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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父说的是对的,他想。兰陵公主就是个危险的女人。
“公主如何就能肯定那位王郎君肯背这样的黑锅?”
嘉敏奇道:“什么黑锅?”
“府君……杀府君的罪名。”李瑾不得不耐着性子说道。
“谁说让他背了,”嘉敏摇头道,“我就是让他过来,尽快。府君相召,又有李郎君你去报信,他自然是信的。”最要紧的当然是,这位王郎君姓王,太原王家人。以元明修与王八郎的关系,在崔家和王家之间怎么选,可想而知。
“让他过来,”李瑾不自觉脱口说道,“也——”
嘉敏不作声,意思已经很明白。
李瑾道:“公主总要把事情与我说清楚,不然、不然——”
嘉敏道:“不是我不愿意与李郎君说清楚,是怕说清楚了,郎君会恼。”
李瑾:……
她不说清楚,他就不恼了么!她怎么有脸说这个话!
嘉敏眼帘微微垂下来,眉目里就有了一种无辜的气质:“……不止李郎君会恼,周四郎君也会恼。”
李瑾:……
好有道理。周四这会儿还醉着呢。要等他醒来,发现变了天——等等!他忽然起了疑心,周四当真对这件事的发生完全没有预见么?他明知道兰陵公主来中州是有所图,他还敢把这么多人交给她,为什么?
这时候想起兰陵公主来信都,上门时候说的“故人”,不知怎的就生出意味深长来。她兰陵公主与周四能有什么“故”?还是说,周家兄弟一早就定下了这个计划,不过把他们李家蒙在鼓里?
周二的那封信里到底写了什么?虽然是他看着写下的,但是他们兄弟之间的隐语,他这个外人如何能知晓?
李瑾脑子里涌上来无数可怕的猜想,却听嘉敏叹了口气,说道:“……其实李郎君迟早会知道的。”
“到底什么事?”李瑾冲口道。
“……是李娘子杀了府君。”
李瑾:……
他定定地看了嘉敏足足有一刻钟那么久,脑子才能慢慢动起来:当然不会是李琇杀的人,她连鸡都不敢杀,敢杀人?无论周家兄弟有没有参与,崔十一郎都是死在周四的地盘上,李琇在崔十一郎屋里,没准还是在床上——无论她是因着什么原因出现在这个地方。他不得不为兰陵公主跑这个腿,把崔十一郎的死推到那位姓王的幕僚身上去。王幕僚是皇帝的人。
崔家、李家、周家……他们上了贼船,就不得不把中州其他人拽上来,哪能一个人死呢,要死也是大家一起死。
李瑾微吐出一口气,他忽然又怀疑起来,他祖父放他出门,难道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他不信。这时候再想起祖父当时与兰陵公主说的那句:“除非你能说服崔府君”,不知怎的,全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这个世界太可怕了。
第480章 互疑
后来李琇想起来,她生命里最可怕的一天,是永安元年六月二十三日。那个晚上,她跟着崔府君抵达信都,被安置在城中一座体面的宅子里。比不得宛城。宅子里服侍的婢子看得出都是临时找来的,并不太守规矩。
守规矩的婢子,哪里敢来传这个话。她看着这个才到她肩高的婢子,心里充满了厌恶。她之前对李瑾说不想嫁给周四,托词是他长得凶。其实她并没有见过周四,只听人用充满赞赏的口气说他有霸王之勇。
她第一次见到崔十一郎,是她父亲宴客。
那才初夏,她去园子里摘一支芙蓉,却看见有个年轻男子在路上徘徊。浅蓝色袍子,束腰的锦带上一丝不苟的天王化生纹。他背对着她,颀长。她从前在书里看到“玉树临风”这样的形容,到这时候忽然就跳了出来。
她躲在树后,见他徘徊良久,终于忍不住出声问:“公子是走迷了么?”
她家的园子其实不大,远不如李瑾家的那个。只是她父亲仕途蹉跎,那点子不得意的心思全用在了雕琢自家园子上,别的也就罢了,路径却设得繁复和曲折,寻常人第一次来,是很容易走迷。
他闻言却没有转身,只道:“有劳小娘子指个路。”
要他当时转了身,她想,便是他模样俊朗,气质出众,她也不至于如此倾心。她李家在中州门第不低,从前也是见过人物的。她自幼生得美丽,自有人殷勤。偏他没有。他就是个君子,守礼如古。
她偏要走到他面前去,与他说:“指路怕是说不明白,我带公子出去罢。”
他微笑,目光仍是远远的,落在距离她三步开外的芙蓉树上,或者是树梢上的鸟,或者是飞远的蝶,总之就是不看她。那淡漠里的生疏,生疏里的克制,就仿佛天边流云,悬崖新雪,冰清玉洁。
她闻到他身上梨花春的香。他喝了酒,醉意在眸光里,气质里三分疏狂,疏狂也藏着书生斯文底色。
周四不是书生,周四是赳赳武夫。能认得几个字都未可知,但是连找的婢子都能这么俗气,日常可想而知。如果没有遇见崔府君,兴许她也认了。偏偏她遇见了。既见君子……见过莲花,如何还能看得见狗尾巴草?
