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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渊将郑泰送回红藤馆内房间里的床上，转身出来时，便看见人群外头，忽然又变回脆弱小女人的玄薇。她表情有些恍惚，眼睛眯着看着自己的手发呆，额头上被自己抹上了血。
血腥。
却又神圣。
“季姑娘。”他开口。
玄薇迟钝地抬头，眼神还有点呆：“啊？”
“多谢。”顾渊认真说道。
玄薇笑了笑：“应该的。”
虽然玄薇的急救很成功，可是这并不代表郑泰就完全脱离了危险。毕竟，这是一个没有精确医疗器械，没有抗生素的古代。
不过，吴常医仙的名号毕竟不是白叫的，只要脱离了最初最险恶的那一刻，后面调养的事情，吴老能给予郑泰最为完善的治疗。
而玄薇，自此一战成名。
☆、第23章 夜路
郑泰再次清醒的时候，玄薇正拿着小银锤对着郑泰的下半身腿脚敲敲打打。
那根竹竿拔出来之后，玄薇又一次仔细检查了一下郑泰下腹受伤的情况。经过初步检查，玄薇觉得郑泰简直命大得很，那根竹竿巧妙地躲过了所有重要器官，没有伤及他的内脏，只是角度过于刁钻，似乎碰到了郑泰的脊椎。
在发现了这一点之后，玄薇的神经又一次绷紧。若是郑泰的脊椎受损，那么麻烦可就大了。脊椎乃是整个人躯体的中枢，如果脊椎受损，那么这个人很可能会瘫痪。
于是，在郑泰还没有清醒的时候，玄薇便开始仔细留意他下半身肢体的状况，有事没事捶一捶捏一捏，却也不敢肯定他的下半身是不是真的还有感觉。
午后，阳光正好。郑泰睁开眼睛，恍惚得不晓得自己是否还在人间。
他目光向下移去，便一眼瞧见自己赤。裸。的双腿，以及几乎趴在自己腿上，对着自己。裸。露在外的肌肤左捏右揉的玄薇。
……要不是失血太多，郑泰肯定此刻已经满脸通红了。
“咦？你醒啦？”玄薇抬头，看见郑泰正盯着她欲言又止，顿时惊喜。她立刻直起身子，转身走向门边，朝着门外喊了一声：“师父，郑公子醒了！”
不一会儿，吴老手里捏着些不知名草药，走了进来。
他朝郑泰点了点头，然后为他把脉，之后又检查了一下他腹上的伤口，最后点了点头：“小子命大。怎么样，鬼门关里走了一遭，感觉如何？”
郑泰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却没有力气。他只好眨了眨眼，表示自己还算活着。
玄薇笑眯眯走了上来，声音轻柔说道：“郑公子，我现在敲敲你的腿，若是有感觉，就眨眨眼，好不好？”
郑泰眨眼表示明白。
玄薇拿着小银锤，朝着郑泰膝盖关节敲去。
郑泰没有反应，表情一脸无辜。
玄薇皱了皱眉，用了点力气，往郑泰脚趾上敲去。
郑泰忽然倒吸了一口凉气。
“疼？”玄薇惊喜，问道。
郑泰赶紧眨眼。
玄薇松了口气，说道：“疼就好，这说明那竹竿没有伤到你的脊椎，你以后不会瘫痪啦……不过，你也不要高兴得太早，你这样的伤，起码得半年才能恢复呢！”
吴老看着玄薇，眼神中微微闪过一丝赞叹。他低垂下眼眸，忽而咳嗽了两声：“玄薇啊，为师交代你的事情，你做完了？”
玄薇一听，立刻挺直了身板，赶紧回道：“还没，我这就去做。”说完，她偷偷朝郑泰小小吐了下舌头，然后小步溜了出去。
走出房间，玄薇望着满院子堆得乱七八糟的药材，顿时长长叹了口气。
好累啊……
自从将郑泰急救成功之后，玄薇发现吴老对她的态度忽然就变了。原本乐呵呵总是与她玩笑的可爱小老头子不知何时消失，换来了一个总喜欢交代给她各种任务，时不时还会板起脸来拿尺子打她手心的严肃师父。
原本每天来红藤馆，只需要抄抄书，做做饭，聊聊天，一天的日子很快就过去了；可是现在，她每天必须天不亮就得来这里，而师父交代给她的事情，多得简直让她感觉根本不可能完成！
想到今天必须背完的那半本医术，玄薇眼泪都快下来了。
可是……她不敢反驳，只好一边按照师父的话闭着眼睛摸草药，一边心里背诵那本她觉得晦涩难懂的古文。
玄薇离开了房间，吴老却一直看着她的背影。郑泰望着吴老，直到吴老脸上露出些喜滋滋的笑意，看过来为止。
“唉……老天果然待老朽不薄。本来只是随便收个徒弟，只为了给这姑娘一个身份，养着给将军收进家里去的，谁想这姑娘却是个天纵奇才！这么好的苗子，真是让人惊喜。”吴老说着，走到郑泰床边上坐下，一边按捏着郑泰身上的穴位为他疏通血液，一边自言自语：“也不知道老头子我还能剩多少年头可活，能不能将一生所学尽数教给这个老天赏的小徒弟。”
郑泰听了，表情有些惊讶，他朝吴老眨了眨眼，却又说不出话来，心里有点着急。
