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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交谈,后来又是沉默。大家低头沉思着,却并未想着什么事。他也渐渐清醒地读遍了她的身体,她的灵魂,不过三星期,他似乎于她已经更加了解,揭去许多先前以为了解而现在看来却是隔膜,即所谓真的隔膜了。
秦澄也逐日活泼起来。但她只是爱花,却不善于照顾它们,他在逛街时买来的两盆小草花,四天不浇水,枯死在壁角了,他又没有照顾一切的闲暇。然而她不爱动物,家里只是养着一只猫,原因是老鼠啃坏木制家具和书本信札,但是不怎么抓老鼠,倒是专爱喝奶和舔鱼骨头。
这是真的,家里必须时时有人住着,否则就会破败,虽然它本来就很破败了,全靠着她的勉力修补。洛雨和秦澄说起这,她也领会地点点头。
唉唉,那是怎样的宁静而幸福的夜呵!
秦澄竟胖了起来,脸色也红活了;可能是他的厨艺太好了,胃口也变得好起来,原来的一天三顿,还要加上一直谈天到深夜的夜宵,何况读书和散步时的零食水果。
但他的食品却比在学校食堂里时好得多了。做菜虽不是秦澄的特长,然而她于此却倾注着全
力;对于她的日夜的操心,使他也不能不一同操心,来算作分甘共苦。况且她又这样地终日汗流满面,长发都粘在颈子上;两只手又只是这样地粗糙起来。
洛雨曾经忠告她,他不吃,倒也罢了,却万不可这样地操劳。她只看了我一眼,不开口,神色却似乎有点凄然,他也只好不开口,然而她还是这样地操劳。
“那算什么,不吃又要怎么样呢?我们……”她说。
她的话没有说完,不知怎地,那声音在洛雨听去却只是浮躁的,灯光也觉得格外黯淡。人们真是可笑的动物,一点极微末的小事情,便会受着很深的影响。他和她先是默默地相视,逐渐商量起来,终于决定将现有的钱竭力节省,以便给家里装修整治一下。
但终究没有怎么弄,只是在楼梯那里敷了一道可供轮椅上下的缓斜坡,她依然不怎么出门。
秦澄立刻转身向了书案,推开盛香油的瓶子和醋碟,洛雨便送过那黯淡的灯来。她是选定可看的书,迁移以来未曾翻阅过,每本的头上都满漫着灰尘了,照着格式写信。
她很费踌蹰,不知道怎样措辞好,当停笔凝思的时候,转眼去一瞥他的脸,在昏暗的灯光下,又很见得凄然。真不料这样微细的小事情,竟会给坚决无畏的他以这么显着的变化。她近来实在变得很怯弱了,但也并不是今夜才开始的。他的心因此更缭乱,忽然有安宁的生活的影像寂静,在眼前一闪,刚刚想定睛凝视,却又看见了昏暗的灯光。
到了抓狂的时候,在她的凄惨的神色中,加上冰冷的眼睛了。
“奇怪,秦澄,你怎么今天这样儿了?”洛雨忍不住问。
“什么?”她连看也不看他。
“你没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吗?……”
“没有什么,什么也没有。”
天气的冷和神情的冷,逼迫他不能在家庭中安身。但是,往那里去呢?大道上,公园里,虽然没有冰冷的神情,冷风究竟也刺得人皮肤欲裂,他终于在通俗图书馆里觅得了天堂。
那里无须买票,书却无可看:旧的陈腐,新的是几乎没有的。
容得思考,尽管只会陷入迷惑。待到孤身枯坐,回忆从前,这才觉得大半年来,只为了爱,盲目的爱,而将别的人生的要义全盘疏忽了。第一便是生活,人必生活着,爱才有所附丽。世界上并非没有为了奋斗者而开的活路,虽然比先前已经颓唐得多……
近来也间或遇到温暖的神情,但这却反而增加他的苦痛。
记得有一夜,秦澄的眼里忽而又发出久已不见的稚气的光来,笑着和他谈到还在国外疗养院时候的情形,时时又很带些恐怖的神色。他知道他近来的超过她的冷漠,已经引起她的忧疑来,只得也勉力谈笑,想给她一点慰藉。然而洛雨的笑貌一上脸,话一出口,却即刻变为空虚,这空虚又即刻发生反响,回向耳目里,给人一个难堪的恶毒的冷嘲。
秦澄似乎也觉得的,从此便失掉了她往常的麻木似的镇静,虽然竭力掩饰,总还是时时露出忧疑的神色来,但对他却温和得多了。
他要明告她,但还没有敢,当决心要说的时候,看见她孩子一般的眼色,就使他只得暂且改作勉强的欢容。但是这又即刻来冷嘲,并使他失却那冷漠的镇静。
她从此又开始了往事的温习和新的考验,逼他做出许多虚伪的温存的答案来,将温存示给她,虚伪的草稿便写在自己的心上。心渐被这些草稿填满了,常觉得难于呼吸。在苦恼中常想,说真实自然须有极大的勇气的;假如没有这勇气,而苟安于虚伪,那也便是不能开辟新的生路的人。不独不是这个,连这人也未尝有!
