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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或者是,那次他站在这里,并没有这样光彩照人。嘉敏几乎想要往后退——奈何一左一右两个宫人硬邦邦撑住了她。
“三娘不认得我了?”萧南笑吟吟问。
嘉敏:
“请殿下进帐。”边上宫人也看不下去了,干咳一声,提醒道。
萧南:
萧南笑着退了半步,说道:“王妃先请。”
嘉敏:
“这不合规矩!”那宫人又道。人还没过门呢,“王妃”就先叫上了!
萧南眸光扫了她一眼。那宫人也不知怎地,只觉双膝发软,喉咙发紧,再说不出一个字来,只能眼睁睁看着嘉敏“不合规矩”地先进了帐——嘉敏根本不知道萧南想做什么,既然他让她先进,她先进何妨。
青庐里遍地是果子,金银和花钿,寓意无非是吉祥。
嘉敏记得她前世看到还大吃了一惊,无处落脚的张皇。如今倒是不张皇了。波澜不惊地走进去。
萧南就在她左右,太近了,这让她有些紧张。
进帐之后站定,嘉敏被宫人扶着,稍稍侧转身体。相对而拜,是女子先拜,男子再拜。嘉敏双手合于胸前,左手在上,右手在下,折腰下去。流畅如行云流水——就好像这具身体还记得前世做过什么。
记得前世如飞蛾么,嘉敏鼻子一酸。
然后轮到萧南。( )
外头已经有人在叫:“新妇子、新妇子——”这是催却扇了。
却扇诗多半不过大白话,对萧南没什么难度,亦无须假手他人。因从容笑道:“洛阳花烛动,禁中画新娥。天春知寒暑,宝扇何须用?”——话里话外地笑,如今天气又不热,姑娘你老拿个扇子做什么?
他念一句,帐里帐外亲友跟着鼓噪一句,一时热闹非凡。嘉敏垂头不应,恍惚觉得光华直打到脸上来。
萧南微微一笑,又念道:“春山隐,秋水明,才思欲语迟。闻道姮娥须逐彩云降,不可通宵在月中。”
这首比方才那首又强一些,通诗都不曾提罗山,句句只夸新妇美貌:眉如春山,目含秋水,我想要作首诗请却扇,只恨才思不敏。我听说嫦娥该跟着彩云一起降临人间,而不是一直藏在明月里。
嘉敏脸上已经有些发热,虽然催妆也好,却扇也好,作来作去无非夸新妇美貌——但是在萧南面前,又谁敢自夸美貌?
萧南原就极在意她的眉目,这神色一动,哪里有不明白的道理,半是好笑半是郑重,又念出第三首:“雾夕莲出水,霞朝日照梁。何如花烛夜,轻扇掩红妆。良人复灼灼,席上自生光。所悲高驾动,环佩出长廊。”
高驾动的是谁家高驾,出长廊的环佩又有哪个?这首不是却扇!嘉敏呆呆得想,竟忘了要低头。
这是假的,她对自己说,这是假的、假的、假的!她与萧南半世夫妻,她熟悉萧南的喜怒,其实并不比萧南熟悉她差多少。萧南不是恶人,虽然他最后抛下她南下。他抛下她,更像是抛下一个诱饵。
她不知道是不是到后来,已经没有机会问了。
他不是恶人,但也绝不是多么深情的人。无论对她、对苏仲雪,还是对后来的贺兰初袖。到想清楚这一点,她已经再世为人。他承担所有他觉得他应该承担的,并不是因为他对这些人有多么深切的爱意。而是责任。王氏是他的责任,苏仲雪是他的责任,后来无路可退的贺兰初袖,也是他的责任。
她不是——也许仅仅是,她从未让他觉得她是。
她是燕朝的公主,她是她父亲的女儿,也许是她没有察觉她的底气,或者说,她从未察觉过她是骄傲的。
嘉敏神思片刻的恍惚,萧南伸手按住她道:“三娘,坐帐了。”
坐帐,两个人并坐在床榻上,耳边恍惚有人吟诵“一双同牢盘,将来上二官。为言相郎道,绕帐三巡看”宫人跪在床前,双手高高托举同牢盘,又有侍娘一左一右,喂两位新人各进三口。
然后有童子上来,托的是合卺酒。两杯之间,一只振翅欲飞的凤凰,宝石镶的眼睛,熠熠生辉。
“三娘说从前梦见过我们一起喝酒——可是这种酒?”两个人原本就挨得近,近得近乎耳语。嘉敏再呆了一下,她想不起她什么时候和他说过的喝酒了——大概是很久以前了。他怎么什么都记得!
忽然脚尖一凉,鞋子已经去了。嘉敏惊得要跳起来,被身边宫人再度按住:“公主莫慌,是系五色丝:系本从心系,心真系亦真。巧将心上系,付以系心人。”却是用五色丝绵将两人的脚趾系在了一起。
紧接着头皮一紧,一缕发丝被剪下——这是结发了。嘉敏知道走完这一步,整个婚礼流程方才告一段落。
不由略松了一口气。
萧南明显察觉到她的放松,不由低声笑问道:“饿不饿?”
