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雒阳赋-第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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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怕窦小姐自己也想不透。”邓绥叹口气,说道,“告诉你,五年前,我也救过他一次。”
  归荑愣住了。
  “那个时候,我的心情只怕是比你当日更为复杂,明明知道这个不能救,明明知道自己在做多么大逆不道的事情,但是,我救了他。”邓绥皱着眉头,似是在回忆当时的场景,然后又将目光转向归荑,那眼神如炬,“归荑,你或许会觉得他行事狠辣果决,可这是他的生存之道。归荑,他若不是这样一个人,决计活不到现在。”
  这一句话说得诚恳,归荑可以意会到,那是多么心酸的事情。
  “他……他过去到底经历了什么?”归荑不由得问道,说,“我只听过他重伤之下呢喃的一声娘亲,他娘亲现下在哪里?为什么我从未见过他的家人?”
  “这个,你自己去问他吧。”邓绥叹了口气,说道,“那一日一曲,你我可谓知音,因此我也知道窦小姐本性纯良,故此番无礼地托付窦小姐一件事情。”
  她起身,行了一礼。
  “你说。”归荑赶紧扶起她来。
  “请你,相信你第一次见到他时,救下他的直觉。在日后,用你郡主的身份,护住他。”邓绥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说道,“眼下我不能给窦小姐带来什么,但日后,但凡汝之所求,我必定尽力相助。只怕此番梁家的事情他不会轻易罢手,还会继续独自追查下去,最终给自己引来祸端重重……”
  “若只是这样的话,你也可以保护他……”归荑疑惑地说,然而话没说完,却被她打断。
  “我不行。”她侧过身去。
  “为什么?”归荑绕道她面前,却发现她面色凝重,似乎有些话说不出口。
  “因为。”最终,她还是叹口气,目光沉静而忧伤,对归荑说,“追杀他的,正是我们邓家。”
  …
  …
  地牢里。
  两个狱卒应声倒下,巡守的人每半刻钟便会来巡查一次。也就意味着,他只剩下半刻钟不到的时间。
  蒙着黑面的人身形颀长削瘦,却又带着几分少年稚气,约莫十五六岁的模样。
  风若缓缓抬起头,眼神却恍惚得没法看清眼前的身影。
  未避免引人来,他步履轻盈,也不敢凿锁入内,只得隔着木栅栏,轻轻唤了一声:“金姑姑。”
  金……姑姑。
  是啊,她曾是,梁贵人的掌事,金夫念。这个称呼,多久没有听到过了。
  她轻笑,不语。神智还有些恍惚。
  “我什么,都不知道。小公子和两位小姐,当年就已经死了,没有余孽,没有计划,什么都没有,只有我……”风若气若游丝地喃喃道。
  想必是审问得有些神志不清了。
  “看来真是岁月蹉跎,如今我即便唤你一声姑姑,你也认不出我是谁了。”少年叹息了一句,“金华殿外的扶桑花开时,金姑姑可还会抱着我,采撷下几朵别在耳畔?”
  风若眼神缓缓地聚焦。愣了良久,看着眼前的人。
  “扶桑花……”她喃喃,蓦然轻笑道,“哪里还有什么扶桑花,贵人自尽那一日,都给烧尽了……”
  默了一下,猛然抬起头,若有所觉地看向对面那个少年,猛然说道:“你……你是……”
  “金姑姑。你终于记起我了。”少年扶着栏杆,听着似乎有脚步声渐近,猛然问道,“告诉我,朝月璧里究竟有什么秘密,为什么你们费尽心力地要得到朝月璧?”
  “她……她……”风若哑着嗓子,半晌说不出两话来。
  “她安然无恙。”少年缓缓然。
  “朝月璧……凤怜花影图……”风若气弱地呼吸着,猛然说,“你……你娘亲……在哪里,小公子……还有,风怜花……”
  少年沉默了一瞬。
  良久,脚步声似乎已经到了门外。
  门瞬间被推开。
  “都死了。”
  淡淡一句话,似乎消散在阴暗潮湿的空气里,再一看,眼前半□□影都没有。
  风若却因最后似真似幻的三个字,猛然间,喉头一甜,生生吐出一口血来。
  “有刺客,有刺客!!”
  外头慌乱一片,但风若脑海里空空的,原本已经疼到麻木的身体,却像是寸寸撕裂一般,颤抖着,无法止息。
  那个孩子说。
  都,死了。
  

  ☆、第四十八章。梁小公子

  雒阳城外二十里。
  窦南筝的马一骑绝尘,势如疾风。那是纯种的汗血烈马,身体的毛色是纯正的白色,一丝杂毛也不见,而蹄子以上几寸是油亮的棕褐色,马额上是镶着红宝石的额带,与它的主人一样,一通贵气而利落的气派。
  “九风,再快些。”窦南筝抬眼看了一眼天色近乎日暮,商量一般说,“日落前,咱们回府好吗。”
  马儿长嘶一声,脚步迈得更开。
  窦南筝嘴角轻扬。
  陡然,什么东西破空而来。
  她微侧头,一支箭险险擦过她的耳畔。钉入了身后的木杆中。
  她顺着箭来的方向凌厉扫视,策马之势却依旧不停。
  嗖嗖嗖。
  她一手撑上马背借力,整个身体悬空而起,三支箭分别擦过她的腰间,臂旁,以及两腿空隙,呼啸而过。
  然而同时,身后紧跟的两个兵将却一箭穿胸,应声倒下。
  尔后又稳稳落回马背,猛然看到前面一根诺大的拦路木,刚刚想要勒缰绳,九风却低嘶鸣两声,反而跑得更快了。
  九风一跃而起,南筝低头一看,方才地上布置了一根拦路木几条毒蛇。倘若没看清蛇影而于木前停下,必然会被蛇攻击。
  “好孩子,九风。”南筝摸了摸它的额头,勒住了缰绳,九风停下,原地打了个转,南筝也顺势巡视了一下周围,扬声道:“畏畏缩缩,小人行径。”
  不远处的灌木丛里传来定点声响,南筝行云流水地触弦搭箭飞射而去,顿时传来人的闷哼声。
  约莫十来个人,从四周的灌木丛里站了出来,手持刀剑,面披黑布。
  是强盗?
