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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又一次,总是你舍弃了性命来救我,你明明有那么高强的本领,为什么却总像低贱的奴仆一样心甘情愿的让我召之即来,挥之即去?而在我以为你已经死去的时候,何以我的心中会泛起那样的酸楚?可你知道吗?为什么每次我有烦难的时候,便只喊你的名字?老蛤蟆,那是因为我知道,有你在,我就安心。好了,最后一次,让我报答你的恩情,盈萱用自己的性命换你一条生路。悲黯的心绪如同潜默迸溢的江流,在盈萱的心中流淌。
不能,不能!丑胖男人的心里在大喊,可他只能趴在地面,感受着奇寒刺骨的冻气沁体而入却难以稍动。
阿夏看了盈萱半晌,像是要重新审视她一番,终于,嘴角漾开一丝笑意:“你说的不对,首先,即便海魔族大举复仇,然衡平已破,便再无回复的可能,无非是一场场更加惨烈的激战而已;其次,不必这只癞大牯子去报信,你们的魔王也一样可以知道这里覆灭的消息,不必这癞大牯子再去多此一举了;再次,你没有对我说实话,你是这里的主人不假,可他也绝不是一个附从的小妖,你我都清楚,他拥有着怎样的玄力……”
随着阿夏的话语,盈萱心中越来越凉,好像北境莽族神奇的冰焰之力已经侵入了自己的身体,把自己已然哀伤痛惋的内心化作了冰团一块。这个莽族的胖妇人远比自己所想的要精明,她根本没有被自己的话语打动,而自己却弄巧成拙的和那老蛤蟆一并成了他人的俎上鱼肉。
“……所以,我没道理只留下你,而放走他,你们两个,我全要了。”阿夏望着红霞漫卷,冉冉初升的旭日,笑眯眯地说道,“太阳已经升起,我们问答的时间也到了。”同时伸手一招,一直在旁虎视眈眈的两名武士终于上前,一层层冰凌瞬间缠住了盈萱的周身。盈萱眼一闭,听天由命的让他们把自己渐渐化作一块坚冰。
……
太阳从东边升起,又从西边落下。一天接着一天,周而复始。黑夜总在特定的时分赶走白昼而森森降临,却又总在另一个特定的时分再次被白昼驱散。
荒瘠的山野,寥落的市集,污糟迷蒙的尘土还有那一张张面黄肌瘦的脸。光明与黑暗总是日夜交替的变幻,而这些情景却好像从没有变化似的出现在甘斐每一天的旅程中。
甘斐已经不知道自己又前行了多少时日,然而他知道的是,必须承担起一个父亲所应有的责任来。经过了那场山坳逢妖的惊心动魄,他便收敛了往日里心浮气躁的草率性情,而是像一个真正的父亲那样,无微不至又竭尽所能的照拂着洽儿。
无论洽儿身具怎样的神异之处,甘斐现在都不在意了,他甚至不想推敲那一夜洽儿是怎生一人独往妖魔暗藏的雾霾中去的,一个孤苦无依的女童,又遇上了落寞潦倒的自己,就像大师兄时常挂在嘴边的话语,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她就是自己的女儿,甘斐时常会这样幻想,日后和羽媚成亲,带着洽儿,要是可以,再多生他几个,一家子就这么其乐融融,寻一处幽静清雅的所在,男耕女织,终老此生,那该当是怎样的美事?什么妖魔征伐,什么兴亡大业,却与他这个废人有甚干系?
这一路,甘斐再不从那山高林深之处踽踽而行,而是挑了人多密集的市集城镇而过,一则是安全,二则衣食住行也更适意些。只是自那洽布堪镇之后,其后的城镇日渐萧疏,民有菜色,土地荒芜,晋燕战事的氛围也越来越浓了。
“快了,快到了,就快看到你干娘了。”这句话几乎成了甘斐现在的口头禅,总是在每一天启程的时分,面带憧憬的对洽儿说。
说来也怪,当有一天路过一间成衣铺,甘斐发现洽儿倒是对那色泽鲜艳的袄布露出了流连的神色,她不是一向只喜欢像男孩子的青布袄衫吗?不过甘斐也没顾上多想,既然女儿喜欢,那还有什么可说的?当下便给洽儿扯了好几块艳色布匹,让裁缝做成了女孩儿家的襦裙,看着洽儿欢天喜地的穿上了身,可是第二天,洽儿却又执意恢复了平素男孩青布袄衫的装束。不等甘斐诧异,第三天上,洽儿再次恢复了红艳艳的襦裙,每日一变,弄得甘斐很是莫名其妙。
穿是一奇,吃食却也有了奇怪之处,甘斐分明记得和洽儿曾在洽布堪镇上吃羊肉大快朵颐的时节,可有几餐,待花了大价钱的肉食上案,洽儿却碰都不碰,只皱着眉吃着素食;再过一日,甘斐试探着再置了牛羊肉来之时,却见洽儿又吃的鲜香异常;不禁心下疑惑,暗道莫不是那遇妖之后,让洽儿落下什么隐疾来?可眼见几日行路,洽儿精神健旺,身子骨也一天天结实起来,除了迥异的衣食习性变化,倒也没什么其他异常。
直到今日,天近黄昏,甘斐牵着瘦马,从山丘高处远远望将过去,但见营帐连绵,旌旗如林,黑蒙蒙一望无边。
是北伐大军的营盘,大司马便在此处了!甘斐心里一阵怦怦乱跳,想到就快见到朝思暮想的莫羽媚,更是兴奋异常。
“哈哈,快到了,就快见到你干娘了!”甘斐转头对马上的洽儿说道,语调带着抑制不住的欢喜之意。
洽儿感受到了甘斐的快乐,焦黄干瘦的脸上现出笑容,嘴角不住抽搐,甘斐咧开嘴,看着军营的方向,笑的更欢了。
第041章 发兵
莫羽媚的尸身横置在行辕将案之前,除了面色异常的煞白,形容一如生前,嘴角甚至还遗留着一抹淡笑,然而这淡笑究竟是因为仇怨得报的溘然解脱还是追思徜徉的情愫欣悦,却永远没有人能知道了。
一只手扯过一翩白纱,掩上了莫羽媚美丽的容颜,又是喟然一声长叹,大司马面色悲肃,良久不语。
“大人,韩离无能,致令孤雁剑客殒命亡身,特来请罪!”韩离语调沉重,双膝跪下,径直向大司马深深一叩首,伏地不起。身边传来韩霓和卓秋依的轻声啜泣,从高平城地道脱身而出的一众英豪一时单膝着地,跪满了整个幕府大帐。
“呜呼,羽媚奉身为国,勇毅犹胜须眉,此番不幸,总也是定数。”大司马一向喜怒难形于色,即便此时心中悲痛,却也强自克制,寸磔短须微微颤动,对着韩离一挥手,“螭,起来,大敌当前,莫为一人之失而乱方寸!”
