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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愣。
仔细回想,却不记得自己说过这么一句话。
望着她疑惑的眼神,邓骘扯了扯嘴角,替她盖好了被褥。
扶桑想,她必须再为自己的提议加一点筹码。她知道,想要邓骘趟入这浑水中,并不是那么容易。
但是没有办法,自己的性命倒算了,姐姐,五叔叔,还有安然的性命……
安然?她蓦然间,竟觉得无比思念他。就想要开口问问安然如今在哪里,话还在腹中就被他蓦然打断。
“今日受了寒,你也累了,什么都不用说了,好好休养。”邓骘缓缓的起身。
扶桑还是想开口。
他回过身来,望着她:“明日,我们再行嫁娶之礼。”
她几乎一个激灵就要翻下床来,瞠目结舌地看着他:“你你你……你说什么?”
“你说什么我都答应。扶……”顿了一顿,继续道,“窦归荑,明日,我们拜天地,跪宗亲。从此以后,你是我邓骘之妻。”
说这句话时,他俯视着她,那在夜里漆黑的眼眸,让她完全看不穿他的心绪与喜怒。
他清清楚楚地喊出窦归荑三个字的时候,她心中瞬间腾起的百味陈杂之感,几乎要将她浸没。
好遥远的三个字。
窦……归荑。
-
仿佛,又是同一个梦。他很清楚,却以旁观的虚无之位,再一次回到了十一年前的这个时候。
漫漫荒沙随风,迷蒙了人的视线。一小队人藏身于沙坡之下,彼时身为右副将的方霖,却一心一意地护着为首的那个尚未既笄的十四岁女孩。
“窦小姐,窦小姐……这实在太冒险了,那匈奴既然派了假史来言和,此番叛逃,前方不远处必然有人接应,再追下去,只怕是不妙。老臣倒无妨,窦小姐可是窦大将军的嫡亲之女,倘若落在那倭寇手中以此要挟,那老臣是万死也难辞……”
“啰嗦!”她压低声音不耐烦的两个字,将他苦苦絮叨的一堆话都堵了回去。
一旁的耿峣也不过是稚嫩少年郎的模样,他打量着眼前的女孩,良久,也跟着劝解道:“窦姑娘,如今这么跟着,也并没有何用呀。”
稚气未脱却已一派凛然的南筝,如同这大漠苍凉中一簇绮丽的火焰,耀眼夺目。
眼眸中那天生的傲然贵气令人一望就不由得垂目恭顺,以及一身铮铮浩气,有这迫人之势。此女虽是年幼,却有种天降大材之色。
“此番若是让他与前来交接的兵马回合,那么他昨夜子时窃听到的大军行进路线便全然曝光,若此时强改路途,也只会让之后的战役失了先机。方副将,你随我父帅讨伐多年,怎地会看不清眼前这显而易见的局面——这个人,放归不得。”窦南筝环顾四周,望着耿峣背后的寒铁长弓,只可恨手中无利箭,否则,即便是远距,也尚有一搏之望。
她望见,那贼人背上箭羽满满的箭筒,眸色一沉。
“再等等,老臣已经拆人回去报信,想来再等片刻,应当就会赶到了。我们如今不过十数人,与之硬拼不是上策。老臣不能够以窦小姐的性命去冒这样大的险。即便是今日那纵那贼人逍遥,还有大将军在,这战,未必就败了。即便此战败了,以退为进,也并非毫无转机,但是,如若窦小姐今日……”
耿峣望着窦南筝,知道她并没有在听右副将的絮叨。
她眼珠扫视着不远处的枯木桩,桩下乱枝摆布,她的眼一点一点眯起,然后又猛然睁开。
“此法只怕不可。”窦南筝弓身提步的刹那,耿峣猛然起身扣住她的手臂,“那枝桠本就不平直,如何能够当箭,即便你箭术了得射中了,此木长年大漠日晒风吹,早已是内疏外松,也是伤不到什么地步,若是彼时打草惊蛇……”
窦南筝望着山坡不远处,隐隐的黑影覆上,眸色一变,骤然两步走开去,提手朝耿峣猛然一劈:“你算什么,敢拦我?!”
回合的人马已经赶到,追了一路,现如今已经没有时间等大将军的援兵赶到了。
再等下去,那假降的贼人,只怕什么消息都交接而去了。
“窦……唔……”
耿峣还想说什么,腹部被她提膝一踹,他疼得直冒冷汗,弓身俯下,而窦南筝顺势取下他背上的弓箭,脚下生风,沙尘飞扬。
足尖一勾,一支残枝飞疾而上,她反手扣下,搭弓引弦,动作不过瞬间,风夹带金色的尘沙,拂过她的眉眼。
她却稍稍顿了一下,冲着率先跟上来想要阻止她的右副将和耿峣说:“待会无论发生什么,不可到坡脊上来。”
“不可……”
刷——
枯枝飞射而出。
耿峣摇头。不行的,不管是多么精妙的箭术,都不能够让朽木以铁箭之势伤人性命。这支箭,除了让敌人察觉到自己的存在已经方向,并不会有任何作用的啊!
