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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护着自己的亲人。他吹着笛子,心中却在想着:“妈,你没有走,你永远都在守护着我。”
泪水淌落,滚烫如火,一曲终了,余音仍然袅袅不绝,被天风吹散。郑司楚放下笛子,只觉虽然红日当头,却如天已入暮,四野尽是狂风呼啸。他对着母亲的坟跪倒,放声痛哭起来,只觉心头无比委屈和辛酸。本来,应该是自己守护母亲,但如今却是母子已成隔世,母亲在永远守护自己。他从未如此忘情地痛哭过,现在只想放声一哭,把平生的泪水在一瞬间流尽。
他正在痛哭,却觉肩头一痛,宣鸣雷放下琵琶,重重打了他一拳,喝道:“郑司楚,好男儿流血不流泪,你不是说你不再哭了么?”
郑司楚猛地跳了起来,喝道:“不错,我不会再流泪了!”说罢,也是一拳向宣鸣雷打去。他本已哭得肝肠寸断,这一拳打出去力道虽强,却并不快,可是宣鸣雷闪也不闪,受了郑司楚一拳,身子一晃,一拳又打过来,喝道:“既然不哭了,那擦干眼泪,好好活着!”
郑司楚又吃了一拳,却似不觉疼痛,喝道:“我会好好活下去!一定会!”说罢,又向宣鸣雷打了一拳。虽然不是生死相搏,但两人出手都毫不留情,“砰砰”连声,两人你一拳,我一拳,也不知互殴了几拳。一边和宣鸣雷互相打着,郑司楚心中却在想:“不错,要活,要活下去!”
母亲去世后,郑司楚已全然不觉生有何趣,直到此时,才觉得人还是要活下去,只为了守护活着的人。他两人一边打,一边互骂,骂着骂着,宣鸣雷忽道:“你这混蛋,抢了我的小师妹!”吼罢,一拳打过来还特别重。郑司楚一愕,马上还了一拳,也骂道:“你这混蛋,先把小芷抢走了!”旁人若在这时听得,只道两人是因为争风吃醋而斗殴了。他二人都是军人,本领出众,拳头也重,不一会,打得身上衣衫散乱,尽是淤青,力量也小了,打上去的声音渐轻,嘴上倒是越吼越响。不过两人也从来没有什么仇恨,说到底,无非是一个抢了小师妹,另一个抢了小芷是最大的仇恨,想骂点新鲜的都骂不出来。正当宣鸣雷打了一拳,郑司楚想还以颜色,宣鸣雷忽地退了一步,叫道:“不打了,酒还没喝完。”
他算是求饶,郑司楚却不依不饶,有如顽童般上前又是一拳,喝道:“你还多打了我一拳!”打完这一拳,见宣鸣雷没还手,只是在喘粗气,心里有点后悔,便道:“行,喝酒。”
两人都已打得筋疲力尽,坐到酒坛边。好在两人打的地方没在酒坛边,酒坛和碗都没有破。宣鸣雷倒满了两碗,自己先喝干了,叫道:“真是爽快!”见郑司楚也喝尽了碗中酒,他又道:“郑兄,你说你再不会流泪,是不是破了誓言了?”
郑司楚不禁语塞。若不是宣鸣雷这般惫赖,他也不会忘情一哭。可是誓言终是破了,他叹道:“以后,我想泪水已经流尽了吧。”
“那你还要不要退伍了?”
郑司楚又回答不上来。本来他觉得自己已经下定了决心,可是现在却觉得自己轻贱生命是如此可笑。他叹道:“纵不退伍,我也不想打仗了。”
“若有一天,敌军兵临城下,马上就要取你首级,你仍然只肯袖手旁观么?”
这个问题郑司楚还是答不出来。他想了想道:“希望不要有这一天吧。眼不见为净,我真不愿见到人死。宣兄,我杀过不少人,现在只想洗掉手上的血腥。”
宣鸣雷叹道:“如果可能,谁愿意手上沾满血腥。但人生在世,总是身不由己,好比你是中原人郑司楚,我是狄人宣鸣雷一般。如果我们生在前朝,可能会在战场上决一生死。”
如果生在前朝狄人尚是敌人的年代,说不定自己和宣鸣雷真会决一生死吧。那时也不会知道对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总之是敌人就是了。郑司楚道:“军中有你们在,已经足够了,反正也不缺我一个人。希望,我不用再上战场。”
宣鸣雷见说来说去,郑司楚还是不想征战,心中暗叹。不过现在的郑司楚总算精神起来了,虽然身上被自己打得青一块紫一块。他道:“好吧,我帮你去请个长假。不过,一旦我有难,你郑将军千千万万不要脑袋冬烘,死都不肯来救我。永守亲族,好歹我也能算你的亲族吧。”
其实宣鸣雷既不是郑司楚的亲人,也不是同一族。可是郑司楚却觉眼前这人正是自己的兄弟,若他有难,自己无论如何都会出手。他点点头道:“我答应你。”
宣鸣雷长舒一口气,笑道:“就怕你到时还对我抢了芷馨怀恨在心,一听我有难,张嘴就说:‘活该!’”
郑司楚斥道:“岂有此理!”伸手又倒了碗酒。正要给宣鸣雷倒,宣鸣雷一把抡过酒坛来道:“等等,给我!”
