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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思邈叹口气道:“五色使人目盲,驰骋败猎,使人心发狂。权欲之下,不想王道长也是一叶障目,迷失了方向。”
见王远知呼吸粗重,孙思邈沉声道:“想寇谦之时,得北魏天子绝对信任,才能建北天师大道,但道政合一,利益冲突,自引发矛盾重重。如今陈顼猜忌心重,虽看似信你,但你若声势浩大,声誉超过他这个天子,他怎能不防?”
王远知嘴唇喏喏,终于没说什么。
“你以行刺手段获利,必失之此事。陈顼狐疑,知你刺杀了兰陵王,又怎么能信你不会将同样的手段用在他身上?”
孙思邈叹道:“陈顼若疑,你等必有裂隙,到时候不要说什么北伐一统,恐怕茅山宗转瞬之间,就要覆灭在你行刺一事之上。”
王远知大汗淋漓,叫道:“你现在当然说什么都可,日后之事,谁能定知?”
孙思邈道:“日后之事,谁都不能定知。但天地有律,道有循环,张角、寇谦之的前车之鉴,难道还不够王道长借鉴?”
略作沉吟,孙思邈诚恳道:“火生于木,祸发必克;奸生于国,时动必溃。道长本修炼大道之人,对这些当烂熟在胸,但被权欲所碍,一起争锋之念,忘记道法自然,已入歧途。王道长这次,可真是大错特错!”
王远知听及“火生于木,祸发必克”时,身躯微震,听到最后,忍不住踉跄后退,一屁股坐在枯草堆上,失魂落魄,喃喃道:“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你当然错了!”葛聪忍不住道。
方才孙思邈侃侃而谈时,葛聪不敢插嘴,此刻倒是显得深恶痛疾。
“孙先生此刻还站在牢笼之外,就是明证。”葛聪笑容满面,“孙先生,这些道理我等都懂,但我实在是身不由己,还请孙先生多向斛律将军美言,放我回转江南。”
孙思邈皱下眉头:“葛道长有何身不由己?”
葛聪几乎跳脚,长叹一声道:“李八百劫持了在下最疼爱的儿子,威胁在下帮他。再说……”瞥了一眼王远知,苦涩道:“葛家的灵宝派一直势微,始终要靠依附茅山宗苟延残喘。”
“因此王道长前来,葛道长不能不来?”孙思邈道。
葛聪点点头,随即道:“可在下一直对刺杀兰陵王一事并不赞同,无奈行事,还请孙先生在将军面前多多美言。”
孙思邈沉默片刻,道:“我还有一事不明。”
“孙先生请讲。”葛聪急道:“在下若是知晓,必定不会隐瞒。”
“我想问的是,李八百在长街之上,为何击了王道长一掌?”孙思邈缓缓道。
葛聪一怔,苦笑道:“我关在牢中,翻来覆去想的也是这个问题,可想来想去也想不明白。唯一的解释是……”
见孙思邈期待望来,葛聪咬牙道:“李八百本是个疯子,疯子的言行,当然绝不能用常理来衡量。”
孙思邈略有失望,摇头道:“李八百胆大妄为,所行之事,无一不出乎人的意料,他看似个疯子,但他绝不是疯子。”
说话间,他望向了王远知。
在他看来,这天底下若还有一人能解释李八百所为,那人无疑就是王远知。
“孙先生怀疑李八百和王道长有不解之仇,这才在长街出手?”葛聪也看出点门道。
孙思邈沉默——这是所有问题的关键所在,他曾思索万千,但一直无法得到肯定的答案。
王远知汗水未尽,听到这里,脸上蓦地露出极为古怪之意,许久,他才缓缓道:“李八百对我出手的缘由,我知道!”
第六卷 无冕之王
第一章
复生
牢狱中不见天日,只有油灯明灭,有如李八百的幽灵鬼影,罩在众人的脸上。
葛聪听王远知所言,失声道:“你知道?你怎么知道?你既然知道,为何没有防备?”
王远知倚靠着墙壁,汗水尘垢满面,但那一刻,目光却是出奇的清澈。
“葛聪,其实你也应该知道的。”
葛聪眉头紧锁,苦思半晌终于摇头道:“我不知道,王道长,你爽快地说出来好了。”
“当初你我几人在邺城外相聚时,我曾说过,李八百和裴矩,极有可能是当年北天师道的门下。”王远知神色有了一分古怪。
“是北天师道门下能如何?他们和天师六姓关系极深,也和斛律明月势如水火,为何在关键时刻内讧?”葛聪困惑道。
王远知望向孙思邈,缓缓道:“孙先生虽得艺天师,但这里所有人中,其实只有先生才没有卷入到当年的纷争。”
孙思邈微皱眉头:“因此我对当年的事情,并不了然,更不解如果李八百身为北天师道门下,为何反倒成了李家道的道主?”
“这其中自然有蹊跷。”王远知缓缓道,“但若简单来说,只源于一个恨字。”
“恨?”葛聪有些不耐,“什么恨?”
