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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镜-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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兆良都知道!你只恨我一个,不觉得不公平吗?”
  盛兆良的眼帘迅速垂下来,目光移向别处:“住口。”他沉着嗓子呵斥。
  郁溯愤恨地咬着牙,偏过头:“我也说完了。”
  盛兆良紧接着说:“出去。”
  郁溯怒极反笑,转身甩门走了,震得屋顶的白炽灯晃了起来。
  盛兆良的脸在这摇晃的灯光下,让田镜隐隐感到恐惧,然而比恐惧更多的,是灰心,时至今日,他如果是一只岌岌可危充满裂痕的杯子,这个时候可能就是让他彻底粉身碎骨的时候,过往的补救和努力,最终也没有让他有个稍微好看点的结局。
  盛兆良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田镜看到他狠狠地闭了下眼睛,再睁开,他的神色便看上去平静了很多。
  “田镜……”
  “我想帮你。”田镜打断他,“而且……我不后悔这么做。”
  盛兆良目光沉静:“你做了什么?”
  “我去和他谈判了……告诉他郁溯才是他的威胁,你不是。”
  “你拿什么跟他交换?”
  没错,盛兆良总是直指重点。
  “你和郁溯动向……我会向他汇报,那个时候郁溯还没有和你联系上,而和我联系了,我对董亚楠说,他如果有下一步计划,肯定会来找我,我可以帮他防着郁溯,也可以帮他盯着你。”田镜索性什么都说了,因为他知道,就算自己不说,盛兆良肯定也猜得到,不然董亚楠那种人,怎么会愿意听他的话。
  “你觉得这样可以把我摘出去?”
  “……是。”
  盛兆良叹了口气,后退两步,靠到桌子边沿,然后他从裤兜里掏出一包烟,抖了一根出来,叼进嘴里,再点燃。
  田镜惊讶地看着他。
  盛兆良收起打火机的时候,注意到他的表情,无奈地笑了一下:“你一定想不到,我是在看守所里学会抽烟的,我从没压力那么大过,里面没有酒,狱友刚好有烟。”
  他弯下脖子吸了一口,田镜看到火星快速地烧上去,一截长长的灰烬将坠欲坠。
  “你把一切都想得太简单了。”盛兆良说,“你问我,我和郁溯的计划是什么,我现在可以告诉你。”
  盛兆良没有弹烟灰,而是任它这么烧着:“郁溯打算去警察局,举报董亚楠,把他送进监狱,就像他对你说的那样,而我会帮他,但现在你把这一切都搞砸了,我们失去了底牌。你以为你能把我摘出去,但那是不可能的,现在这种稳定局面只不过是表象……”
  “你说你要帮他?”田镜不可置信地打断了盛兆良,“帮郁溯?”
  “对。”
  “我,我什么都不要了,我甚至可以放弃你,就是希望你可以安全,你还是不愿意吗?”
  “对,我不愿意。”盛兆良的手指松松夹着烟,那火星好像随时会飘散,语气却是掷地有声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当年,当年你为什么不出面作证呢?既然想把董亚楠送进监狱,为什么当年不做呢?”
  “……什么意思?”
  “你眼睁睁看着一个人死在你面前,你都没有指证凶手,为什么现在还要冒险?因为当年郁溯出国了,你以为他安全了,就放弃了作证,但现在你发现郁溯逃不掉,所以你打算名誉尽损,来帮他摆脱董亚楠吗?”
  “……”
  “盛兆良,我一直,一直觉得我配不上你,我甚至,甚至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个妄图跟董亚楠这样的人渣合作,做些鬼鬼祟祟的勾当,但是我想不通,你为什么也会变成这样?你是那么不屑于和这个世界同流合污的人,但为什么会为了郁溯……我一直说服自己,你四年前有没有指证董亚楠不是重点,重点是你安全,可现在你也不要安全了,所以重点是……你为了郁溯,什么都愿意会做吗?”
  盛兆良的目光越过田镜,投向窗外,田镜看到他的下颌绷紧,脖子和额角的青筋都鼓起来,他好像在极力忍耐着什么,有什么在他的脑海中打架。
  “盛兆良……”
  “你走吧。”
  “什么?”
  “你不是要分手吗?你走吧,我不想再看到你。”
  “……盛兆良?”
