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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漂亮的手。”女子以清脆婉转的嗓音赞一句。
他的手随音落硬生生地停顿在半空,是不知所措的愕然。
“我们有见过吗?”见他惊异,她启唇笑问。
“你不是琴瑶!”恍然大悟地怒喝,他收回手,又凄然地笑了,“是我过于执拗,竟将姑娘错认,失礼。”
“我和你口中的琴瑶长得很像?”微笑的唇勾出鲜明的讥嘲,美则美矣,唯独冻人心。
“不……”他定定神,努力从相似的脸庞上搜索尽可能多的不同点,“……是在下情切,并无任何相似之处。”
“哦?不过我的确认识一个名唤琴瑶的女子,她是我的姐妹,我来此处正是为了找她。”有些恶意的微笑,女子一双美目闪烁不定。
他一愣,因不曾听去世的妻子提过其有何亲人。
“敢问姑娘如何称呼?”
“她叫琴瑶,我是琴珏。”
琴珏?情绝!
似从两者的名字中悟出了某些东西,严曜釉双手捂住眼睛,转身便走。圆润晶莹的泪滴沿指缝间滴落,埋藏多年的苦涩悲哀终再也无法克制地倾泻而出。完全失去了初见琴珏时的狂喜,因心里全然清楚就算仅仅只有一字之差,她们也不可能互相重叠相融。
“喂……”
自称是琴珏的女子正欲唤住离去者,但瞬间一脸惊恐状地奔进幽暗的小巷。虽有街市的喧哗声传至,然四周并无任何路人,僻静得叫人心惧。月光洒在石地与屋檐的青瓦上,似盖了一层银霜。
静谧中一声低不可闻的轻笑,一个颀长优雅的身影逐渐在月色中浮现出来。他坐在屋顶上,俯身睨视双膝跪地的女子,罕见的金瞳、玩味的冷淡笑容使人不寒而栗。妖的尖长耳朵搭配着其余人类的精细美丽五官。丝般亮泽的乌发散乱地披散在肩头,因晚风而微微张扬更添柔媚气质。森白不见一丝人气的雪般肌肤在月光下带给人清冷的阴沉感,反衬着一袭金丝牡丹锦袍越发华丽。袍子的前襟敞开,露出白得刺目的晶莹肌肤。
“不过是个小妖,还指望能逃掉第二次吗?”
“求您放过我,我也不过是受鬼怪师驭使而已。”
“君浩凛呢?他竟然追我至此,真不愧是被称为天下第一的鬼怪师。”
“我们走散了,我也正在找他。”不敢有所隐瞒,琴珏一五一十地回答。
“哼,你告诉他,别的小妖怕他,我是不怕的。”他冷冷一笑,“只要他能束缚住我,我自会认他为主。”
“是。”琴珏吓得直点头,直等对方消失才站起来,惊慌失措地奔进人流寻找起与自己失散的主人。
人群散去的时候,青瓷方惊觉不离其左右的父亲并未跟在身边,心头掠过一丝慌乱,却立刻镇定下来。见夜色愈加深沉,她决定先独自回家。各式的花灯依旧璀璨耀眼,然而街上的行人已渐渐稀少,她不由加快步伐。
经过一棵槐树时,她注意到有个蓝袍的男子站在树下。树枝上挂着盏荷花灯,孤零零地随风左右晃荡,倒显得树下之人更加清冷。似乎是在等人,孤独傲然,一双目光锐利的眼异常深邃,灰白的肤色在暗夜中模糊了五官,然青瓷仍觉得他是个好看的男人。她对他笑笑,即使他表情冷漠。
男子似乎也露出了淡淡的笑意,那笑有一种神奇的力量,使她停下脚步走过去。她为自己的举动极为纳闷,可身体根本不受意识控制。
“你是谁?为什么站在这儿?”她歪着脑袋,一脸不解。
“鬼怪师君浩凛。”他淡淡回答,漆黑的瞳眸闪过些许疑惑。
“没听过。”她摇摇头,“你在等人吗?”
“不,是在等一个愚笨的妖。”鬼怪师要笑不笑地看着少女,本就困惑的心忽然间一片清明,“你叫什么名字?”
“青瓷。”她老实道,竟不能抵挡他柔和的眼神。
“是个好名字。”君浩凛弯腰为少女整了整被风掀起的裙摆,动作自然流畅并不使人感到唐突与不悦,“你娘的名字是不是叫琴瑶?她在哪儿?”
“你认识我娘?”她惊讶得瞪大眼睛,“娘生下我就死了,你是我娘的亲戚?我怎么从来没听爹爹提起过?”
果然……早已揣测到答案的男子暗叹,借微亮的光琢磨似地凝视少女。他一直知道世间存在着妖与人婚配后生下的子嗣,只是从不曾遇见,不想这次竟于无意间碰见一个。
“她曾是我的婢女,有天逃了出去再也没回来。”
“娘为什么要逃?你待她不好吗?”很少听父亲提母亲的事,青瓷眨眨眼,好奇之至。
男子笑而不答,冷凝的眼神流露出若隐若现的讥讽。觉察到四周黑暗中的变化,他转首。顺着他的目光,正是琴珏上气不接下气地奔至而来,惊恐万分的模样。
“主子……”
“青瓷!”半途插进一个急躁的男声,一直找寻女儿的严曜釉也正从另一边快步赶至。
“爹爹!”
