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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月的口吻听来，比起作祟之物，似乎更讨厌鲜活的房东。明明收下了房东的钱，今夜就要驱散停留在414房里的怨灵。
白月真是个心思古怪，令人猜不透的女孩。静夜不料，他的心思倒是轻易被人看透。
“徘徊在这个房子的女人，并不打算伤害别人吧，她只是找不到重要的东西。虽然她不是活物，却因为心存阳间的信念，才无法消失。”白月伸手碰了碰414房内的沙发，声音变得悲伤。
所谓的牵挂吧？被杀害的女人不想死，世上还有她放不下的事物，念念不忘、割舍不下，才会徘徊在这间屋子里。可是，她要寻找的重要东西，是什么呢？
静夜环视气氛冷清的房子内部，眨眼之际，几个破碎画面重叠交错忽闪而过。血液飞溅落在纯白墙壁上；一只睁大玻璃眼睛的娃娃被塞进血液流溢出来的肚子；满身鲜血的女人抱起初生婴孩。
“白月，你是不是看到了？她，她，在哪？”静夜小心压低声音确认，还能听到自己说话时牙齿互相摩擦的声音，不禁为自己的胆小红了脸。
“嘘”，白月竖起食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安静地打开行李箱，取出颜色奇怪的符纸，“来，给点眼泪！”
“哈？你说要就要，我怎么可能哭得出来？早就跟你说过，我不会哭！”
静夜还在着急，白月突然从箱子里逃出一小瓶东西，微笑着对准他：“抱歉了，委屈你一下了，静夜！”
随着“嗤嗤”声响起，一股刺激性极大的气体喷向静夜，吓得他慌张挡脸，惨叫不停：“什么东西？你对我喷了什么啊？”
08
“别担心，一会帮你清洗眼睛，只是威力最小的防狼喷雾，哈哈。看，眼泪哗啦啦了。”白月不客气地用手指接走静夜掉落的大颗眼泪，手指在符纸上急速游走，嘴上似乎还念念有词地说了什么。
符纸渐渐发生变化，明明什么都看不到的符纸上，竟然出现了亮红色的复杂图案！如火光般明亮的红色，瞬间焚烧起来，符纸就在这片火炎中灰飞烟灭。
“如果不放下执着，不割舍虚无，是不可能获得新生的。”白月伸出手，在空中停留了几秒，终于露出笑容，“希望下一次轮回之道，你能如愿成为一名母亲。”
看白月收拾好行李箱，转身向自己走来，静夜刚把眼睛擦拭干净，他明白“已经结束了”。心里莫名产生一种不甘的情绪，明明自己也在场，却像个局外人，还被喷了防狼喷雾，一副狼狈不堪的样子，这也算得上是钟家后人？
察觉静夜复杂的神色，白月正想说什么，不知何时躲在414门外的房东，招手把两人唤到走廊去。
白月将414房的钥匙交还给房东，摊开手掌，示意房东把余款付给她。
“你们确定清理干净吧？本来我也不信这玩意，可其他租客一直嚷嚷要退房，说每天夜里都听到凄凉的哭声。”房东不利索地掏出钱包，小心点数着现金。
“真的，听得可清楚呢。刘玲，也就是被杀的女人的声音，哭喊着‘把孩子还给我把孩子还给我’。高人，可以帮我们家也看看吗？别从那间鬼屋跑到我们隔壁去了……”听到房东和白月说话的声音，413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乱糟糟扎个小辫子的女人探出脑袋，对静夜咧嘴笑。
413房的男主人一手拉住想走出房门的妻子，提出不同看法：“你觉得她真的怀孕了？我听说，刘玲是当人家的，谎称怀孕，是为了逼那男人和老婆离婚。”
“我肯定她有孩子的，去医院检查的时候，碰到她了，满脸喜气。还有，每天夜里都跟她肚子里没成形的胎说话。要不是真的怀孕，那就是疯了。”413房的女人说话声音尖利，引来了415、412的住户。
公寓的房客们听说白月和静夜已经驱逐了414怨屋里的脏东西，纷纷请求帮他们的房子净化一番。
“高人，看来又有生意找上门了，你要想继续加班，我可得回去睡觉了。”静夜觉得再闹下去，明天肯定没精神去便利店上班。
白月收好房东交付的钱，分别看一眼房东和附近几间房子里陆续走出来八卦的住户，冷冷笑道：“414房里死去的女人并没有怨恨你们平时对她的冷嘲热讽，也没有埋怨你们那天夜里无视她的呼救，安心吧。”
说完，丢下行李箱和静夜，大步走下楼梯。
“喂喂，你怎么回事？我又不是你的小跟班！”静夜气呼呼，还是慌忙拖起行李箱，脚步匆匆地跟上去，身后还隐约传来房东和房客们碎碎念的声音。
414房里被杀的刘玲，到底是不是怀着孩子被杀害的？她迟迟不肯离开死亡之地，莫非也是因为和她一起死去的孩子？那孩子，既然还未成形，大概连所谓的幽灵也不存在吧？
