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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孩子,决不能成为皇后!
窦家的人,都是一样的,包括这个孩子。他们留着一样的血液,有着一样的行事方式。行夜也曾怀疑,这个孩子是不一样的。
但如今看来,没有不同。
她只不过是尚且年幼,所以还未成凶猛的恶兽。
“你们竟然将刀对向她?!”君骘眼眸顿时变得阴郁危险,“怎么敢,怎么能够?!”
她可是为了你,几番生死流连的人!
“陛下,臣下的愚忠不期望陛下能够原谅。窦姑娘,对于此等罪孽,臣下必然会以死谢罪。”说完,行夜刷地抽出刀,寒光刺眼,窦归荑瞳孔猛然放大,想要尖叫,可喉咙如同堵上了什么,只能够窒息地望着那银白的刀光逼近自己。
君骘的刀猛然转向,抵上刘肇的脖子。
刀在窦归荑头上半寸停下。
“弑君乃诛灭九族之罪!”行夜冰冷至极地撇过君骘。
“你敢,我就敢。”君骘眼眸同样森寒,“我自五岁起便是诛九族的罪,再来一重,也还是九族。”
场面竟是前所未有的寂静。
窦归荑望着刘肇,良久,目光那样绝望。
她的手,无力地松开,垂落下来。
“你,不是我的表皇兄。”
“跟朕回雒阳。”刘肇丝毫没有在意脖子上的刀刃,只是盯着窦归荑的眼,“朕会让你成为皇后。”
她竟是微微勾起了一边的嘴角。
眼泪一颗颗往下坠:“不是……不是我的……表皇兄……”
“你想要的,是守护你的亲人是不是。成为皇后,就可以守护亲人。”刘肇伸出手,触摸着她的脸颊,“还记得你刚入雒阳的时候吗,朕说过,留在雒阳的话,你想要什么,朕都给。”
他说,朕。
然而,一直强压着镇定的他,终于顷刻间如同决堤一般慌乱起来——
血!
她的鼻腔里,源源不断的血流出来。
全身痉挛着,抽搐着,口鼻内鲜血如同止不住的细流。君骘霎时间发狂一般扑上去:“不要!我杀了你!”
挥刀瞬间将行夜的刀刃甩开深深钉入远处的木柱,行夜拼力一扑两人疾速滚落在地,一张木桌碰撞之下支离破碎,一同甩出老远。
刘肇慌乱的擦着窦归荑鼻腔内的血,想要紧紧地抱住她,却害怕多用一点劲就会让眼前的她崩坏。
该怎么做,到底,该怎么做?!
“你骗我……你……”
他不是窦太后的亲生子。
他并不是她的表兄。
他一直以来的温柔,都只是做戏给她的皇姑母和将军伯父看,为了钝化他们之间日益尖锐的矛盾。
君骘再一次……
说对了,是吗。
“活下去,守护你绝不能失去的那些亲人们,归荑,你不要守护她们吗?”他还在不断地为她擦着血,一瞬间,他地每一寸的骨血都似乎杂糅着冰渣,每流动一寸都是撕裂而冰冷地疼痛。
刷——
她仿佛受到什么刺激,一把抓住他的袖子。
一瞬间他如同看到了萤火之光,然而在看到她的眼神之后,再次坠入深渊。
“不许……伤……害他们!”她咬着牙,几不可闻地说道。
她以为那是威胁!
她竟以为,那句话是威胁?!
一阵目眩的闷痛后,他这才深刻地感觉到,他和她之间,有什么正在急剧地转变之中!
然而面对她如今生死之际,他根本无力顾及那一种可怕的变化。
他抱住她:“活下去,我承诺你,绝对不伤害他们。听见了吗,只要你活下来,我绝不伤害他们!”
她浑身的痉挛似是有所减轻。
他温柔地抱着她,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她的头,安抚着她。
“归荑啊……”他一声原该旖旎的呢喃,却喊出了满身的苍凉凄楚。
“无论……”
她的声音,渐渐在耳畔微弱。
“嗯?”他不由自主地将她抱紧,再紧些,手摸过她的头,扣在她的脖子上。
“如何……伤害他们……就……不会原谅……”
“绝对……”
刘肇瞳孔猛然睁大。
——无论如何,这个人,陛下都是要失去的。
郑众的话如同平地惊雷,在耳边回响。
眼光里的涟漪一圈圈放大,最终,又归为平静。
他将她缓缓地放下,安置在床榻上,为她仔细地盖好被褥。
摩挲着她一缕鬓发,从背影来看,看不出任何的异样。
然而,再一次开口,他的声音,如同隔世的沙哑与颤抖。
跟随陛下这么多年,一直以来他都是喜怒不形于色,是自控力极其可怕的人。行夜从来不知道,他还可以发出那样的声音,如同濒死的野兽一般,脆弱的呜咽。
“你这是……”
她似是已经沉沉睡去,毫无知觉。
但他却问得那样认真。
“要我放弃一切,包括性命……的意思吗?”
