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嬿婉及良时-第1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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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王殿下?承安?
  他往含元殿来做什么?
  西南之事已了,他近来又没差事,加之同圣上亲缘单薄,倘若无事,怎么会过来?
  还是说,他知道了什么?
  锦书心头既惊且疑,然而这会儿,什么都顾不上,腾地自椅上站起,便急匆匆往前殿去。
  “夫人!”陈嬷嬷拉住她:“老奴同您说一句,本是不忍,但您心底可得有数,不能糊涂。”
  锦书这会儿心神大乱,然而也知道陈嬷嬷话中有理,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叫自己定下心来:“我不会冒失,倘若他这次过来与我无关,自是皆大欢喜,可若是与我有关……”
  她没有再说下去,抿紧了唇,匆匆往前殿去。
  承安不动声色的查了几日,抽丝剥茧之下,方才找出几分端倪,顺线去寻,到最后得出的结果,竟叫他心头发寒,半日说不出话来。
  也是。
  先前妻子重重异态,在这一刻,都找到了答案。
  她那样聪敏,大概早就发现不对,只是不欲叫他担无用之心,便只按在自己心里,一句话都不曾提。
  怨不得,那一回圣上往他们宫中用膳,送走之后,她神情便有些不安。
  再上一次,往含元殿侍疾归来,她便大病一场。
  乃至于,她消失在圣上忽然起意举办的宫宴之后。
  原来如此!
  “我有句话要问父皇,”心中哂然,承安顾不得其他,径直往含元殿去:“可否请父皇屏退左右?”
  圣上坐在御案之前,神情淡漠的瞧着他,摆摆手道:“都退下。”一众内侍垂首退出,只留宁海总管侍立在侧。
  承安抬头打量这个亲缘单薄的父亲片刻,倏然冷笑,也不遮掩,开门见山道:“父皇,能否将我的妻子还给我?”
  圣上神情沉静,同他相似的面容上,有种类似的犀利:“你凭什么觉得能?”
  “因为她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是我拜过天地的正妃!”承安厉色道:“玄宗纳杨氏为妃,备遭诟病,父皇也想来一遍不成?强取豪夺,不知伦理,耻乎?!”
  “陈国公有女甚娴,你若愿意,朕赐婚便是,”圣上听他语中斥责讥讽,竟不动气,只淡淡道:“算是你的封号之外,朕另外给予的补偿。”
  “哈哈,补偿,好一个补偿!”承安本是沉静性情,此刻却被圣上三言两语激到怒极:“一个施舍的狗屁封号,谁稀罕!我情愿往民间去做平头百姓,也绝不会拿自己妻室取宠!”
  “你愿意去做平头百姓,她却未必愿意同你一道去吃糠咽菜,”圣上斜着他,讥诮道:“何必将话说的这样满。”
  “圣上敢赌吗?”承安冷笑:“叫她到这里来,我亲口问,看她如何抉择?”
  “她是我的妻子,”他合上眼,掩住泪意:“我最知她心。”
  “承安,”许是气弱,许是心虚,圣上竟没有接他那句叫锦书来问的话,强忍怒意,道:“姚氏已然侍过寝,做了朕的女人,朕断然不许她离宫,陈国公之女门楣品性俱佳,做你正妃,不委屈你。”
  “我不稀罕,”承安凄然一笑,道:“不如圣上自己纳陈氏,将我的妻子还给我。”
  “这期间究竟发生过什么,我都不在乎,”他情真意切,眼眶微湿道:“我心里有她,她心中有我,即便曾经同圣上肌肤相亲,也绝非她所愿。我信她。”


第116章 前世(十)
  那夜之后; 锦书虽被拘在含元殿; 但实际上,圣上倒也没不许她出屋。
  只要她愿意,含元殿之内,便可随意走动。
  然而到了这时候,于她而言; 便是能走动; 又有什么意思?
  更不必说; 二皇子妃姚氏已死,她若出去撞见人; 也只会叫承安和两个弟弟难堪。
  可是到了今日; 她如何也坐不住了。
  承安生性沉稳,并非冒失之人; 但泥菩萨尚且有三分火性; 他若知道自己下落,绝对冷静不得。
  更不必说; 在圣上与他所持有的权柄面前,一切隐忍小心都只是笑话; 远不如开门见山说个清楚来的痛快。
  可这样一来,结果又会如何?
  君臣有别; 他总是要吃亏的。
  今日无朝; 留在前殿的皆是圣上心腹,远远瞧见她,也不奇怪; 边口称“夫人”边见礼,也不拦她。
  锦书心急如焚,却也未失分寸,进了内殿之后,便被内侍引着进了书房,停在层层帷幔后,默不作声,却不想,正好听见承安说那一席话。
  突如其来的,她的眼泪就落下来了。
  原来他真的这样明白她,也这样信她。
  这番情意,终究没有错付。
  可是,却也只能到此为止。
  回不去了。
  圣上听承安说完,神色不变,只淡漠问了一句:“说完了吗?”
  到了这会儿,承安反倒平静下来,同样淡漠的瞧着圣上,道:“说完了。”
  “哦,”圣上道:“那就退下吧。”
  “呵,”承安既然到了这里,便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左右他孤身无依,除去锦书,再无记挂,冷笑一声,道:“只是不知,我该去哪儿接自己的妻子归家?”
