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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忽然感到微微一动,软垂过肩头的双手慢慢的环起,勾在了甘斐的脖项,而那无力的右手还轻轻抚摩过甘斐的脸颊,接着传来那胡女几乎微不可闻的啜泣。甘斐知道,这是她悠悠醒转,既是在表达对自己的谢意,却也在自伤不堪回首的际遇经历。
“谢谢……谢谢你……”胡女的声音轻虚虚的像是飘荡在另一个世界。
甘斐挣出一个淡笑,呼出一口浊气:“就快……就快到了。”
陡然间,一个威严的声音从半空中传来,震得甘斐耳鼓嗡嗡作响:“许贯虹在此,岂容尔等妖魔肆虐!”
甘斐扭头看去,便见半空中好一阵白光闪耀,影影绰绰,不知现出了多少鹤氅白袍的身形,这一下心怀大定,再也支撑不住,脚下一软,手中长刀一松,扑地瘫倒。
……
在甘斐听到这个声音的同时,白狐也愕然眺望,白光银华仿佛在半空中结作了连延密布的云层,一个鹤氅白袍,飘然若仙的身影渊渟岳峙般悬立当先,方面阔颐,浓眉细目,神情威肃,双目湛放神光,环视下方城镇,胸前一对张翅扑展的鲜红鹤翼宛如跳跃炫目的火焰。
嗷月士早已离开了这里,他又犯了老毛病,满城大屠的情势下,他看中了两个奔逃的女子,忙不迭飞身擒住,自去受用快活,而白狐正指使着慕萤对小饭馆前残留的阒水气息进行辨认,汇流如渠的鲜血和从破碎酒瓮中流淌而出的美酒参杂在了一起,形成了一股奇怪的味道,那小饭馆的掌柜店伙早就成了一摊残骨碎肉,这是厉公腾的杰作。在生擒了丁晓之后,食欲大开的厉公腾将身边所有能抓到的活人都变作了自己的血食。这样的惨剧正在城中各处上演,不知多少百姓被撕裂分食,也不知多少女子惨遭凌辱,兽性大起的袭风众妖魔把这处驰名中原的繁华市镇变成了一座血肉堆积的恐怖死城。
这也是白狐对骐骥王建言的缘故,他从一开始就打算血洗这个城镇,既然虻山攻伐天下的征战已经开始,那么就没有必要再像过去那样藏藏掖掖的吃人杀人,尤其在一开始的时候,一旦攻占了人类的城池,那就只管肆意屠戮,让这个城池侥幸逃出去的人把虻山一族的恐怖传播于世间,而当恐惧的种子在凡人之间生根发芽之后,则更利于虻山大军的所向披靡。
未战而先怯,自有不战而屈人之兵的奇效,白狐打的正是这个主意,也得到了熟读人间典籍的千里骐骥王的首肯,广良镇由是成了第一个牺牲品。
尽管事先就做了应对伏魔之士的举措,可大批的伏魔之士出现的时候,还是令白狐惊诧了一下,然而事情进展的比他想象的还要完美,就在那么多凡人面前,那些他们以为是神仙般的人物一个接一个的死在了吾族圣灵的手中,让他们的希望在转瞬间成为了万丈深壑下的冰冷绝望,而在这之后再展开的屠杀,无疑又加重了凡人心中的恐惧,白狐简直太满意了,唯一的小小遗憾,就是关于那个美丽兔妖的踪迹还没有真正水落石出。
可是现在,新的伏魔之士突兀的出现了,而这些伏魔之士的形容装束他并不陌生,这是不休山的炼气士。
“许贯虹?”白狐有些吃惊的张大嘴巴,“那个炼气士的掌门?气贯长虹许大先生?”
半空中许贯虹已将满城的悲惨景象尽收眼底,饶是他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沉稳气性,目光中也涌起一股浓烈的杀意。妖魔居然已经猖狂到这种地步,乾坤朗朗,光天化日,就这样堂而皇之的现身闹市,这可是轩辕黄帝以来的头一遭,难道这些妖魔当真视伏魔道七星盟为无物么?
许贯虹打定主意,今日要尽歼所有在此为恶的虻山妖魔,这场惨剧发生在他七星盟贪狼部宿的境内,身为七星盟总盟主,治下却发生这等骇人听闻的情事,鹤羽门颜面何存?七星盟颜面何存?又岂可容一个妖邪逃脱?
白光一闪,一个面如冠玉的鹤羽门门人在许贯虹身边禀道:“师尊!已然查明,虻山妖魔在此共一百三十二只,多为虻山袭风众部属,由那苍狼怪嗷月士统领,天青会飞剑门百余门人弟子都已大部罹难,只有四名飞剑门弟子侥幸生还,刚由众师弟救下。”
这鹤羽门门人唇上留着一抹淡淡的髭须,俊美之中却也透出雍然老成之气来,只是表情沉重,声音低哑,眼角也微微发红。他正是鹤羽门立字门的大弟子,更是七星盟贪狼部宿主事裘立宗,亦是许大先生的衣钵传人,一身养性炼气玄功已臻化境,然而骤见这般惨景,无论他再如何超然出世,总也是感到凄楚悲愤。
这样的情绪对于炼气之士是大忌,裘立宗只道素来传道极严的师尊必要对此斥责,却见许贯虹面沉似水,双目一霎不霎的盯着下方城镇,似是根本没有在意他的心潮涌动。裘立宗强自驱开心头忿郁,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些:“现在众多妖魔分散城中,锁妖气决阵已然布陈,何时发动,还请师尊示下。”
许贯虹双手忽然朝天一举,瞬间白气憧憧,如云层翻涌般从天际滚滚而来,烈阳炽日透过云层罅隙,射下一缕一缕的耀眼金光,霞生万道。更多的白色气流从城镇四周浮现,越积越厚,渐渐形成了氤氲涌动的一圈白墙,空中无数鹤氅白袍的身影化作白光激射而下,如同烟花迸放,拖出了一条条光影飞寥的长长曳尾。
化身的白光转眼落在白墙之后,现出了一个又一个鹤羽门弟子的身形,人头攒动,声势浩大。
许贯虹威严的声音再次如天神般响起:“此城中妖孽,一个不留!”
