬她,不会再叫她去学校小卖部给他买吃的,他不会再像当年一样和他打打闹闹。
漫长人生里,时间雕刻的花纹换了又换,甚至掌心上的痣由深变淡,渐渐消失不见。
她从来都没有想过,五年后的今天,他仍然站在这里,告诉她:“既然没有办法劝你,那我就陪着你等。十年,二十年,我陪你等他出来。”
沈遥坐上车的那一刻想,
如果说这辈子她要是对谁有亏欠的话,那一定是陪了她十二年的董浩江。
*
因为来得早,旁听席上还没有多少人。
沈遥坐在前面的位置。
她刚坐下不久,紧接着身后传来一阵皮鞋踩踏地板的声音。
有人在她旁边坐下。
“弟妹,来得挺早嘛。”
不算熟悉的声音,话里还带着点嘲讽。
沈遥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她甚至怀疑对方是不是在和她说话。
沈遥转过头,发现旁边的位子已经坐下了两个人。
郑觅和范归明。
后者冲她点了点头。
沈遥应了声,没说话。
近距离坐着,郑觅才看到沈遥眼睛里缠绕着的红血丝,有些触目惊心。
刻意掩盖的浓妆像是一层外在的面具,那双眼才是真实的情绪泄口。
原本准备好的指责的话,此时一句都说不出口。
路照出事后的第二天,他和范归明急得不行,去找警局的人核实过情况后给她打了很多次电话,她愣是一个都没听。
他站在路照家门口,按了半天的门铃,也没有一个人出来开门。
范归明当时在地上啐了一口,骂道:“妈的,这女的是不是带着路照的钱走了!电话打不通,人也找不到,我就知道路照跟着这个女的肯定要遭殃!”
但今天,看到她,郑觅才发现,所有那些阴暗的猜测都不成立了。
有些东西,一眼就能看出来。
例如她对路照的感情。
九点半,正式开庭。
审判长、书记员、陪审员陆续进场。
沈遥呼吸变得急促起来,目光紧紧盯着右边那扇棕色的的门。
手心捏出了汗,那扇门终于开了。
路照被两名黑色制服的警察搀着从门口走进来。
沈遥看到路照走出来的那一秒,肩膀忍不住上下颤动,喉咙一阵哽咽,眼泪快要溢出来。
难以压制的心酸。
他变得很不一样。他剪了圆寸头,穿着一个橙色的马甲,嘴唇周围多了一圈青灰色的胡渣,整个人了无生气,透露出一种绝望。
她从来没有看过路照这么颓败的样子。
在沈遥心里,他不该是这样的,他应该是站在升旗台前骄傲地代表全级同学宣誓的尖子生,应该是在金融峰会上自信磊落地讲着行业发展前景的青年企业家,所有人的目光都围绕着他,所有的掌声都属于他。
而如今,他以这样的方式,再次受到大家的瞩目以及……耻笑。
从门口到被告人席位这一段路,他始终低着头没有向旁听席看上一眼,她看不清他到底是什么表情。
沈遥看着这个熟悉的背影,鼻子开始泛酸。
她想起,那天她问他能不能过完生日再走。
他沉默了很久,终于应了她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