09
09、恶胎
静夜隐约记得，半夜离开那栋公寓后，回家的路上，爱说话的白月一直沉默不语。自己实在疲惫不堪，径直回房间，倒下就睡。
那之后，白月是否保持蜷缩的姿势，就这样呆到天明？
“你是不需要睡觉却很能吃的机器人吗？”静夜觉得对一个很可能整晚没有合眼休息的家伙是“早安”，是件奇怪的事。
白月双脚也缩在沙发上，像只碧绿色的猫一样弓着背，脑袋搁放在膝盖上，直视拉开窗帘的窗户。
静夜走到窗边，推开玻璃，含着水汽的晨风吹过来，滋润着肌肤。
低头查看楼下地面和街道，昨日大雨的水迹还残留着些，已经没有森冷的感觉，倒添了几分清新感。
“对了！”白月突然从沙发里跳起来，神色慌张地催促道，“静夜快穿衣服准备出门！不吃顿丰盛的早餐，今天是不完美的！”
“你果然是设定为‘吃货’的机器人吧？”静夜这么吐槽的时候，嘴角不自觉地扬起笑容。
白月偏着脑袋思索了会，赞同地点头笑道：“说不定我就是你的‘哆啦a梦’哦……”
白月说到“哆啦a梦”的时候，静夜的目光在大厅内快速搜索，落在沙发旁的行李箱上，不禁好奇地指着箱子发问：“莫非你那个不离手的行李箱，和哆啦a梦的百宝袋一样，可以变出很多法宝来？”
“大概……”白月下意识将行李箱推到沙发后面去，抬头笑道，“可绝对变不出食物来，所以我们快点出去吃早餐吧，我想吃……”
静夜抬起双手，做出投降的姿势，拜托白月不要盘点食物，迅速回房间洗漱换衣服。
回想昨天清晨敲响家门，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白月，对自己而言，不过是个来历不明的陌生少女。确切来说，他们仅仅认识不足24小时，却已经感觉像家人般亲近，仿佛有一根看不见的线牵引着他们。
啊，绝对不是红线吧？静夜使劲摇摇头，他可不想接受这个怪物未婚妻。
和换上另一条款式差不多的碧绿色连衣裙的白月并肩走在路边，稍微放低视线就能看到她乌亮柔顺的长发。不知为何，安心和温暖的情愫，瞬间充斥了身心。
自从母亲去世后，不曾试过和谁一起吃饭、生活的缘故吧？竟然就这样放任外表怎么看也是未成年的少女留宿，默认她无期限地留在自己家。
更让静夜不安的是，自己还清楚记得她昨天吵着想吃的“草莓牛奶”、“芝士面包”和“火腿蛋”，出门的时候就决定带她去那家西式早餐餐厅。对只知道名字的少女的事情那么上心，怎么想也是太没防备，对方可是连自己的星座和小时候尿过几次床都清楚的可疑人物。
白月停下脚步，动了动鼻子，眼睛里闪着激动的光彩：“芝士面包的香味！”
这家装修精致的西式早餐餐厅，虽然食物味道和口感无可挑剔，客人却稀少。对这座人文风俗传统的城市而言，还是白粥、米粉面条和豆浆油条更受欢迎。
平日给人印象悠闲清雅的餐厅，此时却传出杂乱的叫声、玻璃杯碎裂声、陶瓷碗盘撞向地面的声音。
神色惊恐的服务员小姐跌坐在地，店长和厨师拼命抓住一名疯狂往嘴里塞食物的孕妇，地面满是玻璃和陶瓷碎片。
白月脸上的笑容早已消失无踪，皱了眉紧盯着发狂的孕妇，半晌才压低声音告诉静夜：“这位妇人肚中的孩子是饿死鬼投生，放任不管的话，会变成糟糕的事情哦。”
静夜敏锐地察觉到白月话尾用的不是拉长音，而是上升调，还富有深意地仰头看向自己，马上明白她的意图，忙摆手道：“别喷我防狼喷雾，我不想当众流眼泪，太难看了！你想驱邪就用你自己的眼泪去画符咒吧，别打我的主意。”
“小气鬼，算了，事态紧迫，看我的！”白月突然从自己那盘蔬果沙拉里翻出好些生洋葱，使劲抹在静夜眼睛上，整的他“哇哇”叫着从座位上跳起来。
厨师和店长就快抓不住孕妇，白月迅速将静夜的眼泪涂抹在孕妇高高隆起的肚皮上。双手还抓着奶油包不放的孕妇，终于平静下来，昏沉睡去。
厨师惊讶地看着手指上什么都没有的白月，小心抱起孕妇，眼眶泛红地向白月和静夜求助：“你们能救救我妻子和未出世的孩子吗？本以为孕妇胃口好没什么问题，谁知道，妻子最近越吃越多，近乎疯狂……”
“说出来您别害怕，厨师先生手艺了得，引来的‘饿死鬼’附在您妻子肚中胎儿身上。”白月分析得头头是道，完全把担心妻子和孩子的厨师镇住。
“现在该怎么做？妻子已经怀孕超过六个月，难道要我们放弃这个孩子？”厨师急得掉下眼泪来，白月嘴角微扬，看上去游刃有余。
只见白月又去静夜脸上摸了一把，又用这只手在孕妇肚皮上比划起来，默念了一阵后，微笑着告诉厨师：“没事了，不过现在最好送您妻子去医院，确认她的肠胃会不会撑坏了。”
10
10、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