这位窦小姐,着实犟得很,还是一副冲动的个性。
此箭的速度惊人,竟然真的射到了那般远的地方,只是出乎意料的是,它只射到了马头,惊了马,马前蹄高高抬起,贼人落地后顺势翻滚一圈,单手撑地稳住身型,朝着射箭的方向狠命望来。
完了。
却不想,在这紧要关头,窦南筝竟然一越而上坡脊,堪堪暴露在敌人的视线中。
相隔半里外的对方,一下便认出了窦南筝,猛然搭弦引弓,瞄准了南筝。
一瞬间,耿峣忽然想到了什么。眼光陡然变的惊疑。
难道说!
他蓦然抬眸,窦南筝眼眸一瞬不瞬地盯着前方,全神贯注地望着对方。双手十指,指节微动,发出几声清脆的声响。
她从没想过射中对方!她的目的就是让对方注意到她。
前方即将有援军回合,又是这个距离之下,他一定不会仓皇隐蔽,也不会独自返而寻之,而是以箭回射!
她疯了吗?她以为,她能够截住那一支箭吗?!
耿峣猛然起身,朝着她奔去。
然而,余光却瞥见什么快如闪电瞬间袭来。
窦南筝一瞬间眼眸瞪大,惊愕中如疾风侧身一支箭擦着脖子,割破衣领擦边而过,隐没入漫漫黄沙,而她左手高举头顶,堪堪截下正对脑门的一箭。
然则,瞬间,胸口贯穿撕裂的疼痛令她窒息。
此人,竟然是三箭齐发!
一箭比头,一箭瞄喉,一箭当胸。
几滴血,落在黄沙上,又瞬间被掩埋,她跌滚下来,耿峣一跃而上接住了她,小心地避开她胸口的箭,将她平置在地上。
“窦小姐!”右副将大惊,跌跌撞撞地跑来。窦南筝侧过头去,呕出一小口血,右副将脸色顿时如死灰一般,腿一软,几乎是跪跌在她身旁。
她将手中紧拽的箭,交到副将手中,望着他,说:“无碍,并未中我要害。你……莫要,莫要失手……”
嘴角的血缓缓流下,耿峣愣了,替她擦去,又溢出一缕来。
☆、第一百零三章。半壁兵符
“窦小姐!”右副将大惊,跌跌撞撞地跑来。窦南筝侧过头去,呕出一小口血,右副将脸色顿时如死灰一般,腿一软,几乎是跪跌在她身旁。
她将手中紧拽的箭,交到副将手中,望着他,说:“无碍,并未中我要害。你……莫要,莫要失手……”
嘴角的血缓缓流下,耿峣愣了,替她擦去,又溢出一缕来。
右副将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是南筝已经没有力气去呵停他。
耿峣一瞬间觉得心生烦躁,蓦然间朝着右副将吼道:“还不赶紧射,要等到消息都传递完了才动手吗?!”
副将一愣,似是没有想到平时看着温吞的耿峣竟会这般以下犯上。
他哆嗦着,搭弓引弦。耿峣眉头微皱,想要说什么,最终,还是没有说。只是,不好的预感,一直萦绕在他心间。
那位副将,手抖得极其厉害。
耿峣眉头越皱越深,垂头看了一眼窦南筝,她因为失血,脸色已经有些发白了。
副将旁边的几个人,都紧张兮兮地围在他身边,看着他射。然而他也不知哪里来的一股子劲头,朝着身边大声吼:“都给老子滚开,滚开!谁围上来砍了谁!”
这支箭,是大将军的独女,窦南筝拼了性命接住的箭,如果,如果没能射中……如果,一切都是平白的,而更糟糕的是,万一,万一这窦大将军的女儿因此而死了……
那他半生的功勋,不,莫要说功勋,他的性命,他全家老小的性命,就全都没有了!
射中!老天,拜托你,一定要射中!
他颤抖着,摆了许久的架子,箭却迟迟不敢射出。
“混账……东西……”窦南筝微微眯着眼,少了几分气力,“此役如何重要,你非得要片刻之差,让那宵小走漏机密,使得……咳,使得大将军手下……十一万人陷入那般不堪的险境?!”
右副将咬牙,刹那间,箭飞射而出。
窦南筝眼眸蓦然瞪大,身侧的几个士兵都忍不住攀上沙丘远眺。
耿峣扶着她半边身子,感觉到她的背脊也僵硬了一瞬,明显也有几分紧张,却又故作得不想让任何人看出的模样。
耿峣因扶着她半个身子,没法起身看,因此目光悄无声息地望着查探结果的那些人的脸色。
然后,他脸色一沉。
该不是。
右副将踉跄得几番腿软,攀上沙丘,仔仔细细一看。他的箭不知道在何处,但那贼人,的确是完好无损。
一丁点也没能伤着。
右副将腿一软,滚了下来,在窦南筝身边不断地磕头:“老臣该死!老臣无能,老臣……”
右副将猛然一拽身后的小士兵:“还不快去沙丘上引那贼人射箭!这,这一支箭,如此远距,想要射中本来就难入登天……”
“副将大人,小人……小人可没这个本事,接箭啊……”小兵屁滚尿流地跪了下来不停地磕头。
副将一脚踢过去:“混帐东西!用手接不住,给本将用命接!”
耿峣眉头又一点点蹙起,没用了。对方已经知道了我们在用什么伎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