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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似乎又出现了那一片大火之中，自己那娇美的媳妇被人追着抱着孩子决然跳进火堆的模样。
少爷都特意让他回去救人了，可是，就隔了一堵墙，就隔了几十米，他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的妻女就那么惨死。
若不是当时谢七死拉着他说少爷还在，他就会直接冲进去，就算死也要杀了那帮狗娘养的。
媳妇嘛……
他这一辈子，都不会娶别人了。
“容叔？”苏月抬头看着他，小心的轻唤了一声。
是她说错了什么嘛？虽然表情没变，可是她就是觉得容山身上有一种绝望的悲哀。
容山虽然长相是那种走大街上一准认不出的，但是性子好，力气大，功夫也不错，而且做事沉稳老练。
虽然年纪已经二十五六了，但……
等等。
年纪二十五六，在这个年代，孩子都生了好几个了。
自己果然说了不该说的话。
“无事，我们去吃饭吧。”低头见到苏月脸上的担心，容山一笑，再度揉了下她的头道。
“嗯。”苏月点点头，又抬头看着他，踌躇了一下，还是道：“容叔，我会给你养老的。”
这一年半时间，她和谢珏的那些人还有水手都混得捻熟，大家对她都好，只不过，对她最好的，还是谢珏，谢七和容山。
如果说在谢珏大部分时候是逗她，谢七是一心想帮她最后却是猪队友，容山却是真心疼爱她的。
真心，将她当做女儿般的疼爱的。
如果，因为以前的经历让他无法享受天伦之乐，那么她愿意，愿意去当他的女儿。
容山低头看着她笑了一下，没有说话，只是又伸手揉了一下她的头。
在庄子里又待了两天后，谢七带着两人赶了一辆马车来。
接了苏月去泉州城。
苏月跟容山告别后，抱着自己的小宝石箱子爬上马车，问谢七：“七哥，事都弄好了？”
谢七摇头道：“没，正赶上休沐，今儿应该会上船验货，这两天少爷就跑宅子了，这不刚买了个小宅子，便让我来接你了。”
谢珏心急，一时找不到大宅子，有户人家要返乡，出来了一个齐整的三进院子，谢珏便直接出手买下。
前头签约，便让他去买马车来接人，然后还自个带着人打扫庭院，看得古先生差点晕死过去……
不过，看丫头这好吃好睡的，只怕根本没有想过他们吧？
“船上不会有事吧？我这两天总做梦，官府扣了好多钱的东西去。”苏月皱着眉道。
谢七噎了一下，道：“丫头，你见着三爷可千万别说只担心被扣钱了。”
你会被丢进宅子要求打扫完所有房间，还得一尘不染的！
苏月啊了一声，眼珠乱转了一下，道：“那，钱也是三爷的钱不是？”
谢七哈哈一笑：“你确定是担心三爷的钱？”
“当然！”苏月掷地有声。
“那你放心吧。”谢七对苏月挤挤眼道：“咱们把船上的龙脑背了两万斤下来，还有两万斤沉香，宝石只留了两百多颗，黄金都拿下来了。”
“咦咦咦？”
“古先生在泉州也混了两月，认识了一些朋友，告诉他一条小路，可以不受检查的将货带出去，少爷已经将那些香料都送出了泉州港，说是自己存一下，有机会了再慢慢卖。”谢七回头笑道：“放心吧，咱们三爷，吃不了亏。”
“你意思是说，那些东西都不用抽买，咱们可以直接卖掉？”苏月惊讶道。
龙脑沉香自己卖掉，就算对半，龙脑也能卖到六十贯一斤，沉香是三十贯一斤，那么，两万斤龙脑，两万斤沉香……
哇哇哇！
嗷！
“对了，三爷让我告诉你，路上好生想想，想在杭州买个什么样的宅子。”听得车厢里脑袋撞上车顶的声音，谢七笑出了声。
“当然要大宅子了！要在西湖边的！要有荷花池，最好就是圈进来西湖水的！还有还有……”
“你自个心里想好就是，别说出来。”
从庄子出来是一段蜿蜒的山路，山路上走了两时辰后，便上了官道。
到的官道上，路便好走许多，马车也能跑起来。
傍晚时分，便到了泉州城。
正是进出城的高峰期间，城门前挤满了排队的人。
苏月正挑着窗帘看着远处的泉州城门，就听得后面一阵喧哗。
回头一看，一个四辆马车的车队正从后面驰过来，前头开路的管事鞭子直挥的，将人们往两边驱赶。
同时口中大叫道：“让开让开，知府府里的车，还不快让！”
知府？
苏月心头一动，那几辆马车已经从旁边跑过。
一辆马车上的窗帘也正巧被人挑开。
露出了里面一个十一二岁左右的女孩子的脸。
虽然是匆匆一眼，苏月也认出了。
那是上辈子，月牙儿侍候过的现任泉州知府的二女儿。
第54章 抽买