大司马说的凝重,韩离不敢违忤,又向大司马拜了一拜,才站起身来:“刺敌主将之计功败垂成,反累孤雁身殁,不得以,韩离领同袍并众义士退出高平,特来军前复命。”
大司马点点头,看向帐下跪满的众人:“哪几位是高平义士?”
颜蚝、夏侯通、郭昕一众尽皆抬头,看向这权倾朝野,位极人臣的晋廷巨宦,齐齐拱手宣号:“高平墨者,见过桓大司马。”韩离打点精神,一一介绍:“这是颜义主、这是夏侯大子、这是郭先生……此次得脱高平,仰仗他们之力多矣。”说到末了,韩离又一指众人之后被五花大绑着的两人。
“大人,还有从东胡军中擒来的二人,都是那麟凤阁中显要,所知东胡内情颇多,可为我大军一用。”
大司马早就注意到了这两个服色大异的胡人,一个是头发花白的老者,看向自己的眼神颇带悸恐之意,另一个却是面容姣好的女子,一双眼睛扑愣愣直闪,倒是毫不畏惧的模样。
“嗯,先将他们压入囚牢,好生看管,待有暇时,吾自亲审之。”大司马挥挥手,早有帐下军兵上前押解了那叱伏卢朔齐和荔菲纥夕而去,大司马又对一众义士拱手致意:“列位义士心存故国,勇壮节烈,桓某拜谢,少停自当向今上奏明功勋,赐官封爵。”
“但为驱除胡虏,兴复大晋,自当赴汤蹈刃,万死莫辞。何惜名爵哉!”胖胖的颜蚝一脸正色,慷慨豪言。
大司马赞赏的点了点头:“义士心在社稷,不计名位之利,确是忠勇可嘉,然则义士固可奋而忘身,庙堂之臣岂能忘却义士勋劳?封官列爵,分所应当,义士不必推辞。”几句勉励的话语说完,大司马又转过话头:“众义士苦战得脱,辛劳过甚,且自军帐歇息,将养一夜,明日桓某再当拜望。”扬声招呼帐外:“引诸位义士往客帐歇息,好生伺候,一应所求,无有不允。”
几个亲兵奉命进入,又礼貌的延请一众墨家剑士们出帐,众义士知道大司马必然还有重要军情商议,自己原是不便置身于此,便即纷纷称谢而出,临出帐门时,夏侯通若有所思的回头一望,眼光闪烁,从大司马一直看到韩离身上,方才低头径出行辕大帐。
招呼分派停当,整个幕府行辕大帐中便只剩得几个谋士臣僚和一众大司马府的近侍剑客,皆为大司马心腹,再无外人。韩霓和卓秋依的啜泣也渐渐止住了,唯闻大司马来回踱步的甲叶声响。
韩离对莫羽媚之死极为心伤,当下又是拱手欲言自责之语,偏是大司马摆手止住:“羽媚已殁,多说无益,且说高平城中情势如何?那下邳王既逃脱你等行刺,却又是怎生举措?”
韩离心知现在战事仍紧,自己原不可如此心神大乱,反误了御敌正事,便定了定神道:“大人,那下邳王虽然不曾为我等刺杀,可他……也已经死了。”
大司马少有的浑身一震,遽然抬头:“当真?”
韩离从地道离开的时候,并没有亲眼见到慕容厉被那灰色斗篷的怪客一击取下首级,但他和慕容厉一样,都是五方神兽转世化人,彼此之间灵力焕发便自有感应,他清楚的感知到了慕容厉的离奇身亡,而后来听了夏侯通的转述,更是确认无疑。
一个是司雷疾鹰,一个是号风怒狮,偏偏由于人世间的恩怨际遇,两者一朝反目成仇,各为其主,以死相搏。尤其这号风怒狮慕容厉更是杀害莫羽媚的凶手,就韩离本心来说,慕容厉既然身死,他也该当拍手称快才是,可不知怎么的,在听闻慕容厉的死讯之后,虽是仇恨愤怼之意并不稍减,但心里却悄悄掠过一丝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