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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淡一瞥苏傲玉的装束,晋国公夫人不着痕迹地皱了皱鼻子,随后在苏傲玉的搀扶下拄着龙头拐杖下了马车。
苏傲玉与董氏一左一右搀扶着晋国公夫人,丫鬟婆子们低眉垂目跟在后面,一群人缓慢往前厅走去。
晋国公夫人时不时打量着右相府内的山石布景,状似不经意地问:“瑟丫头那边过得如何了?”
苏傲玉立即接话,“回大伯母,大小姐那边一切安好,方才侄女还安排薛大姑姑备了皇宫惜薪司出来的上等银丝碳、天鹅绒棉被以及足月的米粮,打算明日一早就让下人们出发,送去庄子上给大小姐过冬呢!”
晋国公夫人深邃的老眼眯了一眯,脸上露出些许不悦来,连带着声音也沉了几分,“三小姐即将及笄,与太子殿下的婚期将近,此前不是说好了要将瑟丫头接回来的吗?怎么这会子改了主意,竟打算送这么多东西过去?”
苏傲玉假装为难地轻叹一声,“大伯母有所不知,侄女原是打算近日便将大小姐接回来没错,可孙少爷那边还未处理好,贸然连带着孙少爷接回来,没的坏了大小姐名声,届时累及楚王府,只怕楚老王爷不会依,若是他一怒之下将此事闹到御前,那我们两家的脸上都不好看。”
董氏一直没说话,听到此处时,眉头皱了皱。
晋国公夫人的龙头拐杖在地上重重拄了一下,斜睨着苏傲玉,“怎么,瑟丫头舍不得那孩子?”
苏傲玉哀叹着点了头,“侄女此前已经遣了人去劝过,也让敛秋同明夏她们几个在那边想尽办法,可无奈大小姐与那孩子已经有了母子之情,哪里是这么轻易便割舍得了的?”
晋国公夫人眼风凌厉了些,“照你这么说来,瑟丫头并不想回金陵?”
苏傲玉忙点头应了声“是”。
董氏眉头皱得更深,她想起了前几日三皇子突然到访,亲手将景瑟绣的一幅佛经交到了国公夫人手上,还说他的表姐在乡下过得不太好。
难得开了窍,用了心,连国公夫人最信奉的佛经都绣来了,分明是在暗示她想回来,哪里如同苏傲玉嘴里说的这般?
没听到晋国公夫人说什么,董氏也知眼下并非说话的地方,索性一直闭着嘴巴未吭声。
景老夫人原本是住在玲珑院的,苏傲玉嫁过来以后,与右相住在暮云居,某次在景老夫人跟前,苏傲玉隐隐暗示暮云居过小,姨娘们陆续进了府,每日去那边请安时,都显得暖阁过于狭窄,挪让不开。
景老夫人喜好清静,早就有了搬出玲珑院去后罩房住的心思,恰巧苏傲玉提及,她也没多言,过了几日便让人将后罩房收拾出来,搬过去了。
自此,苏傲玉大肆翻新了一番后名正言顺地搬进了玲珑院。
二夫人出事以后,二房除了周姨娘、五小姐景南晴和二少爷景澜之外,几乎没什么人留在府里。
苏傲玉在景宇桓跟前建议,说东边还想再挖一间耳房堆放杂物,景宇桓允了。
于是苏傲玉借机推翻了东墙,往外拓宽三丈,将二房的位置占了过来。
耳房是建了,但也没堆什么东西,几乎是闲置着的。
一群人到达前厅,景老夫人正率着府中各房的人在穿堂前等候。
见到被众人簇拥着、拄着拐杖的晋国公夫人时,景老夫人忙笑着上前,寒暄道:“亲家母这身子骨是越来越健朗了。”
晋国公夫人皮笑肉不笑,语带嘲讽,“几十年前,我身子骨不健朗的时候,连女儿最后一面都没见上,如今还有个侄女儿在你们府里,我若是再不健朗些,指不准哪日出了大事儿,老身我却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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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4章 耿耿于怀(PK求收)
晋国公夫人的一番话,让景老夫人脸色僵了僵,片刻后又恢复笑容,“都这么多年了,亲家母对瑶儿的思念还是分毫未减,若是那孩子泉下有知,想必会很欣慰的。”
晋国公夫人冷哼一声,“依我看,她该是恨我才对,恨我当年不该应了这门亲事,瑶儿当年可是金陵第一才女,凭借她的资质,想嫁个什么样好的儿郎没有,偏偏入了你右相府的门,这便罢了,过门还都是操劳命,没来得及享上一天福,扔了女儿便去了,让我这个白发人送黑发人,何其狠心,何其狠心啊……”
“老夫人……”董氏机灵地掏出绣帕替晋国公夫人擦了擦眼角,口中轻声喟叹,“您别太伤情了,仔细伤了身子。”