宋国立国之后，最先开放的是广州市舶司。
随后是杭州。
然后才是泉州。
几十年过去，泉州已经成了宋国第一大港。
其市舶司的税收，在福建路的总税收里占了不小的比重。
泉州亦成为了一个几十万人口的大城。
这些都得益于泉州市舶司从第一任市舶使便秉持的与商为想的原则。
所以不说本地愿意出海的人越来越多，从番外来的海船也越来越多的停靠在了泉州码头。
不过看过了那么多船，现在看着手上这张单子，现任泉州市舶使何铭还是有些惊讶。
抬头看了看谢珏和李想，何铭笑道：“两位这次收获甚丰啊。”
说话之间，往谢珏多看了一眼。
李想是杭州有名的大海商，家资千万，去年他愿意从杭州到泉州来，从泉州走船，他是非常高兴的。
所以，现在两船带了五百六十八万贯的货回来，他并不觉得惊讶。
只是谢珏还是个新手，一个新手，就能以十五万出去，带了一百八十万的货物回来。
却着实让人惊讶了。
谢珏露了带了点黄斑（古先生点的）的门牙笑道：“都靠李爷指点，在下才能在巴格达买到好货。”
心里却有些懊恼，本来算好是一百二三十万的价值的，偏生宋国的胡椒涨价了！
巴士拉当时积压有大量的胡椒，而且贼便宜，龚管事便大手一挥，买了十五万斤。
原来宋国的胡椒市场卖价也不过八贯一斤，合买价格不到四贯，现在居然涨到了十五贯一斤，官府的合买价给了个七贯一斤。
一斤涨了三贯，直接多出来四十五万贯。
李想买的胡椒更多，若不是二十八万斤胡椒里给他算了二成损失，他那都快过六百万了。
李想指点嘛？
何铭低头继续看单子上的细则。
谢珏货物里面并没有什么名贵之物，也不过是龙脑五千斤，沉香六千斤，还有白檀一万斤比较值钱，大头反而是胡椒……
而其余货物一看就是巴格达特产，体积小，买价应该不高，不过胜在讨巧，在宋国的价格不低，而且不需要合买，是以市价计算，所以总价值也不少。
再就是零碎宝石一批，那宝石专库还特意拿给他看了。
一箱子的看不出品相的原石，大的少，小的多，有的只怕比米粒大不多了多少，大约有个三四百颗，也难怪专库不想点……
而李想的单子里则多了许多贵重之物。
不说那么大量的龙脑和沉香，便是那些珊瑚珍珠象牙也不少。
当然，去掉那些贵重之物，那些零碎的讨巧东西倒是很一致。
只怕是逛同一个地方买的……
再看两人的港口公文。
何铭心里便明了了。
这谢珏既然姓谢，只怕开始是跟着谢光走的，然后一路呢，也没有得到什么照顾，所以贵重东西买不到。
在遇到大风暴之后走散，便跟上了李想。
李想倒是个实在人，带了他在巴格达，自己买什么也指点他买什么。
只不过龙脑和沉香都是朱里三佛齐的特产，谢珏能跟着买的，也只有胡椒了……
倒是运气好，误打误撞上了。
看明白了，何铭也不多说了，将单子还给专库，让他们去捡货抽买。
然后对李想笑道：“李船长可有想过日后都从泉州走？”
五百六十八万的价格不过是由低价合买的价格核算下来的，李想自个去卖，绝对不止这个数。
而对于港口来说，这样的一个大商，一次就能抽五十七万的税，再加上合买之物，衙门至少可以赚个上百万贯。
可比抽十艘小船都划得来。
而且，这样经验丰富的大商，出事的概率也小，值得拉拢。
李想抱拳道：“多谢大人，在下也觉得泉州港比较合适，只要大人在位，在下要出海，就一定从泉州港走。”
何铭微微一愣，随后便明白这话的意思，不觉叹了口气，微微摇头道：“实不相瞒，两位是回来得巧，待过了年，泉州只怕就跟杭州一般行事了。”
这一年多来，杭州市舶司收入大增（加了那么多税），他扛了这么久也扛不了多久了。
前儿刚从京城来的消息，只怕内阁最快年底，最慢明年，就会将杭州的做法推行到所有市舶司。
哎，皇帝年纪到底大了……
要是太子还在的话，岂能让那些人如此乱来！
现在的抽买法已经是从海商手上夺取利益，再加重，海商利益得不到保障，必然会另寻途径。
番外来的客商不知道地形和情况，只能进港，而本地海商熟悉地形，福建也好，两浙路也好，多的是荒无人烟的海滩海湾……
哪里防得住？
今年春天不还因为防备不足被海匪上了岸，烧杀抢劫的……
到时候，吃亏的不还是朝廷。
只是，现在朝廷之上已经没有人听他的了。
想到此，何铭意兴阑珊，对李想和谢珏微一拱手后，便下了船。
李想和谢珏对视了一眼，亦轻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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