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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贞依旧是摇头,“能听澈说出这样的话,凝贞也算是无憾,与你夫妻一场,当真是最美的时光,但他们叫凝贞嫂嫂……”
说到这里,她一时噎住了话,哽塞了几声,声音软了一塌糊涂:“贞儿看不了他们离开,而我却躲在你羽翼之下,等着这战火结束。”
“贞儿你听本尊说,蓐收他们不会彻底死去,本尊为冬神,其神力能埋葬一切生命,在战争之前,本尊已经偷偷从他们各个人身上,抽了他们一分灵魂,封印在了玄冥寒镜之中……”
“娲皇是圣,她选择不参与战事,定是参透了一切,若日后她发现玄冥寒镜,定会知晓本尊心意,他们还会重生!”
玄冥的话,让凝贞眼前一亮,可随后她柳眉拧紧,被他握着的手用力挣脱又一把捧住了他的脸,她大眼里尽是绝望:
“那你呢!澈!若你寒镜做了这样的事,那你如何!你能保证你好好的活下来吗!”
他亦将手盖在了她手上,“贞儿……若本尊有一日消失了,但凡这世间,会有冬季,那定还有本尊的痕迹。”
“所以……”
她的眼泪瞬间决堤,“所以……你为他们所有人留了后路,就是要牺牲自己了!我不同意!”
他并未回答,而是从手中涌现了极为冰冷透净的神力,通过她的手,传入了她的身体内,眼瞧着,她刚才还被衰老侵占的容颜,又变的青春起来。
看他要为她驻颜,她猛的抽开手,使出浑身力气,将他推至一旁,双手快速的排了几掌,刹那间,便看到她胸腔内,出现了一颗血红色的珠子。
那是她的精元。
他抬脚刚想阻止,却不料被她精元的神力隔绝着距离,他纵然强大,也碰不到她。
与她在一起恒久,他竟然不知道她有如此大的力量,而这力量……若是使出了,怕是会让他绝望。
妖族之所以能与他们巫族平起平坐,便是因妖族体内的精元,一旦与天地相连,能瞬间吸取同等属性的力量,瞬间强大无比,这对他巫族,是非常棘手的威胁。
“贞儿,你要做什么!”
“澈,万物源于水,万物生于洋。”
“凝贞早就能想到,世间不会永远平和,我在万年前回北冥时,突然发现了自己精元所蕴藏的海洋神力,在我回归大海之前,凝聚世界所有海洋之力的精元自爆,定会让周围妖物与我一同归宁大海,世间再无我们……”
“我会去寻找东皇,与他妖族同归于尽,他终究不如你爱惜苍生,他不能活着!他必须得死!”
原来,她是要这么做。
“本尊不允许,贞儿你细想一番,东皇阴险狡诈,战争之中,他当真会对你毫无戒备?若你还没发力,便被他擒去,你要本尊怎么办!”
“若他伤害了你,你要本尊如何啊!”
这句话,他几乎是吼出来的。
他不敢想,东皇绝对没那么简单,而他话也说的隐晦,如果东皇当真在凝贞之前,把她捉住,只怕那日他讥讽他们的事,会成真的啊!
那时他就算是杀了东皇,那颗心,只怕也不会再感觉到幸福了。
凝贞听懂了他的话,她看着他,不知该如何去答。
那件事,她比他更痛。
两人僵持了许久,久到玄冥突然在心中,又有了一道计策。
“贞儿,还不急,我们还有胜算,你切勿冲动,你先安静,我们从长计议,你不信为夫么,为夫是那种为了你一人,让兄弟去送死之人吗?”
他说罢后,凝贞犹豫了一些,也慢慢收回了神力。
而他又继续说:“因你我与他本就有纠葛,所以我们算是一个导火索,但你不会是他最终目的,他要的,是六界,是我们全都死,你要想清楚,即便没有你,本尊为了苍生,也要与他决一死战!”
