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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良久,周卫国终于长叹一声,喃喃道:“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
这一晚,周卫国辗转反侧,一直难以入睡,到了凌晨,恍恍惚惚间,周卫国突然觉得炕边似乎站着一个人,随手拉开电灯后,发现炕边竟然真的站着一个人。
周卫国大惊之下,就要伸手掏枪,但仔细一看,却发现这人不是别人,赫然是自己当年在淞沪抗战前线青云路战场遇上的那个十九路军的营长陈正伦!
周卫国立刻收回了掏枪的手,惊喜道:“陈营长!原来您还活着?!”
紧接着,周卫国忍不住又问道:“您怎么会在这里?”
陈正伦语气极为平淡地说道:“小兄弟,我要去西边了,走之前先来看看你。”
周卫国赶紧下了炕,抓住陈正伦的双手,说:“天气冷,陈营长快到炕上坐。”
触手一片冰凉。
陈正伦轻轻甩开了周卫国的手,淡淡地说道:“我不怕冷。”
周卫国说:“不怕冷?这怎么可能呢?您的手这么冷……”
陈正伦说:“你怎么忘了?我早已不是人而是鬼魂,鬼魂又怎么会怕冷呢?”
周卫国用力摇头,说:“不可能!您不可能是鬼魂!您如果是鬼魂,我怎么可能抓住您的手?”
陈正伦淡淡地说道:“我早已经死在了淞护战场,如果不是鬼魂,你现在又怎么可能见到我?”
周卫国呆了呆,终于想起,陈正伦当年的确己经阵亡在了淞沪战场,虽然自己没有亲眼见到他牺牲,但陈正伦阵亡的消息却是一个军官亲口告诉他的,那军官还给了他陈正伦视之重逾生命的那张写有《满江红》的纸!
陈正伦继续说道:“对了,我托人给你的《满江红》你还留着吗?”
周卫国满脸通红,犹豫了半天才说道:“对不起,陈营长,您留给我的《满江红》我在当年南京保卫战后逃离南京时不小心掉进了长江里……”
陈正伦皱眉说道:“掉进了长江里?真的吗?”
周卫国急道:“陈营长,您放心,那首《满江红》我虽然掉了,但岳武穆的精神我永远也不会忘记!”
陈正伦无比落寞地说道:“唉,就算忘了,也没什么……”
说完,突然大声唱道:“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
唱的正是岳飞的《满江红》。
周卫国激动地说道:“对了,陈营长,您知道吗?日本鬼子己经被我们给赶出中国了!抗战打了十四年,我们中国终于赢了!您和您的部下都没有白白牺牲!”
陈正伦却没有理他,还是继续唱着《满江红》。直到唱完最后一句“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才停了下来,盯着周卫国看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小兄弟,恭喜你!”
周卫国一呆,说:“恭喜?我有什么喜事?”
陈正伦说:“恭喜你高升旅长!”
周卫国讶道:“您怎么知道我当旅长了?”
陈正伦淡淡地说道:“我自然知道。当年,我杀了不知道多少红军和共产党,才升到营长,你升到旅长,那要立下多大的军功?又要杀多少人呢?是了,你现在当的是共产党的官,那么杀的自然是国军和国民党了,你杀了多少?”
周卫国正色说道:“陈营长,我现在当上旅长,的确是因为军功,但从我穿上军装的那一天起,我就牢记着我自己的身份,我是一名中国军人,绝不会把枪口对准自己的同胞。这么多年来,我的确亲手杀了不少人,可我杀的这些人即使不是日本鬼子,也都是汉奸走狗,绝没有一个无辜百姓,也没有一个真心抗日的国军官兵!至于国民党,我前些天就杀了不少,可他们都是些勾结日本人发动暴乱的汉奸,杀他们,我无愧于心!”
陈正伦点了点头,说:“无愧于心,说的好!就算你以前真的没有杀错过一个人,可是以后呢?国共两党现在正在争天下,你是共产党的官,带着共产党的兵,自然要和国民党打仗,既然和国民党打仗,怎么可能不杀国民党的兵?你就能保证,以后你杀的每一个国民党兵,都是罪有应得?你就能保证,他们中没有曾经和你并肩抗日过的战友?你就能保证,你以后还能无愧于心?”
周卫国额头冷汗顿时泽泽而下,说:“可是……”
陈正伦摇了摇头,说:“可是什么?你是不是要说‘各为其主’?”
陈正伦叹了口气,说:“我当年也是这样想的,我虽然不愿意打内战,但战场上本就是你死我活的。人要是上了战场,一旦杀红了眼也就想不到这许多了!只是,每次仗打完,我都因为作战勇猛而升官,可我每每想到我这官帽上染的都是中国人的血,我这心里就像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一样。你曾经告诉过我,这叫做罪恶感!每次打完仗上头升我的官,我心里就难受!回到营房都要大醉一场!小兄弟,你不知道啊,只有喝醉了,我才看不到那一颗颗流血的中国人的脑袋啊!”