  “是的,我为了他什么都愿意做。抱歉把你卷进来了,一开始我就不应该找你,我病急乱投医了,你在我眼里非常平庸,我们根本不合拍,如果不是因为你曾经是我的朋友,我甚至不会想要去认识你,如果不是你那么渴望,如果不是你在哭,我也不会……也不会施舍你。”
  田镜什么都感觉不到,他能很清晰地听到盛兆良的声音,也能思考其中的含义,但是他的魂魄好像被一把从驱壳中抽出去了,以一种极度冷漠的旁观姿态,看着那个被彻彻底底抛弃的,肥胖可笑,却不甘愿躲在角落,偏要站到灯光底下丢人现眼的自己。
  “田镜,最后争气一次,是你提的分手,我同意了,是你甩了我……走吧。”
  他看到自己碎掉了。


第四十二章 
  田镜没有选择在那里多待一个晚上,他连夜收拾东西离开了剧组。
  盛兆良让剧组的司机送他去市里的机场,司机挺不高兴的,一直嘟囔为什么不明早再出发,往常田镜估计会被他念得不好意思,但这次他只是靠着车窗,吐出半个字的力气都没有。
  没有人来送他,他比落荒而逃还要可悲一些。
  车子启动的时候,田镜没忍住,最后往盛兆良的房间看了一眼。
  他看见盛兆良站在走廊上,剪影模糊,但那应该是一个微微垂着头,朝这边注视的姿态。
  田镜狠狠闭上眼睛,扭回头来。
  汽车在司机不满的絮叨里驶入夜色。
  #
  开了一夜车,田镜到达机场,买了回老家的机票,临到要给父母发微信说今天回家的时候,他又犹豫了,而后去改签柜台,笑容可掬的女票务问他改签目的地,他犹豫了一下,在航班表里找到了一个他完全陌生的地名。
  回家是很安全,但他没想好要怎么面对父母的担忧,所有事情都太难以启齿了,如果真要舔伤口的话,还是去一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
  然而这个想法也仍旧没有实现。
  田镜一个人坐在熙熙攘攘的餐厅,啃一份味道怪异的三明治的时候,觉得胃和食道抽痛起来,他一低头,桌面上“啪嗒”落下一滩血。
  田镜有些没反应过来,是坐他旁边的一个女生慌张地抽气声,才让他意识到那滩血是自己吐出来的。
  餐厅经理和服务员很快围过来,田镜也没主意,于是一团乱中有人拨了120,田镜就这么人生里头一次坐上了救护车。
  医生在车厢里为他检查,告诉他应该是胃溃疡或者十二指肠溃疡,他松了口气,医生见他这样,反而竖起眉毛:“你以为这是小病?弄不好是要切胃的!”
  田镜“啊”了一声。
  到医院后田镜想起自己还带着那张之前县医院给的化验单,他说不清此时为何有种惧意,但还是拿出来给医生了,医生看完单子后就直接让他住院,准备做胃镜。
  田镜一个人爬到病床上,护士大约看他可怜,帮他打了份饭送过来,都是些又寡淡有浓稠的食物,田镜没有胃口,事实上他已经好几个月都没有胃口了,想到这里,田镜的不安更大了,他掏出手机,本能地想找人说话,刚一开机,手机就震个不停,白皑和任曜驹都给他打了好多通电话,留了好多信息,白皑咆哮了好几页微信界面,指责他任性妄为见色忘义,最后一句是:
  “你要是真想跟我绝交,就绝交吧。”
  田镜想了想,给他回了个土下座的表情,说:“你要是有空能来找我吗?我在市里的医院,别告诉任老师,就说我回剧组了。”
  下午的时候护士进来让田镜换房间,田镜也没多问,觉得大概是床位紧张,要让给更严重的病人,自己下床跟着去了,进去后才发现自己被换到了单人病房,而后身后蹿进来一个人,戴着墨镜口罩,田镜一眼认出来是白皑。
  把单人病房的门关上了,白皑才拉下口罩:“找大明星来陪你住院,也不考虑周全点。”
  田镜笑着说:“失礼了。”
  白皑在陪护床上翘着腿躺下来,田镜像招呼客人一样给他倒水,白皑接过水去,喝了半杯,才问:“什么情况?”
  “还不知道具体情况,等做胃镜。”
  “哦。”白皑把杯子在手掌间搓了搓,“你跟盛兆良的事处理了?”
  “我们分手了。”
  “……分手快乐。”白皑把杯子凑过来,田镜连忙给自己也倒了杯水,要跟他碰杯的时候,白皑又接了一句,“我昨天被任曜驹第三次拒绝了。”
  田镜说:“单恋者联盟。”
  而后清脆地碰了一下白皑的杯子。
  #
  虽说是联盟,但两个人都没打算要联合起来去做点什么。白皑抱怨陪护床太窄吵了一晚上,还在为了做胃镜而禁食的田镜面前吃香喷喷的外卖,虽然田镜是没什么食欲了,但还是有些哭笑不得。
  休养了几天,到了做胃镜的日子,因为不打算用全麻,整个过程就很难忍受了。像异形电影里怪物把触手伸进人嘴里那样,田镜张着嘴被胃镜管捅,眼泪流了一脸,从手术室出来以后,他一边笑着跟白皑讲话,一边眼泪还是流个不停。
  “真丢脸,早知道就做全麻了。”田镜用袖子擦脸,“听说就像睡一觉,一点都不疼。”
  白皑看了他一阵:“你不想继续睡了。”
  田镜按着眼睛,袖子很快湿了,他最近瘦了很多,下巴变尖了些,水珠就都汇聚在那里,疯狂地往下砸。
  他本来想用另一种疼痛转移心脏被长久压迫的窒息感,但没有起作用,相反的,身体上的病痛让他在离开那个人之后变得更加脆弱了,他觉得委屈,哀伤,还有隐约的恨意。他这几天总是想起盛兆良,那个人的脸前所未有地清晰,用冰冷得好像假的一样的神情,让他离开。
  “你走吧,我不想再看到你。”
  盛兆良在说这句话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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