☆、第七十六章。笃景薨逝
雒阳城门外。
夜风猎猎,星影稀疏,四周尽是令人不安的幢幢黑暗。原该寂静的深夜里,却凝重而微喧着。
一队兵马立于城下,气势凛然行动却并未粗暴,只是静静地等待着什么。
一会儿之后,城门被打开一小条缝,一小厮打着灯笼,踮脚躬身走至为首的人面前,恭敬地跪拜行礼道:“窦笃大人万安。”
窦笃微扬着下巴,鼻子里哼了一声表示答应,沉声道:“还不速速给本将军开城门?!”
“我们殿下有数事不明,派小人前来询问。”那小厮眯着眼皮笑肉不笑,“不知大人此番回京,为的是什么?同我们殿下的约定,不知可还记得……”
窦笃冷笑一声,俯视着小厮,语气危险:“你的意思,根据本将军的回答,你们才决定是否开这城门?”
小厮冷汗冒出来:“小人嘴拙,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我们殿下……”
然而,小厮却不做声地悄然举起灯笼,橘黄的光染出窦笃隐约的身形。
“少啰嗦!”窦笃抽出剑,抵在小厮脖子上,“如今局势紧张,虽说本将军什么也不怕,但也不能平白送了性命。本将军此番便是要去面圣的,倘若陛下愿退一步,那便各自安好,也免得……”
嗤——
一支箭,利落地穿透窦笃的胸膛。
马惊吓地扬起前蹄,窦笃甚至还未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便一下摔下马去。
口中吐大量鲜血,伸出手捂着胸口,眼眸瞪大。
高处的城楼上,一个颀长坚韧的身影伫立,他的手还摆着刚刚射完箭的姿势,夜风吹拂着他的青丝,如墨隐匿在暗色中。
“副将的百步穿杨,果真是天下首屈一指的。”一声爽朗的声音轻轻响起,语气里满满的赞扬,似是一场风月的比试一般自在。
“多亏殿下心思缜密。”耿峣收起弓,望着底下骚乱起来的兵马,“窦家果然自保为上,稍一压制便想要同陛下和谈。”
深夜里,那散漫的笑意融入了微凉的夜风。
“事情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怎么还能走回头路呢?”他的眼睛微微眯起,拍了拍耿峣的肩膀,“这里交给你了,别忘了,小心地切下这位窦大人的头颅,去窦宪那里……”
嘴角的弧度,由温柔渐渐演变成冰冷:“说说陛下,是怎么绞杀你们的。”
身后传来一声孩子的嘤咛,他的神色又猛然间变得无比温和,恍若方才一瞬的肃杀之气只是错觉。
回过头,一位黑衣人抱着一个正砸吧着嘴迷糊着想要睡过去的婴儿。
他抱起那个孩子,耿峣打量了一下,神色猛然一变:“窦……安然?!”
“真是个漂亮的孩子啊……”他逗弄了一下孩子肉嘟嘟的嘴巴,温柔地将孩子放回黑衣人的手里,伸出手轻轻摇着孩子的小手,“和娘亲长得真像。这样一看,还有些像女孩呢……”
“殿下,为何将这个孩子……”耿峣错愕地望着。
“这是我答应好给阴家的筹码。”他松开小孩的手,又捏捏小孩的脸,被彻底吵醒了睡眠的孩子放开嗓子哭了起来。
他摇摇头,轻笑道:“从现在就开始哭可怎么好。留着点力气,哭给你小堂姐听吧……”
冲着黑衣人使了个眼色,一块白布蒙上孩子的鼻子,刺鼻的药草微弥漫开来,孩子渐渐地沉睡过去。
“邓家的兵马可是交接好了?”他眸色未动,望着城楼下喧闹的兵马。
“那邓钏所带的驻守雒阳城北约二十里外的精锐五千,兵卒两万,皆凭虎符调遣。而封地处的兵马尚不明确……那邓老儿也是多了几重心眼的人,小人已经搜遍了府邸,找不到那调遣兵马的虎符……”黑衣人低下头,沉声道。
“罢了,毕竟也是当年跟着先祖爷打下江山的功勋后辈,自然非等闲。如今已是鱼肉砧板,倒不怕他还生出什么变故……”他轻然一笑,摆手示意黑衣人离开。
黑衣人转身消失在城楼上。
被一箭穿心而倒在地上的窦笃,抽搐着,最后一动不动。不过弹指间,没了气息。
另一头,邓府。
邓绥立于庭院内,从没有哪一刻觉得这庭院如此冷清寂寞,如今支离破碎的家族,动荡不安的朝堂,都让她感到无措心慌。
“爹爹……”她喃喃着,一阵风吹来,吹熄手中的烛火,她又呆呆地望着熄灭的灯笼。
一滴泪,落在手背上,她无声地擦去。
“想要哭,为何又要这样忍着?”一声苍老威仪的声音缓缓响起。
邓绥抬头,震惊地望着对方,一瞬间只觉得和父亲的身形样貌极其相似,只是更苍老几分,眼睛适应了黑暗之后再细看一眼,猛然站起,惊呼道:“伯父大人!”
邓袭走近两步,摸了摸她的头,叹道:“你这性子,倒是同你父亲年轻时一模一样。”
他将手中的东西仔细地交付到邓绥手中,说:“半个虎符在你爹爹书房书柜二排的暗格之中,另外半个,如今我交给你。这是你父亲的遗命。”
邓绥蹙起眉头,感受着手心的一片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