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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他的心脏险些停下所有正常工作。
三更半夜后座出现人影,简直可比拟恐怖电影的情节!幸好他现在不是行驶
在自强隧道或九弯十八拐,否则真会吓坏人!
“老兄,你的胆子满小的嘛:无胆人也敢在半夜开车。”后座的不速之客自
动爬到前座,拍拍身上的尘土,一派轻松自如的模样。“嘿,你这辆车挺炫的,
多少钱一部呀?”
他以眼角余光扫描坐霸王车的乘客,幽暗的街灯映出她的轮廓。老天,她就
是适才向“铝棒帮”发号施令的小头头!小客人年轻得不像话,看起来顶多十
五、六岁而已,真难以相信这等年纪的小女生已经成为堂堂的地区小霸王。
她何时潜到他车上来,他居然没发现?
“你是谁?”他收起惊愕的表情,立刻换上严肃不阿的脸色,聚众滋事的青
少年最容易走上歪路,必须好好劝导他们才行。
“小毕。你呢?”她居然还有兴致吱吱咯咯地和他闲聊。
“时彦。”他的眉心揪得像叉烧包。“这么晚了,你为什么还不回家?居然
在公园里打架,难道不怕家人担心你吗?”
“哦,你看见我们啦!”她的眼珠子一转,瞟见他西装口袋里的行动电话,
脑袋自动推演出合逻辑的理论。“原来是你打电话通知警方,难怪!我正在猜
想为何他们的消息如此灵通哩!原来是你们这些市井小民去告密。真是多事!”
时彦不可思议地端凝她。他担心她们打出人命来,才好心好意通知警方过来
主持正义,没想到落人她口中却成了“多管闲事”,是谁说这个世界上好心有
好报?
“下车!”他霍然踩停煞车,丰田跑车随便停妥在路边的空位。“下来,下
来,我想问清楚几件事情。”
“有什么好问的,你又不是我老头。”话虽如此,既然汽车是人家的,她也
不好意思硬赖在座椅上。“好吧!你尽快问,别占用我太多时间,天色不早啦,
我明天还得上课哩。”
她推开车门,俐落地跳下地。其实她读夜间部,平时即使再晚睡也不至于迟
到,然而此时此刻倒是可以拿出来当个绝佳的藉口,以免他逼问她太久。
原来她也晓得天色不早了,明天该上学,时彦又好气又好笑。
此刻和她近距离面对面,他才惊觉她的年稚荏弱。小毕姑娘的头顶甚至不及
他的下巴,浑身上下只有三两肉,倒是脸蛋的轮廓圆嘟嘟的,眉宇之间还算清
秀,活脱脱是邻家女的标准形象,任谁也无法将她与适才抡起球棒扁人的狠相
联想在一起。
“你今年几岁?”他忽然提出一徊不相干的问题。
“十七。干嘛,你想替我拉皮条呀?”她掏出一片口香糖抛进嘴里。
时彦忍不住对她吊儿郎当的表情皱了皱眉头。外表明明清新可人得很,偏偏
嘴巴和态度教人不敢领教。
“你叫什么名字?”
“不是告诉过你了吗?我叫小毕。”
“我想知道你的全名。”他耐下心来和她周旋。
敛眉向来对问题一大堆的人物敬而远之,能敷衍就敷衍,倘若对方再不识相
继续追问下去,她通常会好心地送他们一杯“特调加味红茶”——里面掺些绿
油精、死蚂蚁之类的,让他们解解渴。可是她非常明事理,做人要懂得报恩,
毕竟时彦大兄算得上她的救命恩人,好歹也该回报他几句真话。
再说,他给人的感觉挺不错的,虽然衣履有些凌乱,刘海垂到额前,但是仪
表干干净净,全身周转着一股书卷气质,比她学校的老师更像“学术界的高人”,
浑然找不出现代人普遍具备的铜臭味。最重要的是,一般人面对她时,自然而
然会流露出排斥感,彷佛她身上挂着“不良少女”或“必×”的招牌,然而他
的眼中却透出纯然的关心和百分之五十的疑惑,除此之外就再也没有任何负面
的情绪。
换言之,这男人若非太不知民间疾苦,便是人大公无私。嗯!奇葩一个,她
喜欢。
“OK,老实招认,我叫毕敛眉,收敛的敛,眉毛的眉,不过你最好叫我小毕,
因为凡是叫我‘敛眉’,‘小眉’的人,通常没有好下场。”她先把丑话说在
前头。
时彦开始消化她透露的消息。敛眉,好奇怪的名字。通常父母都希望自己的
女儿一辈子无忧无虑,因此取个“展眉”、“笑眉”、“扬眉”的名号博得好
彩头,怎地她爸妈不但希望她“敛眉”,还巴望她“必敛眉”?
“你读哪个学校?”他继续身家调查。
喔哦!这个可不能让他知道,谁晓得他会不会向训导处告密。
“野鸡学校。”她随口混过去。“你呢?你在哪里工作?今年多大啦?娶老
婆没有?”
