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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牺牲都会有回报,逐渐聚集的是复生的必要条件。现在,都齐全了”姑获顿化原形,九头鸟在冥池上空飞旋着,发出声声凄厉的叫声。
她似乎是在叫唤着什么,不断的哀鸣,不断的扑腾着翅膀。
说时迟那时快,突然有一道黑暗之色快速落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钻入了冰晶玄棺之中。
刹那间,冥池安静了下来,弱水不再沸腾。
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姑获鸟也不再鸣叫,而是落地为人毕恭毕敬的站在了弱水之上,如同等待着主人的降临。
可这夏千羽都死了千百年了,虽然肉身不腐,但也只是因为有白姬的千年狐皮包裹着,怎么可能真的复活呢?
再说了,复活需要幽冥血。
幽冥血……伯兮的身子在不断的颤抖着,他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无妄界里,一声佛偈响彻内外。
霍庭燎落下的时候,冥池已经不再波动,而且……弱水也都恢复了平静。白雾缭绕,让人越发看不清楚这弱水之上的情形。
“公子,龙首蛟角。”伯兮险些哭出来,“我姐姐呢?我姐姐梓桐如今身在何处?”
霍庭燎没有吭声,徐绍也保持了缄默。
“我姐姐呢?”伯兮反复的问,终是无人能回答他。
有些问题,其实真的不必回答,毕竟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是以,就算狐小步去了京城,也不可能找到梓桐的尸身。闭上眼睛的前一刻,梓桐想起了自己是怎么和伯兮一起从归墟逃出来的,如今想想还真是少不更事。
临了临了的,把什么都放下了,这惩罚也算是彻底的终结。
人间颠沛流离了千百年,逐渐的成长。
龙族容不下他们,蛟族也容不下他们,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她自己都想不清楚了。
好在,所有的惩罚到此为止。
龙筋是最好的疗伤圣药,霍伯息觉得梓桐这千年龙筋甚好,吃下去之后伤势恢复了不少。可扭头看着林璇玑,那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叫人看着还真是有些糟心。
“我的脸怎么办?”林璇玑眼睛都哭肿了。
“这是龙鳞所伤,谁都没有办法。”霍伯息突然绷直了身子,瞧着天际的亮光,那金光尽处是不是东平郡的方向?
“可我……”林璇玑哭着跪地,“你一定要治好我的脸,否则、否则我们一拍两散霍伯息,你不能利用完了我,就放弃我我为了你变成如今这副模样,岂能袖手旁观?你要知道,若是皇帝看到我这副样子,一定会杀了我的,到时候你的宏图大愿岂非都要落空?”
“霍伯息,你不是想让人间变成地狱吗?若是没有我为祸天下,你如何有足够的怨气冲破魔界的封印,获得重生?所以无论如何你都要治好我,我还有利用价值,你不能放弃我”
霍伯息凝眉看了她一眼,复而重新盯着那远处快速消散的微光,“恐怕,你没什么利用价值了。”
梓桐死的时候,她的身上便散了一道光。是梓桐自己临死前震碎了元神,她本就是那样骄傲的人,怎么可能让自己落在霍伯息手中。
她不想成为霍伯息身体里的一部分,不想自己的千年修为被霍伯息所用,是故她自己毁了修为。
在她消失之前,霍伯息还是下手狠戾,抽出了她的龙筋。
所以除了一根龙筋,梓桐什么都没留下。
只有对自己够狠,才不会助纣为虐。
“为什么?”林璇玑捂着自己的脸,“为什么我没有价值了?你不是需要人家怨气吗?只有我在皇上耳边多吹吹耳旁风,皇上一定会大开杀戒,到时候你不是什么都有了吗?你是国师,而且……而且我还能伺候你我什么都可以为你做,你救救我救救我”
没有了这张绝世倾城的脸,林璇玑便什么都不是了。
霍伯息冷笑两声,攫起她曾经精致的下颚,瞧着这张触目惊心的脸。梓桐下手自然是狠辣无情的,她对她自己都这样狠戾,何况是对林璇玑。
林璇玑的脸上豁开了偌大的口子,从唇角一直蔓延到了颧骨处。可是林璇玑不觉得疼痛,毕竟梓桐给予的并不是痛处,而是让她内心深处的生不如死。
皮肉之苦,会让人忘了心灵上的折磨。
“太迟了”霍伯息轻叹一声,“如果是在之前,倒还是可以救你一救,毕竟我的力量还不足以导致天怒人怨的目的。但是现在……你看到了吗?方才那道金光,恐怕要变天了,只是这天并不是因为我变的。太晚了,实在是太迟了。”
语罢,霍伯息松了手,缓步朝着外头走去,“霍庭燎?难不成你还有后招?好真是好得很不过若是我死了,你也得死大家谁都别想好过”
音落,霍伯息伸个懒腰。
“霍庭燎”他想起霍庭燎离开时候的狼狈,心头寻思着,难不成是楚羽出了事?如今霍伯息忙着制造天怒人怨,还真的把楚羽给放在了一边。
