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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盯着那些黑雾,口中不停地念诵,直至看到它们全部消散殆尽才算做罢。
终于可以松口气了,我凝望着海面,思绪难平。
不知是不是被刚刚的场面吓着了,甲板上的人都默不作声地呆在原地,一动不动,连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的。
许久,身后传来郑公公的声音,“恩公,可以了?”
“嗯,可以了。”我背对着他点点头。
我明显感到郑公公紧绷着的身子松了下来,他示意手下将几案撤了。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但想到死去的同伴,心情依然沉重,因此,没有人说话,只是默默地迈着步子有序地退下,各回各的房间去了。
我不是他的兵,坐息时间是自由的,而此时,我只想凭栏远眺,向消逝在海平线上的离岛说再见,所以,我无视了他的命令,兀自站到船头,看着大船破浪前行。
天空中有几只晚归的鸥鸟掠过,在空中翻了个身,回旋回来,追着船尾,紧紧随行。
我就这样,独自一人,静静地望着远方,任由海风吹打着我的面庞。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传来郑公公的声音:“恩公,可否告知您的姓名,也好让我们永远铭记于心。”
我喃喃道:“姓名只是个称呼罢了,不重要的。”
“。。。。。。”
“铭记于心就更不必了。”
半晌,身后又传来郑公公的声音:“问句不该问的话。。。。。。您是出家人吧?”
我转过身,对上他的眼睛,警告道:“不要试图去了解我的任何事,记住您的承诺,就当这一切只是一场梦。”
他哑然,
退后半步,怔怔地瞅我半晌,似乎想从我的眼中看出点什么似的,然后忽然高合双手于胸前,恭敬地一躬到地,“知道了,恩公。”
我看他年纪也不算小了,还要带领这么大的船队在海上漂泊,这内心得有多强大的支撑才能做得到啊!心下不觉对这个高大魁梧的老男人生出怜惜之情。
于是,我柔和了声音对他说:“您也累了,回去歇着吧。”
他点点头,转身离去。
我知道他心里揣着无数个疑问需要解答,可是我已不是从前那个天真烂漫的孩童了,我觉得自己的心已经老了,也当真觉得有些事告诉他反而会成了他的负担。
象我这种人,还是让别人了解得越少越好,免得让人无端生出种种妄想,于人于己未尝不是件好事。
目送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刚欲收回视线,海上突然传来一阵妖媚的歌声。我的心一颤,是离?
我兴奋地扑在栏杆上,寻着声音去看。海上什么都没有,可那声音却越来越近。
不肖多时,所有的船都骚动起来,兵士们纷纷涌上船舷,象着了魔一样,大喊大叫。
情况不对。竖耳聆听,发出歌声的点不只一处,耐心数了下,好家伙,竟然至少得有五六十之多!
天啊,我一阵毛骨悚然。离说过,他的族人是把人当成食物的,他们会用妖娆的歌声媚惑过往船只上的人们,让他们跳海成为盘中餐。
我仔细分辨,这歌声里没有一个声音是属于离的。这可怎么办?离不在其中,我要怎样才能和他的族人沟通,让他们把到嘴的美食放弃掉呢?
就在我为难犹豫之际,只听扑嗵一声,已经有人跳海了。紧接着,左一声右一声,不停传来跳海入水的声音。
我的身边不知何时已挤满了人,人们纷纷跨过栏杆,眼神迷离,嘴里大喊着:“美人儿,我来了!”就奋不顾身地跳了下去。
“别跳!别跳!会送命的!”
我急得大叫,可我的声音被湮没在男人们如潮的**声中,没人听我的,船上的人都疯了,完全不受控制。
我的眼泪都快急出来了,可是有什么用?我无法阻止来自人们心里最深处的欲念!一种从未有过的无力感充斥在我的心头。
这时,一个壮实的身躯撞了我一下,我侧目一看,竟是马欢,此时他也丧失了理智,笑得跟朵花似的往前挤。
我一把上去,薅住他的脖领子就把他给捞了回来。这小子不老实,还想挣扎,我也顾不得许多,一个手刀将他砍晕,把他拖到一边没人的地儿,手头没有绳子,直接把他衣服给撕了,拧成绳,将他捆在一根桅杆上,免得他一会儿醒了再干蠢事。
一抬头,看见郑公公正急红了眼睛看着我,见我看到他,便扑嗵一声给我跪下了,“恩公,神仙!我求您了,救救他们吧!”说着,不停地给我磕头。
我急得直跺脚,谁不想救啊?可是我能有什么办法?人太多了,我不可能挨个给一手刀吧?我也砍不过来啊!
可看到郑公公满眼的绝望和祈求,这话我又说不出口。罢了,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我脚一踏地,腾空一跃,跳入海中。
第二百五十一章 故人归
接下来的行程可以用顺风顺水来形容,当远远的看到陆地时,船上的人激动万分,抱在一起跳跃着欢呼。
我听马欢说,他们在海上已经漂了一年半了,早都想家里的老婆孩子了。而且这次与别次不同,更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我的心情又何偿不是如此呢?
