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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是这样……虽然魏齐说的不清不楚,但范雎却已经将整件事听明白了,原来自己一条命连须贾的面子都不如,这便是魏国的贵公子么。
范雎心里凉透了,双手用力一扯将白绢撕成了两半,昂然说道:“范雎不服!”
“保须贾便是保你,你如此冥顽不灵,我也不怕你不服!”
魏齐双眼中凶光一闪,挥手间身后两个大汉便冲上去将范雎按倒在了地上,接着后边有上来两个手握腕粗木棍的汉子照着他不分头尾的猛敲了下去。
在范雎的惨叫声中,魏齐和着棒击的节奏,饶有兴致的用手掌轻轻拍打着膝盖。一旁须贾看着范雎的惨状,脸都吓白了,用袖子遮着下半边脸跪坐在几后筛了半天糠,见魏齐依然没有下令停止,心里多少有些内疚,正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时,屋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条缝,一名大汉向里伸了伸头,接着又把门虚掩上了。
这是平原君来了,那个大汉是把门的,传信的家仆不可能靠近这个院落。魏齐听到了动静,轻轻抬手止住了棒击,向嘴角已经泛出血沫,脊背、屁股、腿上到处都是一片狼藉,趴在地上吭吭连声的范雎看了片刻,方才好整以暇的笑道:“范雎,这回想通了吧?”
“范雎……不服。”
范雎极力的仰了仰头,接着便又软软的趴了下去,微弱的气息之下没能说出几个字,嘴角却掉出了两颗被敲落的牙齿。魏齐并没有为范雎的倔强而动容,反而再次挥了挥手笑道:“继续打,你们注意些分寸,别弄死了,停一停便问他两句,若是不服便继续打。”
“诺!”
几名壮汉轰然应答后继续暴虐的敲击着范雎。魏齐也不再等了,优雅的弹了弹衣襟站起了身来,谁知刚要绕过那几名大汉向屋门走去,趴在地上的范雎突然“呃——”的一声轻吐一口气,抽搐着的身子便一动不动了。
“公子,这人也忒不经打,下手没怎么过,他,他就……”
见此情形,一个壮汉停下棍俯身用手指在范雎的鼻尖下探了探,脸色立时便变了,赶忙起身向魏齐禀报。
“怎么这么不经打?这身子也太弱了些。”
魏齐有些不大相信,皱着眉向范雎胁下踢了一脚。他本是想试一试范雎是不是装死,谁想这一脚下去落脚处却是软塌塌的一片。
“肋骨都断了?我没吩咐么,你们下手还这么重!”
这模样不死也就剩一口气了,要是弄到有司那里恐怕会引起怀疑,反为不美,须贾的事还需想些别的办法。魏齐愣了愣神,向打手们吩咐道,
“先扔茅厕让他凉个透,到半夜你们便用席卷了扔城外头去。”
“诺。”
众大汉轰然应诺,齐齐拱手把若无其事的魏齐礼送了出去。/p
正文 第二十三章 义断(上)
自古宴饮讲的都是宾主尽欢,越亲的像一家人越好。原先魏王他们说什么“魏赵一家”不过是脸面上的话,但如今却要真的魏赵一家了,即便还没能魏赵一家,那至少也是准一家。
魏王已经亲自给富丁发了话,让他回去禀报赵王和李兑,尽快安排使臣赴魏将礼聘仪程定好,他这里也好“进入程序”,可谓是嫁闺女的心情比赵家娶媳妇儿还迫切,所以今天准舅子哥(弟)、准妹(姐)夫往宴厅中一坐,那真是个其乐融融,毫无拘束。没办法,谁让二舅哥和三妹夫原先就要好呢。
几案上杯盘罗列,笑语间盏觯传意,不必再考虑怎么试才,不须再考虑如何应景,魏国和赵国的公子随从们个个都是一脸轻松笑意。
要说不如意的人也不是没有,大魏六公子魏无忌此时便颇不得意。今天太子没到场,魏无忌上边的四个哥哥还有旁支那几位成年的兄长早已经把话语权全部掌握在了手中,哪里还轮得到他说话?所以在旁边听了一会儿实在没意思,又觉着小腹有些发胀,便挥挥手止住随从一个人溜了出去。
二哥家是魏无忌常来的地方,早已熟门熟路,根本不需要人引领,在偏厅富丽奢华、以沉香木驱味儿的涸藩内解决了问题,出来溜达了几步想想回去也没多大意思,便信马由缰的随意乱走了起来。
城阳君府是公子宅邸,仆役和主子的住处界限分明,魏无忌原先极少去仆役们起居的地方,今天没了约束,童心一起便溜达了过去。
此时正值黄昏,西边太阳斜挂天边,远远看去万物仿佛都被镀上了一层红边。魏无忌追着自己长长的影子走了半晌,鼻子里便隐隐约约闻到了些腥臊的气味。
“二哥府上的人这么懒么?”