“是啊亲家母。”景老夫人也接过话去,“瑶儿若在天有灵,必也是不愿见到你为她这样伤心的。”
说罢,景老夫人让婢女们上前来招呼着晋国公夫人进前厅,她跟在身后,心中很不是滋味,脸色也不大好看。
苏乐瑶染上时疫病故的时节,身边只有右相相陪,彼时夫妻俩都在南方赈灾,苏乐瑶的尸体是随着病故的消息一同到达金陵的,因是在外面去世,尸身不能入门,灵堂都是于右相府大门外搭建起来的。
此一事,让晋国公夫人恨透了右相府的人,尤其是恨透了景老夫人,怪她作为长辈,却任由年轻的小辈们胡闹,没有在苏乐瑶坚持跟随右相去赈灾的时候及时拦住,才会酿成了后来的悲剧。
若非右相府还有个亲外孙女,晋国公夫人怕是再不会与这边往来的。
景老夫人一想到这些,便觉无奈,只能叹了又叹。
当年的她虽为主母,却是继室,右相并非她亲生,纵然每日来请安时恭敬地唤她一声“母亲”,可母子俩到底是隔了层骨血亲情,那些所谓的“母慈子孝”,不过都是做给别人看的罢了。
苏乐瑶出生将门,性子随了晋国公和国公夫人的刚烈血性,当时铁了心要随着右相出门,就算她磨破了嘴皮子相劝,也毫无作用。
搀扶着景老夫人进门的是三房正妻柳氏,她是个善于察言观色的人,亲眼得见了方才穿堂前那不愉快的一幕,此时再观景老夫人的表情,便将她的心思猜了个七八分。
眼珠一转,柳氏觑了一眼前方已经入了厅门的晋国公夫人,在景老夫人耳边忿忿轻语:“老夫人,依我看来,这气您就不该受着。”
景老夫人眉头一皱,偏头看了柳氏一眼。
柳氏轻咳两声,壮了胆子继续道:“当年赈灾,分明是大嫂执意要跟着大哥去的,谁劝得住?再说了,咱又不是天上的神仙,哪里料得准大嫂这一去便会出事儿?晋国公夫人没了女儿,她心有怨恨是应该的,可这么多年,她骂也骂了,恨也恨了,还送了侄女入府接替女儿的位置,都已经做了这么多,事到如今,她还想如何,难道非要我们所有人都给她的女儿偿命才甘心?媳妇觉得,老夫人您最是无辜,大嫂去后,每次见了面都得受这老太婆七分气,她是一品诰命,老夫人您不也是么?别忘了,您的女儿可是宫里颇得圣宠的淑妃娘娘,若论起地位来,您并不比那老太婆差到哪里去。”
跟在后面的周姨娘不小心听到了柳氏的这番话,咬了咬唇,颇有些担忧地抬起眼角看了看景老夫人的背影。
景老夫人听得柳氏一番分析,若有所思,老眼幽深了几分。片刻后,挺直了腰板,步子也轻快了许多,很快便入了厅门。
晋国公夫人落座后,景老夫人才在主位上坐下,神情与先前无异,但眼底多了几分冷色。
苏傲玉笑着让众位小姐一一上前来见过晋国公夫人。
晋国公夫人因先前提及了苏乐瑶,心中正伤情,哪里还等得这些虚礼,忙摆手道:“不必客套了,我今日来不是为了唠家常见虚礼的。”
景老夫人面上含笑,“那亲家母亲自前来所为何事?”
“为了瑟丫头。”晋国公夫人直入主题,淡淡一瞥苏傲玉,“右相府既是你当家,那你今日便当着所有人的面给我个准信,究竟何时才能将我那宝贝外孙女儿接回来?”
苏傲玉眉心不着痕迹地蹙了蹙,她先前分明已经说了孙少爷那边没处理好,近期之内景瑟回不来,怎么晋国公夫人还是不依不饶?莫非,她事先得到了什么消息?
想归想,苏傲玉自然不可能把这些疑问直接问出来,就着方才在大门外的那番话又重复了一遍,尤其是强调了景瑟与昊昊母子情深,短期之内分不开,况且她本人也并不想回来,所以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苏傲玉说话期间,董氏一直低头喝茶,只字未说。
晋国公夫人看向苏傲玉的眼神由最开初的淡然逐渐变为质疑和不满。她虽然刻板严肃,却也极为精明,并未表露出任何破绽来,直到离开右相府。
坐在马车上,晋国公夫人看了看董氏,终于开口,“老大媳妇,我见你方才似乎有话要说?”
董氏想了一想,缓缓道:“老夫人,媳妇觉得,阿瑟不可能不想回来。”
晋国公夫人眉梢一挑,“你说说看。”
董氏道:“过去的几年里,阿瑟从来不会这样托人从庄子上给您带礼物,这一次不仅带了,而且还是依着您的喜好来的,那一幅佛经便足以说明她很想随身侍奉您,却又身不由己,所以才不得不以这样的方式聊表孝心。瑟丫头的意思这样明显,怎么可能会不想回来?她可是千金大小姐,总不能真的喜欢庄子上那种艰苦的生活罢?”
晋国公夫人稍微思虑了片刻,深觉有理,吩咐董氏道:“待会儿回了府,你安排璎珞她们几个即刻启程赶在右相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