而眼下——他竟然敢让婢子请她去见面!他当她什么人!他怎么敢!
“那如果我不去呢?”李琇冷笑着问。
“奴婢不过是为郎君传个话,”那婢子老老实实地道,“去与不去,在娘子。”
她不知道她那个瞬间怎么会想起府君,兴许是再想不起别人了。她在信都,六亲无靠。怎么能不想起他呢?他那样高洁守礼的君子,听到这样无礼的要求,该勃然大怒吧。他该知道……她有多委屈了吧。
他会安慰她吗?如果她哭泣。
当时这样明晰的念头,在过后想起,却如鬼使神差。她不该去的,尤其不该甩掉贴身婢子,孤身前去。然而她当时怎么能不去呢,既然去了,看见崔府君身边连一个照顾的人都没有,她怎么能不犹豫呢。
如果他醒来想喝水;如果他翻身被子掉下去;如果他睁开眼睛看见她——
她就在这里待会儿就好,这么近,她与他从来没有这么近过,近到……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夜晚这样漫长,她就是再看他一会儿,再与他哭诉也不会太迟。
酒气盈满一室,呼吸的芳香。
当时想得有多美,到清晨的阳光照进来,真相明明白白展现在眼前时候就有多可怕。李琇过去十三年里,从未见过,不,连听都没有听过这样可怕的事。他死了,她陪着他的尸体度过漫漫长夜。
阁楼里李琇的尖叫声响起来的时候,嘉敏还在不慌不忙用她的早餐。
姑娘倒是沉得住气,半夏有点慌,她不知道周四郎君酒醉醒来,看到这么个场面,会不会宁肯再醉过去。没准会打死她。虽然许佳人已经送走了,李瑾也走了。崔十一郎仆从的口供,也都录好画押了。
她真傻,单知道世子能杀人,怎么就想不到她们姑娘也能杀人呢。都是一个妈生的。
敢情平日里好声气儿都是装的。
嘉敏比平时还多喝了一碗酪:李琇醒了,之后是周四。待周四清楚了形势,王幕僚该到了。她需要体力。
这并不是一开始就定下的计划。
一开始她不知道李琇钟情于崔十一郎。如果李琇没有去找崔十一郎,她会放弃这个主意。她总不能强迫李琇失去她的名节。人的选择很大程度上决定他们的命运,尽管有时候他们并不知道身在命运的局中。
当然如今这个结果是最好的。每个人都称心如愿,周四不必再烦恼被逼娶,李琇也不用担心被强嫁。没有人会——或者说没有人敢泄露这晚的意外。她会被接回家,李家仍然会给她挑一个门当户对的郎君。
已经有人闻声而去——当然不是她的人。她需要外人见证。
他们会和李琇一样受到惊吓,会发现插在崔十一郎心口的是女子裙刀,李琇会发现自己的裙刀不见了,她无法解释,更无法解释为什么会不带婢子在崔十一郎房中呆这么久——哪怕没有整夜,也是逾矩的。
她用了一点迷香,过了整夜,应该已经散尽了。原本用得也不多。
不知道李延对这样一个结果,是否还满意,她想,终于将碗中的酪食尽了。是该半夏去劝说李琇的婢子了。
周宏是被吵醒的,头疼得像要裂开一样,可恨还有人不断在耳边叨叨:“郎君、郎君醒醒!”
“不好了郎君——”
“郎君不好了——”
什么叫郎君不好了,他好着呢!他几乎要拔刀割掉那个人的舌头!周宏迷迷糊糊刀都已经摸到了手里,待看清楚人,还是放下了。见鬼,什么事把个老成持重的老韩唬成这样,天塌了还是地陷了,还是——
猛地一激灵:“三娘子她——”
“不是公主,是李娘子!”老韩道。
“李娘子?”周宏在脑子里搜了一下这个人物,是崔十一郎打算说给他的娘子。他皱了皱眉:“不会死了吧?”
老韩:……
他这个主子说话还真是百无禁忌。
周宏从床上爬起来,他昨晚喝得实在不少,真是的,不知不觉就喝多了,到这会儿还头重脚轻。他话这样说,其实还是有点担心。不过李氏那么个秀气娇怯的小娘子,想来也不至于会惹了谁。
尤其不会惹到三娘子。
这宅子上下,除了三娘子主婢,其余都是他的人,那就没什么可想的了。
“她把崔府君给杀了。”
“什么?”周宏瞪大了眼睛,“你再说一遍!”
“李娘子她……杀了崔府君。”
周宏:……
要说三娘子杀了崔十一郎,可信度还高一点。李娘子?他也不是没长眼睛,席中她一直往崔十一郎看,含情脉脉地,看得他又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说她会杀李十一郎,是他在做梦呢,还是老韩醉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