魏无忌皱起眉抬头向前看去,只见不远处一片四周围着半人多高围墙,上边用歪斜的木柱撑起一片茅草顶棚的空荡地方外边,正有两个护院模样的壮汉子背着手来回的踱着步,看那样子似乎在看守着什么。
腥臊的气味正是从那个不大的空间里传出来的,魏无忌虽然贵为公子,但还不至于不知道那里便是下人们所用的茅厕。一想到城阳君府的茅厕居然还需要人看守,魏无忌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公,公子?小人拜见公子。”
看家护院要是没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能力还行?两个护院见魏无忌向他们走了过来,脸上神情一紧,赶忙拱手鞠身规规矩矩的拜了下去。
魏无忌可没那么多说道,见他们在茅厕外恭恭敬敬的向自己鞠礼,心中顿觉滑稽,忍不住笑道:“这地方臭的。你们在这里转悠什么呢?”
“没,没什么,小人们这正要走……这地方实在腌臜,公子还是快请回吧。”
两个护院相互交换了个眼神,虽然嘴上说这就要走,却丝毫没有一点走的意思,只是带着些焦急的神情想把魏无忌撵走。
魏无忌毕竟是个孩子,别人越不让他做的事他兴趣便越大,也学着那两个护卫刚才的模样背起了手,装模作样的清了清嗓子笑道:“这里头藏什么宝贝,不能让我看看么?”
“没,没……”两个护院目光顿时慌乱了起来,片刻间又换上笑脸道,“公子说笑了,这脏地方能有什么宝贝。公子还是快些请回吧。”
“莫非你们偷了我二哥什么东西藏在这里头了不成?本公子今日偏要看看不可!”
两个护院的仆役居然敢撵公子走!魏无忌微微有些恼,二话没说便硬闯了过去。两个护院见此登时大惊,高喊一声“公子”便逼了上去,他们这是当真用了死力,只求将魏无忌远远挡住,根本没去想对方是什么人。然而魏无忌是突然发难,他们起步便晚了,虽然挡住了魏无忌,但茅厕之中的情形却早已尽收在了他的眼底。
魏无忌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气?心中顿时大怒,正要出言呵斥,谁知当目光扫进茅厕里时,他立刻像是被定了身,半晌过后突然“嗷”的一声大叫,仿佛见了鬼一般跌跌撞撞的向原路疾奔了回去。两个护院远远地看着他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登时脸色铁青,面面相觑下忍不住相互埋怨了起来。
“九哥,我刚才还说拿席子遮盖遮盖,你偏不听,如今可怎么办?”
“我,我也没想到会有公子来这里啊。这,这……不要慌,无忌公子是聪明人,定了神自然不会乱说。”
“那要不,咱们给他挪个地方?”
“往哪挪啊,这臭烘烘的。放心吧,不过就是打死了个把人罢了,有咱们公子做主你怕什么?”
……
两个护院说魏无忌是聪明人当真是高看他了,他再聪明终究是个孩子,跌跌撞撞的跑回宴厅坐回座上依然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赵胜和魏国公子们此时谈兴正浓没有注意到魏无忌,但魏无忌的随从却丝毫不敢有一丝怠慢,一个年长的陪臣见他双手撑在几案上呼呼地喘着粗气,赶忙鞠身离席走了过去,谁知刚刚弯下腰还没来得及说出一个字,魏无忌突然像是被吓着了似地猛支起了身子,声音嘶哑的高声呼道:
“有死人!”
魏无忌这一声喊实在突兀,厅中的人全数停下了笑语向他看了过去。魏齐心里有鬼,登时明白魏无忌看到了什么,虽然打死一两个无足轻重的人对他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事儿,但这种场合下魏无忌突然来这么一嗓子却让他面子上过不去,立时沉下脸来低喝道:“无忌,你胡扯什么!”
“我,我……”
魏无忌被魏齐冷冷的目光吓得更是胆怯,嗫嗫的正不知说什么才好,一旁不知就里的魏腩向他看了一眼,忍不住对赵胜笑道:
“死人?呵呵呵,无忌也不知看见了什么便吓成这样。死人有什么好怕的。也就是他年纪小,再大上几岁去战阵上长长见识,别说什么死人了,就是没了脑袋的尸首搁在身边,只怕照样能喝酒。”
众人刚才谈笑的正惬意,本来也没把魏无忌的表现当回事儿,听见魏腩的调侃纷纷笑了起来。然而大家不在意,魏无忌却早被吓破了胆,听见魏腩说什么“没脑袋的尸首搁身边”,背上登时一寒,下意识的高声叫道:“他,他有脑袋!我认得他!”
“六弟,你胡扯什么!再胡闹给我滚出去!”
魏齐终于憋不住劲了,腾的一声站起身来便要将魏无忌撵走。尊座上的赵胜顿觉诧异,向魏齐摆摆手止住了他的话,忙向魏无忌说道:“无忌不要慌,到底怎么了?”
“我,我……”
众目睽睽之下,魏无忌一时间失了主张,左右看了两眼,慌忙说道,
“东边,东边那个茅厕里的死人我认识,是须贾的人,前两天还跟着须贾拜见过我,名叫,名叫……他姓范!”
“范先生!”
坐在陪席里的苏齐还没听完,立时惊呼了出来,他不可能不心惊,前些日子范雎虽然没和他们在一起呆几天,但他那种温和随善的性格却博得了所有人的好感,彼此间已经多少有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