郑司楚不知他要做什么,宣鸣雷夺过酒坛,举起来凑到嘴边大口灌下去。这坛酒郑司楚本就喝了不少,刚才又倒出好几碗,只剩小半坛,宣鸣雷气都不喘,一口气全都下了肚。他酒量甚宏,不过平时喝酒喝多了要发酒疯,这时小半坛酒喝下去,两眼却越发明亮。喝完了酒,他将酒坛一摔,喝道:“喝酒真是误事,从今日起,我再不喝酒。若违誓,有若此坛!”
郑司楚本来要喝,听他发了这毒誓,诧道:“你不喝酒了?”
宣鸣雷抹抹嘴道:“不喝了。你不肯上战场,接下来我一个人肯定更要吃紧,省得因酒误事,反正芷馨老骂我是酒鬼。”
郑司楚听得了,将碗中酒喝尽了,将碗一摔道:“那我也不喝了。”他对酒虽不若宣鸣雷那样无之不欢,却也是个好酒之人,只是现在觉得喝了酒实是在逃避,终无益处,何况宣鸣雷这等嗜酒如命的人都能戒酒,自己又如何不能?只是宣鸣雷说出口,又有点后悔话说得太绝,笑道:“好,那等我们胜利之日,再开戒痛饮吧。”
郑司楚知他终究舍不得戒酒,不由笑了笑。可是眼角瞥到母亲的坟墓,心中又是痛楚,低声道:“回去吧,别让人担心我们。”
宣鸣雷道:“是。小师妹准要担心你了。对了,郑兄,你真要把小师妹送回去?”
郑司楚道:“这岂有假。战争,本来就不该殃及平民。”
“申公也已同意此议,不过说目前尚非其时。”
郑司楚暗暗叹了口气。他也算定申士图现在是不会把傅雁容马上送回去的,肯定要等到有利用价值的时候。对申士图,他不能多说什么,申士图是个干练之人,而且秉性也算忠厚,治理广阳省多年,威望极高,播及同边诸省,不然高世乾在最困难的时候也不会铁了心要倒向再造共和一方了。可是申士图毕竟只是政客,对他来说,利益高于一切。他道:“同意就好。”
宣鸣雷没在说什么,心中却在暗叹郑司楚这人真不解风情,只道自己做了件大好事,小师妹却未必领情。不过这些话也不用多说,他向郑夫人的坟走去,行了一礼道:“伯母,我们回去吧,郑兄一定会好好活下去的,你放心。”说罢,走向马车,跳了上去道:“走吧。”
郑司楚也上了车。马车开动时,他又回头望了望母亲的坟。坟上,几茎新草被风吹得摆动,依稀似昔年自己出门,母亲挥手告别一般。他只觉眼中又有点湿润,只是默默地对自己:“不要流泪,你已发过誓,再不流泪了。”可话这话说,眼中还是湿湿的,泪水似乎马上要流下来,终究还是没有。
回到特别司,申芷馨和傅雁容两人见他们一副狼狈模样,都大吃一惊,也不知出了什么事。看样子,两人曾经历过一场恶斗,难道是碰到了强盗?只是以他二人的本领,强盗想抢他们真是不开眼。申芷馨忙取了跌打药酒过来,把宣鸣雷叫进房里亲自给他擦拭。郑司楚却没人给他上药酒,只好进房里自己去擦。
在房中脱了衣服,用药酒擦着淤青。先前还并不怎么觉得,现在药酒一涂上去,活了血,越发感到痛了。郑司楚心道:“宣兄出手可真重,不过他也不见得比我好到哪里去。”正呲牙咧嘴地擦着,门上响起了两声轻叩:“郑将军。”
这是傅雁容的声音。郑司楚吃了一惊,忙道:“阿容,等等,我还没擦好。”
他在身上胡乱擦了一阵,穿上衣服开了门,只见傅雁容站在门口,眼中有点茫然若失。他道:“怎么了?”
傅雁容看了看,低声道:“郑将军,芷馨姐姐说,申太守已经同意送我回去了?”
郑司楚点了点头:“以民为本,以人为尚。你又不是军人,本来就不该扣着你。”
傅雁容犹豫了一下,又道:“申太守……他是准备我爹出兵之际才送我回去吧?”
自然是这个想法。郑司楚想着。那时把傅雁容送回去,就可以打乱邓沧澜的出兵步骤,同时也可以让大统制对邓沧澜产生猜忌。到时邓沧澜若仍要按计划出兵,又可以给申士图布置的报国宣讲团一个大肆宣扬的材料。仅仅把傅雁容送回去这么件小事,其实也已成为南北双方角逐的一环了。他想起老师当初经常跟他说的“仁”字。远征朗月省,让他明白了“仁”字若没有力量做后盾,便只是侈谈。现在申士图的决策,不过给他的认识添了个注脚罢了。他道:“你放心吧,反正在这儿,你也不会有什么麻烦,我保证。”
傅雁容叹了口气:“那,郑将军,我走了。”走了两步,她又回过头,见郑司楚还在门口呆呆地望着自己,她幽幽地叹了口气,低声道:“但愿,战争早一天结束。”
然而战争终将绵延下去。虽然共和二十四年的下半年,南北双方都因为休整而迎来了短暂的和平,可这仅仅是暴风雨来临前夕的平静。八月,郑司楚见申士图再不提起送傅雁容回去的事,忍不住又写了封信,请求尽快进傅雁容北返。申士图的回信一板一眼,口吻很客气,却尽是官腔,说未至其时,请邓小姐安心在五羊城暂居,以待转机。
九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