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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瑾,我观他不似作伪。此子胸藏山河,能文能武,却屈身于许氏一录事参军之下,委实让人难以置信。若是此人能为我们所用,必可为我们一大臂助。”尉迟无病沉吟道,“只是此子所言亦是占理,我却不好强留。”
“叔叔,不是已经将名剌送给他让他为许家效力了么?”少女惊异的扬起眉毛,不知道自己这位素来颇受尊重的叔叔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那只是便宜之计,能招揽此人为我们所用,才是我的最终想法。许望亭徒有虚名,好高骛远却又心胸狭窄,他若将名剌交与许氏,只怕立时会引来许家疑心,别说重用,只怕想要在光州存身都困难。”尉迟无病泰然自若的道。
“啊?叔叔,你这样做,是否……”李瑾大为吃惊,目注尉迟无病,意似不信。
“小瑾,光州弹丸之地,既无识才之人,又无供他发挥之地,且随时处在流寇威胁之下,他若是能够投效我们李家,那也算是一番造化。”尉迟无病泰然自若的微微一笑,“小瑾,有些事情需要想远一些。”
一轮红日跃起于东,一觉醒来,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微微起伏舱扳让江烽意识到船仍然在顺水下行。
盘腿坐于床板上,江烽提气打坐,这几乎是江二郎每天的必修课。
《五禽戏精义》和《青囊书辑要》是母亲留给江烽唯一遗物,对这一世中的母亲,江烽并没有太多记忆了,只知道母亲华氏多半是和沛国谯县华氏有些瓜葛的。
虎踞熊坐,这是五禽戏中的两式静功。虎踞是指垂臂半蹲,面向东方,吸气吐纳,运行周天;熊坐即盘腿而坐,耸肩扩胸,面向东方,运气吐纳,运行周天。
一番吐纳下来,神清气爽,江烽不知道这套功法是否源自三国时代华陀那套五禽戏,但虎踞熊坐二式的确能够让自己消除疲劳,精神倍增,而其余三式则是不折不扣的武技搏杀之法了。
“二郎,醒了么?”
江烽一跃而起,他早已换上了薛禅的堂弟,也就是那名抽他耳光的甲士薛举替他准备的一套普通白衣。
既然误会冰释,江烽自然也不会去计较那点儿过节,相反他对关中李氏的这些部下还是颇为钦佩的,能够一直守御在李氏周围,这份忠贞不是谁都能坚持的。
“尉迟大人,你起得早啊。”
“比不得你们年轻人,这船上颠簸起伏,睡不好。”尉迟无病负手而立,沐浴初晨的阳光下,感觉真是不错,“业精于勤而荒于嬉,年轻人是应该在这方面下下苦功,二郎,我观你修炼之法不差,内家玄力修炼基础打得很扎实,已经有坐道望境的境界,可怎么我感觉你总是缺了点儿什么,嗯,缺点儿跨越这一关的气象……”
尉迟无病话没有说下去,这也是他颇感奇怪的,虽然只是简单看了江烽修炼的几个架式,但是以他眼力也能看出个大概。
当下能称得上可以踏境入域的玄气修炼之术除了门阀世家外,也就只有一些或潜隐于山林或屹立于江湖中的大门派了,但总的来说,江湖门派和门阀世家、望族名门相比仍然还有些差距。
江烽这修炼架式倒也已窥门径,但是尉迟无病却没有看到对方境域精进上还有更进一步的苗头,这让他颇感奇怪。
第十一章 黄蚁贼
从五胡乱华到大唐崛起,再到现在的群雄称霸,无数世家望族灰飞烟灭,一些遗留下来的子弟能考祖辈留下的这些余泽以窥境域倒也不少,尉迟无病估计江烽也大概属于此类。
虽然他从未听说过数百年里有江姓望族,但也不排除母系家族留下的一些恩泽,但无论是家族遗泽还是门派修行,那也应该有由道入境的门径,但他从江烽今日的修炼气象却看不到这一点。
江烽对于尉迟无病的话也有些无奈。
说实话他到现在也还没有完全嵌入到这个时空中来,只是被动的接受了这个江烽江二郎的一切,包括在这武道上的修炼,但他也隐约觉察到自己在武道上的修炼似乎已经进入了一个高原期,甚至找不到突破的路径。
《五禽戏精义》上并没有太多关于这方面的东西,给江烽的感觉,这更像是一本纯粹的强身健体的初级读本,只不过相当精奥罢了,但要论高深则有些说不上。
“尉迟大人,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江烽在尉迟无病面前倒也没有什么隐瞒,自己这点底子在对方面前一眼望穿,更何况他也希望能够从对方这里得到一些指点,能够为自己未来的修炼找到一条合适的门径,“我修炼的是家传经义,但或许是家有遗训,只希望家中子弟能通过此法强身健体延年益寿,并不希望能在这上边出人头地吧,所以……”
尉迟无病心中了然。