  “姚氏已经死了,”圣上不动声色道:“宗正寺报了病亡,业已发丧,世间再没有这个人。”
  “在不在,你我心知肚明,”承安道:“圣上何必自欺欺人。”
  “朕知道你心中苦闷,所以才耐着性子同你慢慢讲,也愿意额外弥补,”圣上神情隐约一冷:“你不要不识抬举。”
  “圣上觉得,怎么才是识抬举?做朱友文吗?”承安讥诮道:“我若不肯,圣上又待如何——杀了我?”
  短短几句话功夫,圣上神情已然冷极,双目微眯,寒光隐约:“你当朕做不出这等事吗?”
  “圣上当然做得出,”承安哂笑道:“朱温都做得,又怎会做不得杀子之事?!”
  这话说的不客气,也极戳人心,圣上却未有变色,反倒笑了。
  承安此刻满心悲愤,怕是难以察觉,锦书身在一侧,却能瞧的出,圣上是真的动了杀心。
  他正是春秋鼎盛,权柄在握,杀一个本就不受重视的儿子,远在朝臣乃至于大周所能承受的标准之内。
  想要给承安网织一个罪名,也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更不必说承安投鼠忌器,锦书活一日,他为保姚家与她声名,断然不会将其中内情公开。
  现在的他,争不过圣上的。
  “承安,”深吸口气,叫自己语调不要破碎开,隔着层层帷幔,锦书道:“你走吧。”
  人活着,终究有个念想,可是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圣上大概早知她过来,听她出声,目光一黯,却没说什么,也不制止。
  承安猝然听见她声音,先是一惊,随即一喜,眼眶微红:“真的是你吗?”
  明明再三隐忍,不叫自己流露软弱,但只听他声音,锦书心中便涩涩发酸,堵得发痛。
  “是我,”锦书咬住唇,许久之后,道:“你走吧。”
  顿了顿,她又道:“就当……就当我死了。”
  “我已经见到你,怎么能骗自己说你死了?”承安眼睛发烫,热热的,似有水光:“只要你活着,那于我而言,万事都不重要。”
  “重要的,”锦书合上眼,眼泪自面颊蜿蜒流下:“即便能跟你走,他日被人见了,又算什么呢?”
  “你别胡闹,”她语气颤抖,勉强说完:“出宫去吧。”
  “你还年轻,比我还小两岁,过几年就能将我忘掉,再娶一个相宜的妻子,同她举案齐眉,生一群儿女……”
  “这样好的人生,不该因我而辜负。”
  “我想看看你,”承安红着眼睛听她说完,却不答话,只是道:“好吗?”
  “到了这地步,”锦书终于哽咽起来:“再见还有什么意思?”
  “有的,怎么没有?”承安随手抹一把泪,道:“我很想你,归京的路上想,回宫之后也想,这几日睡不下,总是翻来覆去的想……”
  “可不知为什么,”素来刚强的少年,这一刻忽的泪如雨下,难以为继:“你总不肯……入我的梦……”
  锦书心痛如绞,再忍不住,颤抖着伸手过去,掀开那层帷幔,泪如珠断。
  未曾见到时,二人心中万般挂念,可人到了近前,泪目相对,反倒说不出话来。
  她瘦了,下巴尖的可怜,冬日里穿的厚重,也能瞧出腰身细的似能一手捏住,同面上憔悴神情一道,别生凄楚。
  他也瘦了,连日赶路,并不是总能恰好停在驿站,餐风露宿之事也不少,回宫之后东西奔走,先往姚家安抚,再私下探寻,一顿饭都不曾好生用过,脸颊都凹下去,唯有双目亮的吓人。
  如此一会儿,他们谁都没说话,其实,也没必要。
  承安上前几步,猛地将她抱住,下巴置在她肩头,闷声哭了。
  锦书心中酸涩不比他少,偎在他怀里,无声垂泪。
  宁海总管站在圣上身边,见这对有情人相聚泪流,也觉唏嘘,小心瞧一眼圣上骤然凝滞的神情,与隐隐哆嗦的手指,终究没敢出声。
  世间痴男怨女何其多,便是人间帝皇,也未必能事事如愿。
  襄王有意,神女无梦罢了。
  “你不是身子不适么?”圣上目光在他们身上淡淡扫过,语气微沉,向锦书道:“怎么到这里来了?”
  锦书哭的几乎站不住身,半靠在承安身上,勉强支撑,正待回话,却被他拉住了。
  “圣上政务繁忙,不便耽搁,”承安面颊被泪打湿,语气却稳当:“我这就同她一道离开。”
  “走得了吗?”圣上淡淡道:“姚氏已死,她若出去,你如何言说?”
  “总会有办法的,”承安低头瞧她面容,笑意温柔:“最不济,我们离开长安,远走他乡,做对寻常夫妻。”
  他手指轻轻拂过锦书面颊:“假使我一无所有,只是一个平头百姓,你还愿意跟我吗?”
  锦书泪眼朦胧,只瞧着他,哽咽道:“你不后悔?”
  承安反问道:“有什么好后悔的?”
  “哥哥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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