在此之前,在附近一所医院的急诊科,同疗养院完全不同的地方,他带着秦澄随时去看病,尽管医生总是向这两人表示没有必要大剂量地用药。到急诊科的人有着各种类型的、可以修复的问题,如腿骨折,或者鼻子被马蜂蜇了。如果病人有更严重的、潜在的问题,例如,如果腿部骨折是由老年痴呆症引起的,便不需要管这些问题,只需要把病人送到另外的地方(如疗养院)就可以了。在他看来,好像呆在医院里就安全了。
洛雨并没觉得这个地方有什么特别成问题之处,但是,作为初来乍到者,洛雨在每间屋子里都看到了绝望。疗养院让他觉得压抑,起初,他试图用哲学的方式去解决。看着这里的居民如此缺少精神和活力,他怀疑是让他们做扫描、检测、改换药物造成的。
他告诉自己:“我把护理和治疗混为一谈了。”
但是,要理解他的想法,包括他怎么产生的这个想法,以及怎么推动它,必须得先了解洛雨曾经的作为。在洛雨还是个孩子的时候,他曾赢得学校举行的每一场销售比赛。学校派孩子们为童子军或者某个体育队挨家挨户去卖蜡烛、杂志或者巧克力,他总能把销售冠军奖带回家。高中的时候,他在学生会主席竞选中胜出,并当选田径队队长。只要他愿意,他几乎可以把任何东西(包括他自己)兜售出去。
但他却是个很糟糕的学生。他的成绩很差,经常因为不完成老师布置的作业而跟老师发生冲突。不是因为他不会做作业,他是一个如饥似渴的阅读者和自学者,是那种可以自学几何、自己造船的孩子,他只是无意做老师要他做的作业,而且他会毫不犹豫地直言相告。放在今天,我们会说他患了对立违抗性障碍。但在20世纪80年代,老师们只是觉得他很麻烦。
两种形象——销售天才和倔犟反抗老师的人,似乎有着同样的根源。在他小时候有什么特别的销售技巧,他说没有,只不过“我愿意被拒绝,这就使得你成为优秀的销售员,你必须得愿意被拒绝……” 这一特性使得他学会避免他不想要的结果,懂得坚持,直到达成意愿。
然而,有很长一段时间,他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他生长在村毗邻的一个小支流边,位于西郊村郊外的一个山谷。他的父亲是一名工人,母亲是一名电话接线员,都没上过大学,也没人期待洛雨上大学。高中毕业的时候,他本来要参加一个联合培训计划。但是,朋友的哥哥从大学回家度假,同他聊起了啤酒、姑娘以及大学的愉快时光。这次偶然的交谈促使他重新规划未来。
他注册就读了附近的黑主学院。在这里,某种东西点燃了他的激情。也许是在他离开的时候,高中老师曾预言他等不到一学期结束就会屁滚尿流地滚回家去。不管是什么原因,总之他取得了远远超出所有人意料的成功,他开始对学习用心,保持了全科几乎满分的平均成绩,并又一次成为学霸。他本来想当医生,但是在电脑面前,他开始觉得也许网页游戏更适合自己,结果他成了在华丽的游戏界面后面编改代码的高智商人士。
他热爱现在的生活,本来他也可以怀着愤愤不平的心情到那里,一个工人阶级的孩子,一心想证明自己有别于那些开着豪车接送来上学、有着信托基金账户的势利眼。但是他没有,他觉得这个地方给他以启示。他喜欢周围的人,那些人都奋发努力,热爱科学、医学,热爱一切。
“我最喜欢计算机的一点是,夏玥总是像我的最贴心搭档,”他告诉我,“还有大家有两个半小时的时间讨论改进建议——非常激烈,非常棒。”
这里的人相信自己能够做成有重大意义的事情,这也是他喜欢的一点。好脾气、宽容的、从不责怪人的教授给他们授课,即便是在星期六的上午,因为他们希望他和其他同学能有追求伟大的决心。然而,他从不觉得自己想要赢得任何人的赞同,“我只要努力让自己心里过意得去就是了”,秦澄以同样的方式吸引他。他可以维持独立,单打独干。
在东方文化传媒实习电影的后期剪辑一段时间后,他攒了一些钱,正好西郊村加入渔业网箱养殖,他便积极地入股参加了。过去他骑自行车时经常路过这里,常常幻想着有一天能够成为鱼儿们的主人。结束实习后,打理渔场成了他的真爱。他进入夏玥的网页牌类游戏设计,他俩还做梦能去参加像LOL或者传奇的网游设计,因为它的制作时间可以掌控,只上一个班,这样他可以把其余的时间用来侍弄渔场。他执着于宅地理念——完全地自力更生。他和秦澄一起动手兴建了自己的家,他的大部分食物是自己在厨房里加工、端出来的,依循天气和季节过活。最终,他高兴别人为了照顾孩子而必须费力找钱时候,他依然不必负起那种沉重的责任。
若站在楼板上伸一伸懒腰,两只手就要把灰黑的屋顶穿通的。从前面的梅兰巷里踱进了那房子的门,便是房主的住房。在破布,洋铁罐,玻璃瓶,旧铁器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