  不,虽说此番窦南筝是携两侍从提前回京,但单从衣物便可看出是兵家。雒阳城外的强盗如何胆大也不会敢打兵家的主意。
  “窦副将好身手。”其中一个看似四十来岁的人作揖道,随机伸出手飞来几个暗器,窦南筝破刀而出自己躲避的同时,为九风挡下利刃。
  “这便是传闻中的御赐宝马九风。果真是灵气的马儿,只可惜,跟错了主人,怕是不能再报效我大汉了。”那人一声令下,数人朝着南筝急袭而来,南筝瞥一眼,那刀刃都不是银白色,而是带着些许黄褐,想来,都是淬毒的。
  靴间抽出两把短匕,她一跃朝着两个方向掷去,每把匕首都穿透了两个人的胸膛,才深深刺入地下。
  她一脚实踩,另一脚轻踮于马背上。
  映着夕阳,她削瘦挺拔的身型看起来令人胆寒。
  “看来今日日落前,是回不了家了,九风。”她声音平静得如同一潭死水。
  为首的蒙面人笑得冰冷,说:“小小年纪,行事如此狠辣。亏得窦宪养出了这样的好女儿,同他一模一样。放心,不止今天,永远,你都回不了家了。”
  他脚下一蹬拿着刀劈来,她以长刀反手挡住,却不料那人另一只手从身后抽出一把短匕,朝着她脖子划去。她头部堪堪后移,被长刀所截的刀刃却伺机绕到身后,此番她退势收回不及,竟是要撞到那淬毒的刀口上了。
  她眉头一蹙,霎时伸出二指紧紧拈住脖子下的短匕,借力朝前,然后掐住手腕,一折,顿时惨叫连连。
  那人跌下马来。
  窦南筝脸色凝重了几分。
  这些人,身手都是颇为了得的,不似一般人。
  “你们是什么人?”窦南筝持刀负手而立,发带被风吹得扬起,额间的赤色宝石映着晚霞,分外妖冶,“想要做什么?”
  断手的那人忍着疼,腰杆挺得笔直,说:“你们做过的事情,瞒得住一时,又如何瞒得住长久。天谴人恨,迟早都是要受回来。又何必再多作孽,不愿放过未亡人?!”
  话说到这份上,南筝心底了然,轻笑:“我还道是谁。原来又是来送死的梁家余孽。既是未亡,安分守己地在穷乡僻壤里等死,我们就是有再大本事又哪里抓得到。就是这样,一个勾一个,全部牵扯出你们这些不死心的。”
  “果真是蛇蝎一般无情的心。”那人默然道,“小公子,看到了吗,这件事情,哪里是抓住她胁迫就能解决。还是听老奴的话,先杀之,以慰夫人小姐在天之灵。”
  小公子。
  窦南筝眼底暗光流转。
  蓦然有人忧伤而无奈开口,说到:“我只想要,只想要我姐姐活着,我只剩下这一个亲……”
  唰——
  “公子小心!”
  嗤——
  转瞬间,风云变幻。
  再定睛一看,窦南筝立于马背。单手持弓,而箭,刺入了当在公子面前的人的手臂。
  箭穿臂而过,小公子看着那血淋淋指着自己鼻尖的箭头,忽的有些呆住了。看向马背上的窦南筝,半晌都没说出话来。
  “一只手臂,若是能让公子看清窦家人的真面目,便不算亏。”那人却似不疼一般,抽出箭,丢到地上,冷冷看着窦南筝,说,“你但凡无法刺伤我要害,便无法取我性命,但我只要划伤你些许皮肉,你顷刻就会没命。”
  那人双手齐发八颗暗器,窦南筝自顾不及,其中两颗打在马身上,而那人轻功了得,霎时间掠到她面前,一个回旋踢,踢走了窦南筝手上的长刀。
  窦南筝脸色微微一变,却转瞬间被踢中腹部,她伸出手试图夺过男人手里的刀,反而被对方趁势牵制住手,那人轻笑一声:“战场上功绩赫赫,想来兵法熟稔之故,如今你兵器也没有了,如何有胜算?”
  窦南筝眼底闪过狠绝的光芒,猛然左脚擦过右脚前端,顿时右脚前端拨出一片薄如蝉翼的刀刃,她身形顺势一旋,脚踢向他的头,霎时间刀刃划过他的脖子。
  鲜血四溅。
  男人倒下马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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