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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呛”的声响,银刀回鞘。“当当当当”,四把钢刀依序落地。
那四个陈兵仰天倒了下去,胸口有鲜血喷出,宛如鲜花怒放。
烟消云散,光敛寒起。
“咚”的一声响,第五个陈兵被裴矩丢回到了帐中,蜷缩在地,脸色发黑,只是抽搐了下,已然毙命。
只有那第五个陈兵有机会逃生,可他才窜到帐口就被裴矩拦住,交手不过一招,就被裴矩擒住。
他可能自感无幸,索性服毒自尽。
他们本来就是一去无还的打算,牙中可能早就藏有了毒药,关键的时候咬破腊封……
裴矩冷漠地看着那陈兵,并没有解释。也没有人要他解释,因为答案早在聪明人的心目中。这五个陈兵是死是活,本来就是无足轻重。
帐中又变得死一般的静。
出手的三个护卫回到了宇文护身前,宛若从未动过。
孙思邈望着地上死去的五个陈兵,神色涩然。
“你看,什么事情都瞒不过我。”宇文护轻淡道。
不闻孙思邈回答,宇文护道:“陈顼是恨我的,你也一样。可他却抓了你送来换城池……这似乎很费解?他疯了吗?”
孙思邈喃喃道:“不错,的确让人费解。”他脑海中突然闪过昨晚淳于量掉下的那把铜钥匙。
他一直在想的问题,淳于量究竟是什么用意?
淳于量是想放他走,还是有别的目的?
“但现在你应该明白了。”宇文护缓缓道,“这五个陈兵绝非陈兵,就算淳于量的亲兵,也不可能会这种道术……随风,这是什么道术?”
那高瘦的护卫立即道:“那四人拔刀时用的是茅山道术中的龙吸水。”
“裴矩,淳于量的亲兵,怎么会茅山的道术?”宇文护明知故问道。
裴矩人在帐口,恭敬道:“因为他们本来就是茅山道人,王远知的徒弟。”
“王远知的徒弟为何会到这里?”宇文护又道,“你把他们带到这里想做什么?”
裴矩脸色像是变了下,并未回话。
宇文护拍拍额头,笑道:“你看我糊涂了,忘记曾经吩咐过你,无论陈国有什么花招,我们都照接不误的。”
裴矩舒了口气道:“大冢宰英明,当然知道他们这么镇定,一定会有图谋。”
他没说什么图谋,但聪明一点的人都已猜到。
陈顼、淳于量用的是刺秦之计。
当年在长安的时候,陈顼被宇文护百般侮辱,这个阴影一直挥之不去。陈顼恨宇文护,恨不得宇文护死!
可宇文护实在太强悍,身边一直是卫护森严,就算斛律明月对他都无可奈何,更何况是陈顼?陈顼无计可施,正逢宇文护索要孙思邈,陈顼就准备借这个机会行刺宇文护!
可要行刺宇文护,一定要高手,王远知就让五个弟子混在淳于量身边当亲兵,借机接近宇文护。
荆轲刺秦,用的樊於期的人头做诱饵,这才接近了秦王。
陈顼要刺杀宇文护,就是用孙思邈做诱饵。
这计策并不新鲜,但历来被人百试不爽,只可惜王远知的五个弟子尚未出手,就让宇文护看穿底细,被宇文护帐前高手格杀帐中。
可宇文护怎么知道陈顼的计谋?
宇文护道:“我算什么英明,英明的是陈顼,只是他虽英明,却不聪明,怎么只派这几个蠢货来呢?王远知没到吗?”
裴矩摇头:“王远知不敢来,他太有名了。”
刺客本无名,一个有名的人,绝不适合去当刺客。
当年燕国宋意、秦舞阳等人均是声名显赫,远比荆轲要有名,可太子丹选荆轲,不但因为他山崩不变色,还在于他的无名。
宇文护叹口气道:“那真的让我失望,我还想看看,究竟是茅山道术高明,还是我的日月风云四护卫强一些。”
转问孙思邈道:“你说呢?”见孙思邈沉默,宇文护又问:“当初你好像留在建康皇宫许久,你莫要说,陈顼派人要行刺我的事情,你并不知情?”
事实看起来很明显,孙思邈在建康时,的确曾入陈国皇宫。如今在外人来看,他当然是和陈顼在密谋行刺宇文护的计策。
这件事孙思邈百口莫辩。
孙思邈并未分辩,反问道:“知道能如何?”
宇文护眼中突然闪过分狐疑,许久才道:“你若知道,就应该明白,你此行根本就是在送死。方才王远知的弟子若能放你出笼,你还有机会,可到现在,你半点机会都没有!”
他一拳捶在扶手之上,神色肯定。
孙思邈笑了:“我的确半点机会都没有,可你到现在还不杀我,肯定是想从我身上知道些什么,是吗?”
宇文护笑得有些狡猾:“你以为我想问你——当初是谁救了你?”
“难道不是?”
宇文护突然大笑起来道:“你真的以为还能把我蒙在鼓里?孙思邈,我不需要问的,因为我已经知道是哪个救了你!”