这时,凝贞在他柔声中,彻底平息了神力,而他也走到她身边,将她搂进了怀中。
心中的挣扎痛苦,在他的到来慢慢释放了一些,她双手拽着他的华袍,泣不成声。
即便她是所有弟弟们口中的长嫂,即便她没有他的神力庇护,数万年后容颜也会衰老,可她在他面前,终究还是个需要依靠他的小女人。
他听着她的哭泣,薄唇抵在她耳边,低语:
“贞儿,本尊宁愿你对我的爱,化为恨意伤我永生永世,都不能有一分,让你有落入旁人之手,被凌辱折磨的可能……”
他的话让她一愣,她抬起头,粉唇微张:“你是何……”意。
“呃——”
她话还没说完,便感觉心口被利器穿透了。
垂眸一看,是他用神力化为寒冰剑,刺穿了她的心。
可因他的剑太过寒冷,她只是觉得浑身冰冷无比,胸口却察觉不到一丝痛意。
她无比愕然的看着他,惊讶他为何这么做,也惊讶他,竟然为了不让她去找东皇,而亲手……
杀了她。
不出须臾,被他神剑穿透心的凝贞,死的几乎没有多大的痛。
当一个鲜活的人,顷刻间在他怀里,凉的如同腊月寒冰。
他伏在她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的耳畔,嘴唇翕动,眼角噙着眼泪,却异常决绝的道:
“澈心中毫无胜算,只想与兄弟们一起与妖族同归于尽,等待圣明接管苍生,再将你们复活,活在一个……没有任何威胁的世界。”
正文 第230章 甘愿
虽说他心中已然是打定主意去背水一战,也想着不久的未来,他们定会重新回到这艳阳普照的世界,可当怀中的女人再无声息后,他还是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
怀中的女人,精元被他刺的破碎,那姣好的身材与容貌,在他怀中突然开始变的透明了……
可凝贞的眼睛,依旧是临死前的愕然,不能瞑目。
明明他的心告诉他,让贞儿疼痛这一下并无什么,只当她睡着了,以后……她总是会醒来的,他纵然不在,彦已经与天地同誓,定会安全存在,他一定会守护好他的嫂嫂……
可看着他的妻一点点透明,他盯着她黯淡无光消逝生命的眼睛,那双眼睛看不到任何悲伤,可他的泪,却又不受控制毫无预兆的滑落眼眶。
她的每一寸皮肤都变成了珍珠的颜色,包括她那一头被珍珠修饰了的长发。
他终于是回过神,动用神力,将她的身体慢慢恢复了最初的人形,可就在他通透的神力照亮整个空间时,他毫无察觉,他的长发,也从发根……慢慢变白了。
他那张脸,依旧看不到悲伤,可是……冬季白雪美不胜收,谁能又知道,冬风该有多悲凉,才能吹出大雪纷飞。
他连流泪都毫无感情,可那一头连接他的心脏他的灵魂的发丝,却在这短暂的时间,随着陪伴他数万年的女人,一起去了。
他将凝贞的人形,化作了他们大婚时的模样。
那时成婚还不穿如血一般富有生命力的红色,凝贞嫁他为妻那日,穿了一层神力做的纱衣,可以留下太阳的光辉,就如闪闪发光的珍珠,美丽无比。
他抱着她,静静来到了卧房后的密室里,放在了拥冰封之力的冰床上。
而后他又变出他的寒冰剑,将刺杀她时,从她精元内吸走的她的妖灵,冰封在了他的寒镜中。
做完这一切,他从镜中看自己,看到了自己冷漠的脸,自己的泪痕,但她……却已经被寒镜照不到了,只能看到封印在其中的她的原灵。
他坐在病床看,看着突然便没了生命的她,看了许久许久,又看着寒镜中,突然白了头的自己……
她曾赞扬他,说她夫君气质像极了冬季,身体容貌宛若冬季纯净磅礴的大雪,而那一头飘逸的长发,就如冬季那屹立在雪中的不倒青山。
若天诞生于他,那他便是她的天。
她最爱做的事,就是为他束发,她更爱做的事,就是帮他整理他的仪表。
她极其的爱美,喜欢世间一切与美有关的东西,她不仅为自己寻找可以装饰自身的美丽之物,更是将他与别的兄弟都抓来当了试验品。
那时他总是不言不语,随她闹去,可当真想起来,心中自然是无比甜蜜。
登彦每次过来,乖巧若女子一般坐在她面前,让她为他贴在眉心花钿,看着重收到她为他新作的抹额,他每每站在他们身后,也觉得……这便是岁月的静好。
如此之妙。
未来的战后,若这个大千世界,再无他了,他们还会如之前那般美好吗?
虽是心中做了万全的决定,可到底是不甘心啊,不甘心再也看不到她和众位弟弟……
如今未来还没来到,他已经提前开始牵挂了。
岁月不自回首,默然的情深,白了他的头。
触碰着自己的银发,他如突然失去她一般,有些难以接受,他想起了她不久前曾说过的话。
“夫君,贞儿前些日子,去了乌脊山一趟,得了一万年石黛,贞儿想……想为夫君做方墨,等夫君闲暇时,为贞儿画幅画像。”
那日他本就在书写,一听此话,他抬头冲她放平的眉脚,道:“既是石黛,贞儿拿过来,为夫帮你做黛子,你描眉用吧。”
她许是料定他会这么说,便转去他身后,弯下身子将下巴抵在他肩上,伸出手撩动着他鬓前的发丝,轻声说:“可贞儿已经帮夫君做好了呢。”
……
谁能想到,后来他站在殿中,声平气稳不着一丝变化的与众位兄弟威胁重的时候,他那一头墨发,是用那万年石黛融合他的神力,将发丝染成的。
就如重不明白他对凝贞究竟是否存在感情,他亦用这种办法,就如雪水溶于暗泥,将他对凝贞的深情,掩藏了。
他要保护的,不止一个。
“贞儿,又要冬季了。”
在他对着冰床上的女子呢喃了一句毫无灵魂的话后,他结束了自己的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