听到青瓷唤严曜釉,君浩凛同琴珏对视一眼,后者因其主人视线的冷冽而心虚地低头不言语。
“你就是琴瑶的丈夫?”
料不到初次见面的男子会直接道出妻子的闺名,严曜釉一怔,狐疑的表情在看清一边站的是方才遇见的琴珏时转化为明了。
“不错,不知你是?”
“鬼怪师君浩凛。”清亮的嗓音入耳低沉,别有一番余韵。
与天真的女儿不同,一听到对方的身分,他心底已略略清楚大概。一把拉住青瓷的手,他沉声道:“回去吧,天色晚了。”
“可是他们认识娘啊。”少女依依不舍。
“不想知道你妻子的来历吗?还有你们的这个孩子。流着狐血液的人的孩子,逆天而生的孽种。如没有意外,她活不过二十。”鬼怪师冷笑,尖锐的言辞如冰锥扎在闻者胸口。
“胡言乱语!”严曜釉大喝,双目眦裂,全无平日的儒雅。
“爹爹?”青瓷大骇,紧紧扯住父亲的衣袖。
并不逼神情大异的男人承认事实,君浩凛自宽大的袍袖内取出一张纸符,轻念一句咒,纸符突然就变成了一幅画。跃然于纸上的是一倾城佳人,娇媚的容貌与一旁的琴珏九分相似。
“这画上之人据说曾是一位帝王早逝的宠妃,我偶尔得之,随手搁在家中。二十六年前,我收服了两头红狐为婢,一者取名琴瑶,一者取名琴珏。她们以画中人之姿为照,化成人形,终日跟随我左右。但是有一日,琴瑶在琴珏的帮助下挣脱了我的咒缚,逃匿无踪。我用寻咒也无法找到她的踪影,原来是逃到了这个世界,难怪我的咒术不能抵达。”
青瓷的唇微微颤抖,她用牙齿咬住,不敢置信地望着道出事实的鬼怪师。被父亲握着的手突感到一阵难以忍受的疼痛,她一惊,转首。常常表情淡漠的父亲,此时面色苍白,一脸凄凉悲伤。
“琴瑶已经死了,她是人是妖我不在乎。”他把青瓷交到君浩凛手里,“而青瓷是我唯一的女儿,救她,就算要我变成噬人的恶鬼也无妨。”
“放心,我并不是特意为你们父女而来,一切不过是冥冥中注定的巧合。”君浩凛朝画卷吹口气,赤红色的火焰瞬间将惟妙惟肖的人物丹青烧尽成灰。
“琴珏,我们该走了。”
“是。”眉眼未抬,被人类操纵的狐妖柔顺地回应。
“等等!”为女儿性命担忧,他阻止鬼怪师离去,“无论怎样,请一定要救救青瓷。”
不为所动,看淡人世无常的人沉默片刻,随后才许诺道:“她满二十岁时我必会来这个世界接她。”
“不要!我死也要陪着爹爹!”不愿自己的性命全被他人摆布,青瓷拒绝,换来君浩凛怜悯的一瞥。
“世事岂能皆如你意?四年后再说吧。”
她张口欲反驳,然蓝袍男子携其妖婢瞬息间已在百尺之外,一眨眼就失去了形迹。揉揉眼睛,如坠云雾般的惶惶不安,她只能看向自己的父亲,寻求一个安慰的回答。
“爹爹……”
扭首,严曜釉不忍看女儿。
“爹爹!”她又唤一声。
不可逃避,无处逃避,他终不得不开口解释:“你娘的确是狐妖,这事我也是在她死时才知晓。我瞒你,只不过是要你过得更快乐些。”
“我知道。”少女眯眼笑了,笑的时候泪水滑落脸颊,“爹爹疼我、爱我,爹爹是为了我才苟活于世,未追随娘而去。您酒醉时无心说出的话,我都记在心里。我也想要爹爹更快乐些,可是我除了制瓷其他什么都不会。”
抱住女儿,他轻抚她的发丝。她是琴瑶豁出一切为他留下的珍宝,他不能失去,永远也不能!
“青瓷,四年后和那个鬼怪师离开这儿。即使没有你,我也不会有事的。当年我承诺过你娘,一定会制出世上最好的青花瓷。不实现这个诺言,我绝不轻生。”
被父亲拥着的少女浑身一震,她总算了解了十六年来怎样都参不透的玄机。手艺笨拙的人为什么说自己此生最喜欢的事是制瓷?为什么父亲独独只烧制青花瓷?所有隐藏于过往的谜团在今夜一一迎刃而解。
感受着一直以来呵护着自己的温暖亲情,她的心不由为双亲的生死之情碎成冰砾。
于是,过了这个元宵,青瓷再不像往日般眯眼嬉笑,她总沉默地待在严曜釉身后,浓郁地愁,浓郁地悲。将女儿的改变看在眼中的慈父却从不勉强什么,常常于深夜坐在房前的台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