白狐一直看着天空中许贯虹的身影,光华影耀,炫亮夺目,自己竟一时揣看不透对方心意,直至此时方才略察端倪,白狐一看之下,顿时色变,不顾自己嘶声大喊的嗓音甚至已经变了调:
“快走!”
第027章 以气御剑
跣足剑客斗笠下灰闪晶亮的眼瞳冷冷的扫过孔伯魁杰刚毅的面庞,尽管还不知道这老者是什么来头,可对方眼底深处一股凛冽肃杀之气,却使他心中暗生警惕。
孔伯并不是那种收敛不住脾性而形之于色的暴烈之人,事实上他把那种仇恨掩藏得很好,在携着谢玄赶回院中时,那几个闪身截击的麻衣剑士已经让他有了心理准备,只是乍见死仇现身于前,心意激荡之下,终究还是透洩出几分杀气来。
二人都是不世出的武学高人,心态稍有变化便即遥生感应,不过跣足剑客却也有些奇怪,不知对面那老者对自己的仇视究竟从何而来。
谢玄初时颇感意外,他自然知晓内情,然而此刻危急险恶之际,可不是寻仇厮斗的时分,当即开口催促:“亭霖兄,却不可在耽搁了,那些妖魔好生凶恶,怕是不多时便要赶来这里,你我宜当早离此间。”
殷虞嘴角一扬,泛了个淡笑:“彼等妖类,竟是这般猖狂,不瞒贤弟,方才此间已有妖类现身。”说着,冲前方地面一指,那里蛇尸盘蜷,身首异处,碧汪汪一摊腥血。
谢玄一惊,目光在蛇尸上反复端详,蛇尸旁分明还有一爿古时宽袍,空荡荡颇显古怪,便知殷虞所言非虚。然而真正令他震惊的,却是妖魔之能为可惧可怖,想那黑肤昆仑奴,自己与孔伯联手尚自占不得半点便宜,那还是对方没有施展妖术的情形下,好容易才觑机夺路而脱,怎生到了这里的妖魔倒转眼间殒命授首了呢?
似乎是看出谢玄心中疑窦,殷虞又是一笑,抬袖指向那跣足剑客:“这是我族中门客邓大师,一身剑术天下无敌,却是家父使他来近身相护于我的,哦,贤弟昨晚当已见过了吧?今日妖类现身此处,欲行不轨,正是这位邓大师一剑诛之。”
谢玄更是大惊,不由得看了孔伯一眼,心道孔伯的仇家当真非同小可,便连他们束手无策的妖魔竟也能轻易击杀,这般相较起来,岂不是这邓大师要远胜孔伯了?不过谢玄对此还有些不敢确定,毕竟孔伯亦有震古烁今的武道修为,若说凡人之身当真有远胜过他的本领,那恐怕也到了成圣如仙的境界。
这一点却是谢玄多虑了,虽说二者都与妖魔交了手,但此妖非彼妖,想那狸狸儿异灵修炼,一身强筋铁骨冠绝虻山,便是伏魔道上,有把握胜过他的也只是寥寥几位宗师人物而已,又岂是这色迷心窍、托大轻身的袭风众蛇妖可相比的?
殷虞也略显奇怪的看了孔伯一眼,他能够感受这老者身上传来的雄荡气势,以至于连身侧的邓大师都少有的露出了郑重之色,不过眼下情势,自然也没有询问叙契的闲暇,房中又传来安婼熙甜腻腻的嗲声召唤,殷虞只能对谢玄笑笑:“既然目下妖类肆虐,大异寻常,我等自然不可轻忽,适才已经说过要离开此地了,你看,王公常已经被抬入车驾,我稍事收拾,贤弟也准备准备,大伙儿这便离开。”
殷虞对邓大师使了个眼色,这是准备出发的意思,又冲谢玄礼貌的拱了拱手,这才返回屋中。不管怎么说,他对谢玄倒是诚心结交,又哪里能知道对方的真实用意。
吕通已经站在大宅外,指挥着众门人仆厮打点行装,安置车马,眼看不必多时便能收拾停当,启程出发,谢玄倒是颇为满意这些王家门客的反应迅捷,抬头望向远方天色,一回头对孔伯道:“我们也准备走吧。”
孔伯微微欠身:“但凭公子吩咐。”他此刻早收回了直视邓大师的凌厉目光,故意像个老仆家丁般佝起身形,双臂垂下,低着头跟在谢玄之后。
“等一等……”一直默不作声的邓大师忽然开口,孔伯恍若未闻,径自向前迈步而出,倒是谢玄心领神会的扭头一怔:“邓大师喊我?”
“谢公子恕罪,不是唤谢公子,而是公子身后那位,不知是谢公子的什么人?”邓大师嘴上说的客气,然而语气举止却不见什么谦卑之意,双足不丁不八的站稳了架势,视线也一直盯在孔伯的后背之上。
谢玄正要说话,孔伯却轻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