说着说着,陈正伦就哭了。
这情景,和当年周卫国第一次见到陈正伦时何其相似?周卫国突然有种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在梦里还是在现实中的感觉。
陈正伦突然止住了哭声,抬头看向周卫国,说:“上天待我不薄,让我死在了打小日本的战场上,我陈正伦终于堂堂正正地做了一回保家卫国的岳武穆!我死而无憾!小兄弟,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转身大步朝外走去。
周卫国大声叫道:“陈营长别走……”
陈正伦似乎迟疑了一下,但终究还是停住了脚步,缓缓转身。但他这一转身,却让周卫国大吃一惊。
“鑫璞?怎么是你?”周卫国失声叫道。
转过身来的这人竟然变成了周卫国在中央军校和柏林军事学院的同学,在淞沪战场曾和周卫国并肩战斗,最后死于日军海军舰炮炮击的孙鑫璞!
孙鑫璞用不带一丝感情色彩的语调说道:“卫国,我要去西边了,走之前先来看看你。”
周卫国讶道:“怎么你也要去西边?西边究竟是哪里?”
孙鑫璞摇了摇头,说:“你不会知道的,那不是你该去的地方。”
周卫国说:“为什么?”
孙鑫璞突然泪流满面,大声说道:“卫国,我后悔啊,我后悔当年不该当特务,对自己的同胞下黑手!”
周卫国说:“鑫璞,我记得你以前告诉过我,你的任务是甄别中央军校可能的共党分子,并没有干过暗杀之类的肮脏勾当啊?”
孙鑫璞说:“我虽然没有亲手杀死那些人,可是,我给上头的报告把他们列为可疑共党分子后,就等于把他们列入了黑名单,他们迟早是会遭到我们外勤组人员暗杀的!”
周卫国急道:“鑫璞,你别乱想。就算你当过特务,可是你在淞护战场上为国家和人民裕血奋战,流血牺牲,早已抵消了你犯下的所有过错!”
孙鑫璞渐渐止住了哭声,看向周卫国,说:“是吗?我犯下的过错真的可抵消?”
周卫国用力一点头,说:“是的!国家和人民不会忘记你的!”
孙鑫璞欣慰地笑了,说:“那就好,那就好……”
说着说着,孙鑫璞就要转身离开。
周卫国赶紧叫道:“鑫璞,你别走,我们这么多年不见,你留下陪我说说话啊!”
孙鑫璞脸上神色突然变得有些古怪,说:“你叫我什么?谁是鑫璞?”
周卫国愣住了,说:“鑫璞,你……”
这时,孙鑫璞的面容突然变得模糊起来,渐渐的,竟然变成了另一个人的脸,而这人,赫然是周卫国在中央军校的老同学,淞护会战时为掩护周卫国突围牺牲在杨行阵地的方胜利!周卫国瞪大眼睛,说不出话来。
方胜利却突然说话了:“卫国,你怎么不认识我了?我是方胜利啊。你忘了,我们在同一个宿舍住了三年,在上海杨行还一起打过鬼子呢!”
周卫国快步上前,一把抓住方胜利的双手,颤声说道:“胜利,真的是你吗?真的是你吗?”
目中己满是泪水。
方胜利也哽咽着说:“是我!卫国,真的是我方胜利!”
周卫国用力抱住了方胜利,边哭边大声说道:“胜利,我终于又见到你了!我终于又见到你了!胜利,我有很多话要对你说,当年在中央军校时,你老实巴交,总被我欺负。后来在淞沪战场,你又留下断后,为了掩护我们突围而牺牲了!你让虎子跟着我,我不但没教他什么东西,反而让他为了掩护我逃离南京而牺牲了!我对不起你啊!我对不起虎子啊!”
这时,周卫国耳边突然响起一个声音:“团长,我不怪您,真的!”
周卫国愕然抬头,就见方胜利身边多了一个人影,仔细一看,那人竟然就是先跟着方胜利,后跟着自己,最后在南京为了掩护自己突围引开鬼子而牺牲的徐虎!
周卫国失声道:“虎子?你还活着?”
徐虎摇了摇头,说:“团长,我和方营长都死了!”
周卫国松开方胜利,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和徐虎好几遍,还是没发现他们有什么异样。这两个活生生的人怎么可能都是死人呢?
徐虎仿佛猜到了周卫国的想法,笑了笑,说:“团长,我和方营长的确都死了,您现在看到的,是我们的魂魄!”
周卫国拼命摇头,说:“不可能!你和胜利明明就是当年的样子!”
方胜利说:“是啊,卫国,我们要不是魂魄,又怎么会还保留着当年的样子呢?你看,八年多没见,你可比我们老多了!”
周卫国又仔细看了方胜利和徐虎几眼,终于相信了方胜利的话。是啊,人怎么可能隔了八年多还保留着当年的样子一点没变呢?
但周卫国很快又有了新的疑问:“胜利,你和虎子怎么在一块儿了?”
方胜利看了眼徐虎,微笑着说:“谁叫我和徐虎这小子这么投缘呢?世上这么多魂魄,过了这么多年,终究还是让我们遇上了!”
徐虎也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