吴老继续碎碎念：“只是，不晓得我这个小徒弟，怎么会如此了解人的躯体的，她之前所说的什么……动脉，究竟是何物，她竟直接探手入你胸内，捏住了她所谓的‘动脉’，便有效地减少了你的出血……啧啧……”
一连忙到晚上，玄薇磕磕绊绊将那晦涩的古文背给了师父，勉强过关之后，她才松了口气，准备回家去。
离开红藤馆之前，她还是有些不放心郑泰，一双小手在郑泰身上摸了半天，大概确定了他的内脏没有出什么大问题之后，才和满脸别扭羞愤不已的郑泰挥手告辞，笑眯眯离开。
时间有些迟，月亮已经高悬在空中了。她一个人走在空荡荡的街道上，总觉得有些害怕。倒不是说怕鬼，毕竟她玄薇正经医学院学生一个，本来就是个无神论者，并不相信有什么鬼神之说。
虽然人穿越到了这个古代，让她的整个世界观有些崩塌，但是就算是世界上真的有鬼，她还是不害怕。平日也做亏心事，她自然不害怕那些牛鬼蛇神。
她怕的，不是虚无缥缈不能确定有还是没有的鬼，而是确实存在，恶意满满的人。
自从上回顾渊帮忙赶走了院子外头的流氓，半夜倒是再没有人过来闹了，可那些人毕竟还是在这乌坝城内的，要是她半夜遇到坏人……她可不像顾渊那样，有功夫可以护身！
一路贴着墙角，小心翼翼走到了小巷子里，眼看着自家院子的门就在不远处，她才稍微松了口气。
借着月光，她发现自家院子门口杵了个人。
玄薇脚步一顿，顿时惊得头皮发麻，赶紧往墙角一躲，小心翼翼往那个方向偷看。
那个人，其实是顾渊。
在玄薇拐进巷子里的那一刻，他便第一时间发现了她。他双手抱臂，背脊随意靠在墙上，眯着眼扬起下巴往玄薇那里瞧，却发现那只兔子忽地原地一蹦，转而跳到墙角里躲着了。
顾渊嘴角一扬，觉得好笑。
“是我。”他扬声说道。
玄薇被惊得一抖，然后才分辨出这是谁的声音。她大大松了口气，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便低着头走了过去。
“顾将军……”玄薇声音弱弱的，带了一丝别扭：“您这大晚上的，是过来专程在这等着吓我的么？”
顾渊眨了眨眼。
老子很可怕？
☆、第24章 找茬
顾渊心里乐得很，恨不得伸手将玄薇捏住，放在手心里捏着玩。
“这么害怕，不如我送你把防身的刀？”顾渊想了想：“上回看你捅郑泰倒是捅得利索，想必以后遇见坏人，也不会差。”
玄薇默默走到墙边，去摸放在石榴树底下大石头压着的那把钥匙。这个小门平时只有她进出，而此刻马氏她们也应该早就歇下了。
顾渊随着玄薇进了门，玄薇小声嘀咕：“刀？要是真有刀的话……还不如有一套手术刀来的划算。”
顾渊耳朵尖，听见了玄薇的话。
“我只听说过朴刀，雁翅刀，绣春刀腰刀……手术刀，是什么刀？”
“唔，”一提起这个，玄薇开始来了精神，她将门合上，然后走去小厨房烧开水。顾渊在她身后不远不近的地方站着，听她兴致勃勃地开始形容：“就是动手术时候用的刀啊。有的小有的大，刀身和刀柄是分来开的，大小都是方便单手握的。”
玄薇说着，烧好了水，熟练地开始为顾渊沏茶，准备小菜。
饭菜端到小石桌上的时候，玄薇已经兴奋得停不下来了：“手术刀的刀头都不大，形状有点像柳叶。小一点的只有指甲大小，可是特别锋利。一刀下去，皮肤组织就剥离开来了。还有脂肪组织……不过力道要注意，否则会伤及内脏，毕竟手术刀特别锋利，一个不小心就会割到不该割的地方。”
顾渊拿起筷子，本想将一片卤猪皮放进嘴里，却听见玄薇这样的话。他眼神默默一暗，然后又将卤猪皮丢回碗里，干脆抬头目不转睛看着玄薇。
“还有，手术刀的刀柄也很有用的。有时候可以直接反过来当挫骨刀用。你知道的，有时候骨骼断裂之后，上面会出现很多毛刺，如果不把这些毛刺好好挫平滑的话，这些毛刺很可能就会伤到内脏或者其他肌肉组织，甚至刺破血管，造成内出血……这样就太倒霉了。”
顾渊越听，越觉得这些话血腥。
“我说的太多了，”玄薇忽然就注意到了顾渊的话，她默默将自己的话匣子给关上：“将军您先吃饭。”
顾渊觉得好笑，眼前这个姑娘，明明胆小如鼠，却又能将人的**看作猪肉一般随意分割。她到底是胆子小还是胆子大？
真是让人看不透。
“算了，我今日吃得够饱。”顾渊将筷子往旁边一丢，问道：“我来，是想问问郑泰的情况。”
“郑公子啊？他恢复得不错，不过毕竟伤得太重，保守估计，完全恢复得需要半年。”
顾渊想了想，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半年……也好，半年后，与我一道回京。”他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