这也正常,历朝历代,一些世家望族往往就是因为参与到了你死我活的群雄逐鹿的霸业之战中而一夜之间灰飞烟灭,大唐的崛起带起了无数个家族的兴起,也同样有无数个名门望族沦为垫脚石,后来人往往都只看到兴起新兴望族的风光,却看不到站错队和一脚踏空者的惨烈。
弄不好江烽祖辈也是这些垫脚石中的一员,家族中人不愿意再让子弟重蹈覆辙,所以才在关乎家族兴亡的武经精义上做了删减,让家族子弟可以籍此强身健体但却不会被因此飞黄腾达带来灾祸。
只不过这种理念在尉迟无病看来太过天真理想,忘记了这个世界本来就是强者生存弱者淘汰的残酷,对于弱者来说更是没有道理可言。
你以为你逃避就可以获得安宁,却没想到如果命运决定,你的逃避也许只会让你更处于弱者地步,任人宰割。
对于这种情况,尉迟无病也没有太多办法,每一家的修炼法门都千差万别,稍有偏差就会出大乱子,尉迟无病也是有心无力。
他就是想帮忙现在也不合适,一来需要对方无保留的配合,二来这也不是三五日能做到的,需要相当长时间的静心揣摩探索,现在显然不可能。
“瑾公主还没起来?”江烽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溜了一眼尉迟无病身后,岔开话题。
“呵呵,二郎似乎对瑾公主很仰慕啊?”尉迟无病似笑非笑的瞥了江烽一眼:“嗯,二郎,我观你修炼功法不俗,基础应该打得相当牢实,现在就差更进一步的路径,只是这需要时间和机会,若是你有意,可以择机来长安小住,想必你也知道,别的不敢说,关中这方面还是有些人才的,纵然我不行,也还有其他人能为你打破窠臼,更上一层楼的。”
“尉迟大人说笑了,我只是担心昨日刺客谋刺时我动作过大伤及瑾公主。”江烽讪然一笑道:“如果有机会,我一定会来长安一行,定要来拜访大人。”
他对李瑾的确颇有好感,但也仅止于好感而已,还没有到一面之交就能达到一见钟情。
来这个世界这么久了,他也清楚在这个世道中门楣之见有多么深。
尉迟无病看似对自己颇为看重青睐,但是并不代表他就把自己当成了平等相待的同类,也许他只是觉得自己是个可资利用的角色罢了。
当然你得承认此人的确有些人格魅力,很能吸引到寻常人的仰慕,所以他对尉迟无病的邀请甚至是招揽也并不峻拒,但这一切要看情况和机会。
“二郎,我本不该问你入南阳为何事,但南阳对于李家来说极为重要,若是南阳一乱为朱氏所得,正如你所说,关中危矣,而光州许氏似乎也不具备挑战刘氏之力,何况其间还有申州鞠家相隔。”尉迟无病似乎犹豫了一下才道。
“尉迟大人不必忧心,光州如何与南阳能有纠葛?二郎不过是奉命前往颖、蔡一线查探流寇情况,因得知流寇窜至汝州附近,所以前往察看,后本想借道南阳东返,却未曾想在南阳露了行迹,险些被南阳误会,所以不得已才会出此下策。”江烽这番话倒是实话,南阳刘氏与光州许氏素无瓜葛,双方实力也不在一个层次之上,谈不上什么恩怨。
“噢?眼下流寇情形若何?”尉迟无病一路西来也听得黄蚁贼军横行于颖、陈、亳、宿四州,连败东面徐州时家与淮南杨家联军,甚至连朱家的宋州、辉州也一度被流寇攻克,只是这黄蚁贼活动范围距离关中甚远,他也并没有花太多心思在其上。
“相当危险。”江烽脸色沉郁下来。
最初来到这个世界上他还以为黄蚁贼就是黄巢起义军,却没有想到黄巢早在几十年前就被剿灭了,而这些黄蚁贼身披黄衣,多是黄巢起义残留下来的余部后裔,似乎又秉承了汉末太平道的那些教义,一时间风起云涌,在那淮泗之地如风卷残云一般横扫,现在甚至已经开始步入中原之地。
“危险到什么程度?”听得江烽这般一说,尉迟无病倒是有些兴趣起来。
“眼下流寇主力从淮泗之地窜入中原,各州都是自扫门前雪,关门闭户,坚壁清野,只等流寇过境,致使流寇势力日大。而眼下唯一能够对流寇造成威胁的唯有汴洛朱家与南阳刘氏,只可惜这两家都因为各种原因不愿与流寇正面交锋,若流寇自汝州东返,难以搜括到足够粮食补给,必定会攻州拔县,若到那时,那便是中原惨祸。”江烽喟然道。
这倒是他发自内心之语。
他一路追行流寇过境之处,田野荒芜,真如蚁虫过境,绕州过县,寻常镇甸都被席卷一空,乡野民众要么被裹胁为贼,要么就避祸城郭藏身山间,白骨于野,农田荒芜,更是无人耕作,难以想象下季该如何生存。
尉迟无病默然,他没有想到中原江淮形势竟然恶劣如斯,原本还指望南阳刘氏能够与李家联手,加上晋中沙陀李氏合力挞伐朱氏,没想到突如其来的黄蚁贼声势如此之盛,偌大中原竟然无人能制。
第十二章 别离
江烽一番话似乎勾起了尉迟无病心中心事,两人话题也顿时停顿下来,一直到李瑾出现气氛才算稍稍好转。
江烽极其欣赏这个时代的时尚服饰,尤其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