见孙思邈诧异,宇文护一击掌,帐外走进了一人。
那人一身黑衣,连手脚都罩在里面,脸色黧黑,从帐外走进来的时候,轻飘飘地没有声息,看起来竟像幽灵。
孙思邈一见那人,更是讶异,因为他竟见过这人。
当初在破釜塘通天殿内,天师座下六姓之家汇聚,却有个黑衣人在场,那黑衣人不属于六姓之家,但对天师之秘颇为熟稔。孙思邈一直在猜测此人的身份,不想在这里又见。
那黑衣人入帐,对宇文护施了一礼,并不言语。
宇文护似也见怪不怪,径直问道:“用牵机、钩漏、曼陀罗三种毒物混合在一起制成的毒药,天下可有解药能解?”
“无。”那黑衣人简单明了道。
“那孙思邈当年为何能不死?”宇文护又问。
那黑衣人缓缓道:“世上没有解药能解这种剧毒,但是有种方法却能克制此毒。”
顿了下,补充道:“这种方法不但可克制三种毒物混在一起的奇毒,甚至可克制天下任何一种下毒之法。”
“哦?”宇文护似笑非笑道,“世上还有这种神奇的方法?这是什么方法?”
“用蛊——金蚕蛊!”那黑衣人道,“金蚕蛊本蛊术中最玄奥最难解的一种,中此蛊的人,生不如死,一定要受尽天下最惨烈的苦楚才死,但世间万物奇妙,金蚕蛊虽是绝毒,但是种活物,偏偏又能克制世间花草提炼的剧毒。孙思邈当年能够不死,唯一的可能就是他被金蚕蛊救活。”
孙思邈皱了下眉头,想的却是这人究竟是谁?怎么会知道这多秘辛?
宇文护看了孙思邈一眼,淡淡道:“那真的奇妙,谁会用金蚕蛊呢?”
“蛊毒难控,若不得法,必被反噬。若被金蚕蛊反噬,本是无药可解,因此用金蚕蛊的人极少,用的炉火纯青的人更是屈指可数。”
“那你数出来了吗?”宇文护道。
那黑衣人道:“不用数,十三年前,能将金蚕蛊这般运用的只有一人。”
“是谁?”宇文护眼中闪过一丝杀机。
他权倾天下,顺他者未见得昌,但逆他者必定要亡!
当年那人不管是何动机,既然敢救孙思邈,就是和他做对。十三年了,他处心积虑多年,终究还是将孙思邈擒下,当然也要将和往事牵连的人一网打尽。
孙思邈要死,谁救了孙思邈一样要死!
那黑衣人沉默片刻,才缓缓说道:“当年救孙思邈的人必定是冼水清。”
这是个陌生的名字,帐中人大多没有听过,因此那黑衣人补充了一句:“冼水清就是岭南的冼夫人!”
第十章
重演
冼水清就是岭南的冼夫人!
帐中众人听到这名字时,都有些神色异样,就算宇文护听到冼夫人三字的时候,也皱了下眉头。
他们人在北方,但或多或少听过岭南冼夫人的事情。
乱世之中,人命有如草芥,女人更是微不足道,可岭南冼氏,尤其是冼夫人一直是乱世各方势力都不能忽略的人物。
梁国平岭南,是和冼氏交好才能成行,陈霸先立陈国,是得冼夫人支持才定岭南。
若往前论,宋齐两国,无不要和岭南越族冼氏交好,才能保南疆不乱,不至于腹背受敌。
只是赫赫有名的冼氏、坐镇岭南的冼夫人,十三年前怎么会和孙思邈有了关系?
孙思邈听到那黑衣人提及冼水清的时候,微有讶然。
宇文护捕捉到孙思邈的表情,略有满意,缓缓道:“你看,这世上没有什么能瞒得住我。”
顿了片刻,又道:“我知道,十三年前,冼水清……哦,那时候已经是冼夫人了,她的确是在关中出现过。”
他说到这里时,又摸了下那血红的虬髯。他每次做这个动作的时候,都是在想着什么。他提及冼水清三个字的时候,并不陌生,显然他对冼夫人也有了解。
“因此她那时救了你,大有可能。”宇文护缓缓道,“孙思邈,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孙思邈轻轻叹息,摇摇头道:“我无话可说。”
他没有承认,可也没有否认,十三年了,他以为往事早已尘封,却不想一点点地都被挖掘出来。
他想忘却,可有人记得——死都记得。
“我不但知道救你的人是冼水清,还知道你出昆仑后,曾去过岭南。”宇文护继续道,“你出昆仑后,先秘密去岭南见了冼夫人,之后才去了邺城,随后前往建康……”
孙思邈淡淡道:“不想你对我的行踪这般了解。”
“斛律明月恨我,陈顼恨我,你也恨我……”宇文护顿了片刻,一字字道,“冼夫人也恨我!”
他最后那句说得有些奇怪,斛律明月和宇文护交锋多年,陈顼被宇文护百般侮辱,孙思邈几乎死在他的手上,这三人恨他再正常不过。
可冼水清为何会恨宇文护?
孙思邈似也不解,沉吟道:“冼夫人为什么要恨你?”
宇文护嘿然一笑,却不回答。
孙思邈并不追问,继续道:“然后你就认为我一直是在找你昔日的仇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