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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寻思间,池棠手里的银杯突的飞出,裂渊王伸手一接,看向池棠:“尊客必是奇怪,我这做菜的为何还不能肯定菜肴滋味如何……”不等池棠回话,裂渊王银杯一举,杯中还有半杯红葡萄美酒,尽往口中倒下。
随着美酒汨汨而落,池棠双眼霍然圆睁,他看见鲜红的酒水就这样穿过了裂渊王的喉管,毫无阻滞的洒落在地面上,可是……裂渊王身形分明就在眼前,这一幕又是怎样发生的?
杯中美酒皆尽,裂渊王托起银杯,目光迷离的看着银杯花纹上,嘴角扬起苦笑:“即便你觉得眼前的我是个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人一般,可鬼灵就是鬼灵,我食不知五味,饮不觉香醇,不会痛、不会痒,真是不好受那。或许正是这种对美食美酒的极度渴望,让我在成鬼之后,更是异乎寻常的喜好起烹饪之道来,尽管我从来不知道我做出的菜肴究竟是什么滋味……”
一句话幡然点醒池棠,身为裂渊鬼国的鬼王,又怎么可能不是一个鬼魄呢?然而面前裂渊王谈笑风生,洒脱不羁的模样几乎已经令他忘记了这一点。
“从人身构成来说,喜怒哀乐原也该是血行之身才能导致的情绪,可我虽然五感尽失,却分明可以感受到欢喜、快乐、愤怒、悲伤……”
池棠想起了晓佩,曾经也兴起过这个念头,为什么已然虚无飘渺已成灵魄的身体能够展现出那么多丰富的表情,这难道不是身有血行的躯体才能展现出来的表情么?
“这说明……”裂渊王指了指自己的脑部,“……控制这些情绪的,就在这里,在这个隐于颅脑之中的魂魄这里。这就牵扯到了关于鬼魂灵魄的生成……生这个字眼有些尴尬,因为这种生是建立在死亡的基础上的,对于常世之人而言的那种通常的死亡。”
盛情款待的宴会到现在才仿佛涉及了正题之上,池棠发现自己甚至还没有来得及把自己此来的意思告诉裂渊王,而正当他在思索如何启齿的时候,裂渊王又笑了。
“郎桀没有对你提起过我吗?”
第070章 密语
即便已经有了心里准备,可裂渊王这句话还是令池棠觉得意外而突兀,以至于他认为自己此来的目的裂渊王一定是早就了然于心,只不过在此刻才开始提及而已。
按说裂渊王既然说起,池棠就该和盘托出了,可他还是有些犹豫,和郎桀的那番对话犹然萦绕在脑海,可碍于那郑重其事的密咒羁縻,一时竟没想好该用什么方式启齿。
“喝完月氏国的葡萄酒,再饮狐胡甘酒配姑墨酸汁,另有奇美之蕴。”裂渊王的话题却又飘转了开去,向几位客人示意,案席间一个银尊忽如长鲸吸水般,晶亮的汁液自行汇束蹈径,直射入众人的银杯中。
而就在这句偏离主题的话语之后,裂渊王的下一句又紧跟着接上:“不必担心咒语的束缚,这里是死人的世界,人世间所有的术法在这里并没有效力。”
池棠略一怔,忽然猛省,从刚才到现在,自己只要稍动念头,似乎这裂渊王便尽数知晓,总是在自己未开言之前便已做了回答。
“不必觉得诧异,虽说人间术法在这里没有效力,但是他留下的咒语使我可以大体感知到你的心中所想,所以我可以确定,你是真的喜欢我做的菜,这点让我无比高兴。”裂渊王指着自己的头顶,细长的凤眼因为笑意更眯成了一条缝,“我刚才说过吧,我的五感尽失,所以也没有听力,只能依靠你们头脑中形成的意念来确知你们所说的话。可惜,这不是能够准确感知对方心意的法术,只有你,池棠池大侠,五兽火鸦,郎桀的言咒消散和你身上的灵气为引,让我大体上获悉了你的脑中所想,不过你的灵力太强,如果不是意念强烈的话,我还是有些感应不清。”
“大人会读心术?”池棠听乾家师弟们提起过这个伏魔道极为罕见的法术,事实上昔日冰灵雨灵两大鬼将化身为铁衣门曾氏兄弟的时候,就曾用这种法术为幌子,成功的获取了孤山先生的信任。当然,事后证明这只是个骗局,也说明这个法术多半不大牢靠,放眼天下,也没有任何一个宗师人物精擅这门法术的。
“甘酒宜慢饮,因为我在里面还加了点冰粒,在赤日炎炎的时节喝上这么一杯,简直是神仙的享受。”裂渊王依然答非所问地说道,然后才话锋一转:“读心术只是伏魔道自欺欺人的一种骗人法术,就我所知,从没有一个人能够真正练成过。人心这么复杂的东西,岂是可以通过法术可以准确感知到的?只有妖鬼界一些自以为聪明的家伙才会去想通过洞察人心而来控制敌人哦,对了,还给这种法术冠以一个莫名其妙的称谓,叫什么幻煌大法,笑话,他们能够真正懂得人心么?充其量不过是蛊惑诱导人心的幻术罢了,所以我才不会去习练这种法术,我刚才说了,是通过郎桀言咒和你灵力的呼应,才使我稍微捕捉到你的想法而已,而当郎桀言咒完全消散的时候,我就只能通过你说的话来感应了。哎呀,解释起来真是麻烦那,我也不善言辞,这个话题就此打住吧。哦……现在请你问问题吧,那种言咒的灵气已然消失,你看,我现在就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了。”
正如裂渊王所说,他或许真的不善言辞,池棠听的懵懵懂懂,还没听出个所以然来,便是什么幻煌大法、言咒之类的也是不知所云。不过在已然酒足饭饱的当下,还是切入正事为要,他也不打算追问,只是重复:“郎桀说过,他的密咒只能我与他知晓,可现下这许多人在,我当真可以不用顾忌了?”