什么时候轮到她盘问起他来着?时彦啼笑皆非。
“再不说实话,我就把你去在路边,自己走罗!”恐吓她试试看,说不定有
效。
“好呀!你走吧!拜拜。”她居然比他更潇洒,扛着铝棒悠哉地踏上信义路
四段。
时彦总算见识到新生代年轻人的帅劲。
这厢该如何是好,总不成叫他眼巴巴追上去求她回来吧?
管他的!石藤清就常常告诫他太滥用自己的善心,人家也不见得会感激。或
许他该听听好友的劝告,反正他的事情已经够多了,犯不着再搅和进一个问题
少女。于是他坐回车子里,发动引擎,噗地一声开走。
啥?真的走啦!身后传来汽车走远的声音,敛眉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超级无
情无义的男人,算她看走眼了!
她气得咬牙切齿。
哼,你想走,我偏不让你走。
于是她故意挑中一条乌漆抹黑的小巷子弯进去,甚且自动解开衬衫前襟的四
颗扣子。果不其然,几个面目猥琐的小流氓看见猎物出现在正前方,年轻鲜嫩
得今人唾涎骨嘟嘟地直冒上口,眼珠子只差没掉出来。
“哟,小妹妹,三更半夜不怕遇见坏人喔?”一个阿飞吹了声色迷迷的口哨,
紧紧盯住她半遮半掩的雪白酥胸。
“当然怕,所以才带了根球棒防身嘛!”她嘟起红唇,瞟过去一记娇滴滴的
媚眼。“大哥哥,人家好像迷路了,你送我回去好不好?人家的胆子好小耶!”
“好好好,那有什么问题?”阿飞吞了口唾沫,挥手召出隐在暗处的同伴。
“走,大哥先带你去一个很好玩的地方,玩完之后再陪你一起回家。”
找死!她暗暗冷哼。
“好,来追我吧!追到就是你的,你们想带我到哪里都成。”暗巷里扬起银
铃般清亮的笑声。
她转过身,率先奔出黑暗的怀抱,踏上信义路宽广的路肩。
“小妹妹,别跑呀:哥哥请你吃消夜。”三个痞子呼啸着追上去,嘻嘻哈哈
的神情俨然把她当成俎上肉。
远远的,时彦的丰田跑车以蜗牛的速度向前爬行。他的脑袋里想得洒脱,其
实心中仍然放心不下,对方终究只是个未成年的小姑娘,踏错脚步是难免的。
他这样冷酷地转头就走,生怕小毕带给他无谓的庥烦,态度上与其他怕事的愚
夫愚妇有什么不同呢?亏他还是个高级知识分子。
他越是反覆考虑,越是觉得过意不去,眼眸不断从后照镜里观察她的举动。
两分钟前她走进那条巷子里,也不知道安不安全,他正想回头进去搜寻,才一
会儿工夫,就见她急匆匆跑出来,恍如火烧屁股。
发生了什么事?
慢着!她是被人追出来的,后面还踉着三个流里流气的少年郎。
他赶紧掉转车头,火速迎上她气急败坏的身影。
“小毕!”他连忙跳下车。
“救命呀!”她猛然扑进他怀里。“时彦,快救我,他们想非礼我。”
“别怕,别怕,我在这里。”小痞子居然连国家幼苗都敢乱采,他气得七窍
生烟。“你们想做什么?”
阿飞们煞停脚步,呈扇形的杵在他面前。
“不干你的事!把她交出来。”带头的老大呼喝。
“时彦,他们好过分哦!我走进巷子里,想找公用电话叫无线电计程车,他
们忽然包围过来,不但说了一些下流的话,还扯我的衬衫钮扣。幸好你回头救
我,否则我~~我~~”她哭得梨花带雨,从他居高临下的角度往下看,开敞
的衣襟让春光尽数外泄在他人的眼底。
时彦的无名火刹那间窜得又疾又猛。“你们去不丢脸,三个大男人居然合起
来欺负一个小女生!”
严格说来他也应该负些责任,居然把十七岁的小姑娘丢在路边,自己走人,
现在想想都觉得惭愧得不得了。
“你——”阿飞老大正想驳斥时彦,其中一个兄弟忽然拉住他。
“大仔,我看有问题哦!他们两个说不定是约好的,想抓我们仙人跳,我们
还是走吧!”他的兄弟显然比较有见地。
“快滚!”时彦也懒得反驳他们。今晚不知怎么回事,尽遇上一些不良少年、
少女惹事。
“你给我记住。”小流氓撂下场面话才离开。
眼见机不可失,毕敛眉忽然哇地一声,哭得惊天地拉鬼柙。
“好可怕哦!真的好可怕——呜——”她捂着脸拚命抽噎。
时彦越看越不忍心。一点小事就把她吓成这样,可见在同伴面前充老大是一
回事,本质的她仍然是个小女生。
“夜那么深了,你一个女孩儿家本来就不该独白走在路边。”他正好来个机
会教育。
“我又不是自愿的,是你赶我下车的呀!”她合着满眶泪水控诉他。
他登时被她的话堵得说不出话来。
“我……可是……”她可以选择不下车呀!“好好,算我不对,走吧!我送
你回家。”
“不要。”她使出牛脾气。
“为什么?”难道她吓不怕?
“我讨厌人家问我一大堆问题,除非你答应不逼问我,我才要让你送。”
拜托,送她回家可不是什么天大的恩惠,她竟然拿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