嘉敏:
进帐闹婚的亲友先退出去,帐外准备了好酒、篝火、狗肉、歌舞;然后是两边的侍女放下帐幕。
帐外越发喧闹起来,更衬得帐中死寂——就只有呼吸声。
嘉敏道:“殿下——”
“还叫我殿下?”萧南失笑——这句话当初在中州,昭诩营中他就说过一次。想不到是在新婚之夜说第二次。
嘉敏正色道:“殿下自重!”
萧南微叹了口气,寻思什么时候把南平王的家信给她看,忽听嘉敏道:“一直没有机会问殿下,十九兄这是什么意思?”
萧南沉吟片刻,说道:“他想通过我拿下安将军的人马——三娘知道安将军么?”
嘉敏摇头——城破的时候说什么的都有,后来南平王府就被围了。一直到后来进宫,几乎所有人在她面前都是谨慎言行。
安溪并不是多么大有名气的人物。
萧南挑挑拣拣把吴主命安溪护送元明修入洛的消息说给嘉敏听,嘉敏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么回事。
登时脱口问道:“那么殿下就由着十九兄这样利用么?”
萧南道:“自然不会。”
“那——”嘉敏犹豫了一下,他们如今算是合作,但是萧南未必肯全盘托出。
萧南道:“再等等——再等等你就知道了。”
嘉敏心事重重地看了一眼滴漏:“是今晚会有变故么?”
萧南凝神听了片刻,若无其事道:“如今外头弹的这支曲子是西洲曲,待这支弹完——”
“是苏娘子在弹么?”
猝不及防,萧南怔了怔。
帐外忽然喧闹起来——比之前更喧闹百倍,像是有人在尖叫,有人在疾呼,有人在吼。
第404章动情
萧南起身一个趔趄,低头看时,却是绑在脚趾上的五色棉线。
不由抬头,四目一对,双双失笑。
“拿刀给我!”
“什么?”
萧南笑了,目色往嘉敏右边袖子里一转。嘉敏悻悻丢出刀来,长不盈尺,银光熠熠,看起来就像是寻常裙刀,其实锋利无比。是能杀人的刀,偏做得花哨,刀面上一条春藤横亘,开出金灿灿的花。
这审美!萧南看得直摇头:“是世子的手艺么?”
嘉敏“嗯”了一声。
萧南目光闪了一下,元昭诩到这会儿都没有出现,在他看来,实在凶多吉少。他总记得她说她前世一个人孤零零地走了三千里——那时候南平王父子都没了。她唯一能够依靠的,不过是他。
因微叹了口气:“我这一去,祸福难料,三娘不为我担心么?”这时候两人距离极近,红的烛,鬓的影,少女眼睛里毛茸茸的光。
嘉敏:
嘉敏看了一眼他手里的刀:“殿下算无遗策,三娘实在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萧南“哈哈”笑了一声。
好话人人爱听,何况他知道她说的是实话。她当然知道他的本事,她甚至见证过。话锋一转却道:“三娘谬赞了,哪里有什么算无遗策:我一没算到太后敢弑君;二没想过洛阳会破城,三没有料到——”
话至于此,猛地收住,眼眸一沉。
“没有料到什么?”嘉敏忍不住追问。()
萧南指间微动,银光在烛火里闪了一下,五色丝已断。“我走了。”萧南说。嘉敏再抬头的时候,就只看到一个背影,挺直,直得近乎僵硬。
他没有料到他会对她动情。他一直图谋娶她,那是一回事,动情,是另外一回事。人生在世,背负已经足够沉重,哪里还有余力去旁逸斜出。十七郎一早就说过,他这样的人,说什么两情相悦。
无非是债。
不是人欠他,就是他欠人。
所以当这句话突然流到舌尖,萧南有瞬间的晕眩。
那就像是站在悬崖边上,浓雾被风吹散,让他得以在瞬间窥见底下万丈深渊,深渊里累累白骨。
一个不能有软肋的人,突然意识到自己有了软肋——他甚至不知道,这是他两辈子唯一的一次动情,在这样一个诡异的时间里——这哪里是能胡思乱想的时候!萧南大步走出青庐,守在帐外的宫人纷纷惊呼:“殿下?”
“殿下?”
往前走,一路大惊失色、惶然伏地的侍女、婢子。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新郎就这样丢下新妇出帐——兰陵公主这年余颇有些凶名:逼殉、赠剑、力拒王师,哪件事拎出来,不闪着凛凛剑光?
守在青庐帐外的几个宫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明显都是推卸的眼神:该谁进帐去打探情况?
兰陵公主可不是什么好脾性的,虽然被陛下拔了牙,那老虎还是老虎——别以为就南平王世子敢当街杀人,兰陵公主杀了人还敢往人门上送呢!这盛怒之下,万一觉得自个儿丢了面子,迁怒起来——
幸而只片刻,帐中传来一声呜咽。
几个人纷纷放下心来:这才像是正常情况。又猜多半是宋王听到外头动静,要出来查看,兰陵公主不依,两口子起了口角。所以方才宋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