“但说无妨,言咒已散,不必担心。”
池棠吁了一口长气,环顾四周,韩离和灵风烨睛都已止住了吃喝,他们并不知道这个郎桀是什么人,但是看池棠欲言又止的郑重模样,情知非同小可。而定通似乎是在对身边的张琰默诵经文,双目微闭,两手合什,口中一张一翕,念念有词,全没有往这里看上一眼。
也好,既然都是同行而来,原该让他们知晓就里才好,尤其是韩离,这次旅程也和他息息相关,准确地说,是和那上古五神兽的转世化人息息相关。
池棠向裂渊王欠了欠身,然后同样盘腿坐下,与他面面相对,裂渊王一笑,袍袖一拂,这是请讲的意思。
那个隐瞒了数月,只有池棠和郎桀才知道的密语,终于得以宣之于众。
……
断崖如削,斜伫碧水,远处传来溪流淙淙的轻响,湖风微拂,牵起了白袍一角,宛似雪练飘舞。
“天地万物,宇宙乾坤,在于衡平之道,是故有上必有下,有盛必有衰,有阴必有阳,有生必有死……”郎桀看了一脸怔然的池棠,语速飞快却足够清晰地说道,“……有人必有魔。”
“不明白。”池棠坦然承认,他一直没有放松警惕,时刻密切注意着郎桀的举动,虽说对方也是上古神兽化人,但毕竟又身为阒水圣王,寥寥数语之间可没那么容易视敌为友。
郎桀髭须精致的嘴角扬起一个浅笑:“我的意思是,一阴一阳之谓道,这种道,就是一种衡平,也就是相互对立却又相互依存,缺一不可,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天地分阴阳两极,衡平而存在;人自己的身体同样分阴阳两极,衡平而存在;所以,这个世界,一样分阴阳两极,一为人,一为魔,相互对立却又彼此依存……衡平而存在。”
“你是阴阳家?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其实池棠多少听懂了些,只是他觉得这种理论未免匪夷所思,自古人魔不两立,何至于牵扯到阴阳相衡之说?他希望郎桀能够说的更浅显些。
“呼……”郎桀耸耸肩,“……我不认为这句话有那么难以理解,时间有限,那么我就直说了罢。人间世界和妖魔世界都是合理的存在,无论哪一方打破了这种衡平,世界反而会因此毁灭。只是从上古时代起,妖魔的力量都一直占着上风,并且一直企图打破这种世界存在的规律,在人间世界力有未逮的情况下,我们五方神兽便是相助人间世界,并抑制妖魔从而维持这种衡平的真正力量。”
“我认可你最后的说法,可还是无法解释你为什么投身于阒水妖境,别跟我说这也是什么合理的存在,我只知道你在帮助妖魔,荼害人间。”
郎桀做了个无辜的表情:“我究竟做什么了?我又是怎样荼害人间的?”
“阒水作恶多端,不知多少凡间黎民百姓惨遭毒手,休欺我新入伏魔道,尔等血债累累,何需言而后知?”池棠的丑怪面孔上泛起了愤怒的紫红色,阒水的恶行早有耳闻,这郎桀还装作没事人一般,岂不是可恶之极?
“也对,可不全对。你说的那些,我当然都知道,可这并不是我所驱使的。你以为我容易吗?我才过来多久?不过几十年。我来的时候,中原打成了一片血海,可比妖魔害死的人要多的多。要不是我像个男宠一样,赢得那个阒水鲡妃的垂青,这种伺机等待的时间还会更长;而即便我极为幸运的当上了阒水名义上的王,可那数以万计的阒水妖众并不是我的属下,我还得把这数千年以降属于阒水魔帝的力量慢慢削弱,直到现在,我才算初步的拥有了自己的阒水军队,但大部分的阒水妖众还不能真正的服我号令,那些妖魔做的孽,你可不能算在我头上。”
看池棠在沉思,郎桀又续道:“很多事并没有计划时看起来那么容易,就算我完全觉醒了我的寒狼之灵,并且还是这些妖魔天生的克星也同样难以很快如愿。不过至少我还是做了些事的,倘若池先生你不是太闭塞的话,你也应该知道。你以为是谁推行了寻找人间能者的计划?是我,如果我只是为了谋取人间世界,我何必去找那些百工知书的人才?我只是想让人间世界的气氛更多的融入到这阒水之中,缓和那种不共戴天的仇视之意。可笑那些伏魔道的还念兹在兹以为我图谋不轨呢。放心,只要一开始没有被屏涛城坞的绝浪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