王远知冷望葛聪:“你一直以为李八百他们是恨斛律明月的,却不知道他们可能连天师六姓之家都恨的。”
“你说什么?”葛聪失声道。
王远知缓缓道:“这个关键所在,我也是到现在才想明白,这件事恐怕还要从高澄死时说起。”
他神色悠悠,追忆着往事:“当年高澄身死,引发齐国灭道,可祸患早在高澄死前已经种下。北天师道政道合一,插手朝廷之事,早就引发了齐国皇室的猜忌。”
苦涩一笑,回想自身,王远知略有感慨:“高澄之死引发齐国灭道不过是个诱因,寇谦之生前,还能压住,但他一死,门下益发骄横,终究让齐国朝廷起了杀机,北天师道那时虽号称有双子三官四御五斗众多高手,但始终难有如寇谦之一样的人杰。”
孙思邈目光闪动,突道:“传闻中,北天师道的建立绝非寇谦之一人的功劳,他还有个夫人?”
“听说是这样,他夫人好像姓郑,但一直少有露面,具体我也不清楚。”王远知迟疑道,“不过早在寇谦之死前,那夫人就不知去向了。”
孙思邈点点头,王远知回到话题道:“不但郑夫人不知去向,听说那时候双子也不在齐国,北天师道内部争权,高手虽多,但并不齐心,终被斛律明月各个击破……”
王远知说到这里的时候,多少有些唏嘘。他方才一心名利,根本无暇其他,这会被孙思邈当头棒喝,却是看得极为透彻,一时间倒有种彻悟之感。
“北天师道门下被齐国杀得东奔西逃,很多人躲到六姓之家寻求庇护……”
“但当时六姓之家和北天师道并不和睦?”孙思邈突问。
王远知点头:“不错,寇谦之的时候,北天师道兴盛一时,大有天下老子第一的架势,对天师六姓之家一直不屑一顾,因此当初齐国灭北天师道时,六姓之家反倒有些幸灾乐祸……”
沉默片刻,王远知又道:“帛家道是最早容纳北天师道叛逆的六姓之一,但也是最早被斛律明月剿灭的一姓!”
葛聪听到这里,忍不住道:“帛锦也是最早被斛律明月收买的一姓!”
孙思邈一直静静倾听,听到这里眉毛微跳,心中蓦地想到个可能,忍不住心惊。
王远知回忆往事,缓缓道:“不错,帛锦被斛律明月收买,又被李八百砍断手臂,帛家道已在道中除名……”
“当年帛家道雄心勃勃,妄想趁北天师道分崩离析的时候,取而代之,却不想招惹惨烈之祸……”
“其余诸姓见此情形,多视北天师道门人如蛇蝎猛兽,有的避让,有的冷言,还有的甚至……”说到这里,王远知神色又现出分怪异,住口不言。
葛聪忍不住道:“有的甚至什么?”
“你为何不回去问问你的父亲?”王远知突道。
葛聪本来一团和气,闻言却怒容满面,喝道:“王远知,你说什么?我爹早就故去,你这是什么意思?”
孙思邈听到这里微皱眉头,蓦地想到当初裴矩所言。
一百零六个顶尖高手,同门师兄弟,死的死,亡的亡,散的散,逃的逃……
当时就死的人还好些,可那些逃走的人受到的折磨,你是永远难以想象的!
“有的六姓之家甚至出卖北天师道的门下,以换取和斛律将军的和解?”孙思邈突然插了句。
葛聪微震,目光一闪,霍然望向王远知,气愤道:“莫非王道长是想说,当初是家父出卖了北天师道的门人?”
王远知沉默不语,但无疑是在默认。
葛聪冷冷道:“家父已去,死无对证,你自然说什么都可以了。”
王远知眼皮跳了下:“令尊早逝,令人扼腕,可令尊亦是灵宝派高手,常习道中养生之术,如此早去,你莫非从未怀疑过?”
葛聪眼角抽搐,手握铁栏,嗄声道:“你师父宗道先生也是早死,难道说……”
他本想说难道宗道先生之死也有问题,可见到王远知冷漠的表情,心中发冷,咬牙道:“你难道想说,宗道先生和家父当年都出卖了北天师道弟子,因此遭到他们的暗算。”
王远知沉默良久,只说了两个字:“不错。”
葛聪本要呵斥荒谬,见其神色严肃,只感觉透体冰冷,想到一个可能,松手后退两步,涩然说:“……这么说出卖我们的是裴矩和李八百了?”
孙思邈心头狂震,脸色微变。
见王远知不语,葛聪颤声道:“裴矩、李八百他们恨斛律明月,可更恨你我两家,他们借口行刺兰陵王,却是想趁机报仇,让我等万劫不复?因此李八百当初在长街宁可不杀斛律明月,也要致你于死地?”
王远知冷望油灯,许久才道:“不错。”
葛聪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蓦地又弹了起来,几乎撞到栏杆之上,咬牙道:“王远知,你他娘的是什么茅山宗主,这些事情你都知道,就要提防李八百、裴矩反咬一口才对,为何拉老子蹚这里的浑水?”
王远知神色木然,闭上了眼睛。
葛聪却不肯放过他,摇晃着栏杆,嘶声道:“你说,你说话呀!”
孙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