总觉得霍庭燎深爱着楚羽,一定会竭尽全力护佑楚羽周全,所以霍伯息并不担心楚羽。
然则如今看来,所有人都高估了霍庭燎,低估了宿命这东西的运转。
东平郡内地动山摇,因为无妄界的异动,人间开始陷入了刀光剑影之中。有东西不断的从无妄界透出来,直接影响了凡人的宿命。
帝王无道,百姓开始不断的反抗,有人揭竿而起,举起了起义大旗。
于是,皇朝风雨飘摇,开始岌岌可危。
狐小步去了京城,恰好霍伯息已经回来了,否则他此去也是凶多吉少。
整个京城都找遍了,整个皇宫都搜遍了,他只看到暴动的宫女与太监,在宫闱里穿梭着,和那些侍卫们一起造反。外头有人打了进来,整个天下都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
狐小步站在城头,捏紧了手中的玉佩。
天下乱了并不奇怪,可他的梓桐姑娘呢?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他再也见不到梓桐姑娘了,就像是天边的云彩,从来都不会重复。每一日都是崭新的模样,饶是念了旧情也回不去最初。
“当初,怎么就不说出来呢?”他捏着手中的玉佩,呢喃自语。
站在奢靡的宫殿里,瞧着四周空空荡荡的模样,一盏上好的人皮灯笼悬挂在寝殿的门外。灯笼里的人油,长久不灭,透着靡靡女儿香。
所有人生有些事,该做的要尽早,该说的也得尽早。
错过了,怎么都补不回来。
于是他手里的玉佩,此生再也没有送出去过。唯一送了一次,却是如此结局。
梓桐,没了。
不过却出现在了冰晶玄棺之外,成为了冰晶玄棺的一部分。
那悬浮在弱水之上的棺椁,不断的散着薄雾,让心里的魔都开始沸腾起来。弱水在不断的净化棺椁上的怨念与魔性,总归这佛门五毒正在被弱水吞噬。
贪嗔痴慢疑,是人性之中最危险的薄弱环节。
不管是哪一种都足以摧毁一个人的一生,犹如方远山的贪,无明县的嗔,天妒之镜的痴,林璇玑的傲慢,还有楚羽跟霍庭燎之间的疑。
短短的绽放,却需要倾尽一生来成全。
然则不历经生死,如何能超脱?
若无劫数,如何能历劫飞升。
而这冰晶玄棺上的菩提,又如何能盛开娇艳的菩提花。
“菩提花”姑获欣喜若狂,毕恭毕敬的行礼,“主人要回来了是主人”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
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盛开的菩提花,染着极好的颜色,如同眉心的火焰,曾经主宰这人世间宿命与人间的秩序,却在近万年的轮回之中消弭无踪。
上古应劫,于天劫来临之际,舍身应了天劫,以身殉了人世间的旧秩序。
秩序不可多变,却也不能一成不变。
菩提花开在了冰晶玄棺之外,娇艳异常。
九龙抬尸,棺椁悬于半空。
谁都不知道棺椁里面是什么情况,谁都无法靠近这冰晶玄棺,只能任由其逐渐的转变,逐渐的变化。
外头,有霍伯息闯入。
伯兮和徐绍奋力而上,姑获则死死的守在冥池。
不管外头什么动静,只要不打扰主人的归来,谁生谁死都无所谓。
霍庭燎神情麻木的站在那里,“你的主人到底是谁?”
“主人就是主人,主人即将归来,其势不可挡”姑获一脸的欣喜若狂,“只要主人归来,将重整人间与地府的秩序,将有新的秩序取代如今的混乱。”
“新的秩序?”霍庭燎闭上眼眸,“新的秩序从何而来?”他忽然想起了秦广王以前跟自己说过的一些话,冥城其实早就乱了,连秦广王自己也说不清楚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十殿阎罗在拼命的维持最初的秩序,可总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旧的秩序在延续,新的秩序不知从何而来,于是这人间便出现了妖孽横行的状态,而冥界也因为动乱而无法顾及人间。
高高在上的神,是不能轻易插手人间事的,这是天与地的契约,谁都不能破除上古留存下来的契约。
姑获死死盯着棺椁上的菩提花,脑子里不断的有记忆在涌现,“我已经忘了太久太久,因为等待而让我疯狂,忘记了自己是谁,忘记了我到底在等谁。如今我终于记起来了,菩提花,菩提血,并蒂菩提花盛开。”
“菩提……血?”霍庭燎的脑子里有东西在钻。
脑子很疼,眼前有灵光闪烁。
恍惚间,他似乎看到那混沌间,有娇娥飞身半空,顷刻间灰飞烟灭。一缕素白一缕幽暗从她消失处落下,徐徐坠入人间,俄而消失不见。
眉心很疼,突突的跳着,不知是有什么东西要从身子里出来。
他晃了晃脑袋,恍惚间似乎能看见东西了。
千百年来,这是他第一次看到了东西。
冥池弱水,九龙抬尸。
冰晶玄棺,菩提花开。
可是他的眼睛……怎么可能还能看到?他已经习惯了黑暗,习惯了用感知去感受她的存在,怎么可能还可以看见?是她想斩断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