我默默地走到船尾,凭栏远眺,望着无垠的大海,向离做最后的告别。
“恩公,您当真不随我一起为皇上分忧吗?”
这个时候本该与大家同乐的郑公公出现在了我的身后,轻声问。
我摇摇头,“朝堂之上,有您这样忠肝义胆的人就够了,不差我一个。”
“我怎么能跟恩公比呢?再说,皇上需要人帮,多一人总比少一人强。”
我转过身,看着这个年逾五旬仍不服老的男人,真心好奇,当今的皇上到底有什么魅力能让一个人如此死心塌地的忠诚于他?
“人各有志,我有属于我自己的宿命。”
郑公公看我态度坚决,便不再劝说,沉默了一会儿,有些伤感地问:“日后,我们还能再见吗?”
我笑笑,说:“只要有缘,再见不难。”
郑公公侧头琢磨了半晌,似有所悟,笑道:“好,那咱们就后会有期。”
“好,就此别过。”
这时,船刚好靠岸,铁锚入水,溅起巨大的水花,我趁郑公公闻声回头之际,一个瞬移上了岸,混在了拥挤的看热闹的人群中最后回头望了他一眼。
他是懵的,我看到他在甲板上焦急地到处找我,我想,他永远都不会明白,为什么一转身的功夫一个大活人就活啦啦地不见了。
就让这一切成为他心中永久的迷吧!
我归心似箭,一路打听着,不停歇地赶路,天近黄昏时,熟悉的大山终于呈现在眼前。
我就象个久别归乡的游子,站在山脚下,望着高耸入云的山峰,说不出的滋味涌上心头。也不知道师父现在什么样子,身体可还好?师父见到我时会是什么表情?
直到这时,我才深切体会到了什么叫做近乡情怯。
深吸口气,瞬移至山门前。
眼前的寺院红墙绿树,殿宇巍峨,匾额上“神龙寺”三个大字历经千年,依然金光灿灿,古朴大气。
我久久凝望着那三个字,心里柔软得一塌糊涂。暗暗嘲笑自己,这都到家了,怎么心居然砰砰跳得跟擂鼓一样?
我轻摇了下头,迈步走近山门,拾起门环刚要扣,却发现那门根本就是虚掩着的,轻轻一推便开了。
我按捺着狂跳的心,想着一会儿碰到了熟悉的面孔第一句话该说些什么,可奇怪的是寺院里静悄悄的,只有树上的蝉此起彼伏鸣叫得欢畅。
走进大殿,里面一个人影都没有,不过佛前的供桌上倒是香烟袅袅,已燃得只剩下一小截。
人呢?都去哪了?
我穿过大殿,直接去了方丈堂,方丈堂的门紧锁着,没人。
嘿,真奇了怪了,难道是去吃饭了?可没听到云板响啊?
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想到这,我后背直冒凉气,晕头胀脑的愣在原地,傻了。
半晌后,才猛然想起还有个地方没去呢,赶紧往后院跑,直奔藏经阁,结果半路迎面撞上一人。
只听“哎哟!”一声尖叫,吓了我一跳,定睛一看,原来是个七八岁的小和尚,鼻子都给撞出血了,正滴滴嗒嗒地往地上流着,弄得前襟上到处都是。小和尚跌坐在地上,用袖子一擦,脸上顿时糊了一片,成了个小花猫。
我过意不去,连忙过去问他:“没事吧?”
小和尚仰着头,哭咧咧道:“你这施主把我都撞成这样了,能没事吗?”
“我带你去用凉水冲洗一下,一会就好了。”
“哦。”
小孩子倒是挺乖,一听我这样说,就止了哭,自己站了起来。
我拉他的手,径直去了厨房,从水缸里舀了水来给他冲洗。缸里的水很凉,血很快就止住了,只是鼻梁青青肿肿的,说话都变了调,嗡声嗡气地说:“施主,您怎么对我们这儿这么熟悉啊,跟到了自己家似的。”
“这儿啊,就是我的家,我也是这儿的人啊。”
“什么?怎么可能?”小和尚被唬了一跳,跳出一步开外打量着我,“你虽然和我一样也没头发,可你怎么不穿僧袍啊?”
“我的袍子破了。这不重要,我且问你,方丈呢?这寺里其他人都去哪了?”
“哦,下山化缘去了。”
“化缘?寺里粮食不够吃吗?为什么要化缘?再说,方丈年岁那么大了,就是化缘也轮不到让他老人家去呀?”
别的寺院什么情况我不清楚,但神龙寺可从没让僧人外出化缘过的。
在我印象中,寺院里虽然清苦,但有自己的土地,吃喝总是不愁的。而且方丈给人做法事,人家多少都会捐些功德,再说,平日的香火钱也不少啊,总体来说,寺院的收入应该还是相当可观的,什么时候沦落到要靠化缘吃饭的地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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