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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刻求不答,只是抬头看了眼天色,见日头不堪重负地西落,很快要入夜了,他缓缓地握紧拳头,呆呆地出神。
仙都殿中陷入死一般的沉寂,暮色笼罩,众人皆没入青青的夜色之中。
穆提婆终于开口,很是不满道:“斛律将军果然威风!”他在宫内素来呼风唤雨,这刻被斛律明月憋了一肚子怨气,忍不住发泄,“可斛律将军似乎欠我们一个解释!”
斛律明月斜睨穆提婆道:“本将军需要向你解释?”
穆提婆一怔,气急反笑道:“都说斛律将军治军严明,深明大义,如今看来,若斛律将军这么治兵,手下如何肯听令?”
高阿那肱也是气郁,闻言亦道:“斛律将军,就算孙思邈是周人,就算独孤信赞许过孙思邈又如何?祖侍中其实早知道孙思邈的底细,他对阿那肱说过,孙思邈是个人才,若能善用,说不定是我大齐之福。”
暗影中的斜律明月看起来不再威严,反倒有些孤单,他静静听完,只说了一句,“那盲公又知道什么?”
高阿那肱和穆提婆闻言,都是脸有忿忿,就听殿外暗处有人道:“肓公并不知道什么,那斛律将军既然知晓很多事情,为何不说与盲公听听?”
那声音沙哑低沉,似乎对万事漠不关心,又像是早看穿世事,因此淡漠。
高阿那肱和穆提婆闻言,都是脸色微喜,举目向殿外望去。
只见到殿外大树旁站着一人。
本是夜意转浓,那人又站在树下,全身如同笼罩黑暗中,让人看不清究竟。来人有如幽灵般在夜色中蓦地出现,倒显得鬼气森森。
斛律明月并没有任何惊诧之意,立在殿中,不知为何,浑身上下仿佛都笼罩着一层悲伤,许久后才道:“孝先死了。”
他用极为平静的声调说出这四个字,但其中刻入骨髓的痛楚伤感让人一听而知。
高阿那肱和穆提婆齐齐变色,难以置信地异口同声道:“什么?”
他们不是没有听清斛律明月所言,而是不敢相信听到的一切。
孝先?孝先是谁?竟让他们如此悚容关切?
就算那树下之人也是失声道:“孝先死了?这怎么可能?他怎么死的?”他本是冷漠的声调,这一刻才显出波澜激荡之意。
斛律明月立在那里,面无表情,再无双的画笔也难描绘他心中的悲伤。
“这世上没什么不可能的,每个人都会死,你我都不例外。”
斛律明月平静地说完这句话后,手握紧成拳,骨节咯咯响动,似乎诉说着心中的愤怒。
“不过,孝先是被人害死的!”
殿内外三人均是悚然,齐声问道:“凶手是谁?”
斛律明月松开五指,叹口气道:“我不知。”转瞬平静道,“但我会查出来的,我一定会查出来的。”
他用极为冷静的口气说出这句话来。殿内外的三人都感受到一股寒意,他们知道斛律明月这么说,就无疑在宣判那凶手死刑。
殿外树下那人突然道:“孝先遇害,又和孙思邈有什么关系?斛律将军今日囚禁孙思邈所为,可有目的?”他听孝先遇害,心情激荡,也明白了斛律明月的悲伤,言语声缓和下来。
斛律明月道:“敌人亡我大齐之心不死,他们既然能对孝先下手,就不会止于暗算了孝先。”
殿外树下那人立即道:“你说他们还会有进一步的举动,你怀疑孙思邈和他们有关?但有何凭据?总不能因为他到了邺城?”
斛律明月手一探,竟有一卷画轴在手,再一抖,画轴垂落下来,显出所画的内容。
这时殿中正暗,高阿那肱和穆提婆心中好奇,都迈上两步,凝目向那画上望去,同时咦了一声。
高阿那肱道:“怎么是……但是……”他满是惊诧之意,还揉了下眼睛,似乎不敢相信看到的一切。
穆提婆却道:“肯定不是……可是……”口气中满是困惑之意,眼中亦带分迷惘。
那幅画上并非什么山水花鸟,却是画了一个绝美忧郁的女人。
殿外树下那人道:“是孙思邈带的那幅画?”他离大殿还有些距离,也根本看不到画上的内容,但却一猜就中,可他怎知孙思邈随身带了一幅画?
斛律明月简洁道:“是!”
“一幅画能说明什么?”树下那人道,“相反,这幅画反倒说明他的用意,将军莫要忘记了当年的约定,他可能是岭南冼……”
“住口!”斛律明月一声低喝。
树下那人立即收声,衣袂随风而动。
斛律明月冷冷道:“一幅画当然说明不了什么,但他包裹里还有个如意,你莫要忘记了。”
顿了许久,他又道:“他和阿那律有关。和阿那律有关的人……你当知道不会对齐国有什么好意。”
他这句话说得也很奇怪,阿那律当然就是如意,为何和阿那律有关的人就会对齐国不利?
树下那人一震,却像懂了,许久才道:“原来如此。将军,我还是有点怀疑,但显然你有很多事情不想和我说。”见斛律明月不语,似是默认,那人叹口气道,“我想去见见孙思邈,和他说几句话,你总不会反对吧?”
斛律明月漠然道:“你要去,最好现在就去,不然……只怕晚了。”他口气中有着说不出的萧冷。穆提婆和高阿那肱都忍不住打个激灵,心中想,为何斛律明月这么说?难道说斛律明月今晚就要杀了孙思邈?
树下那人点点头,转身缓缓离去。
他好像并不怕晚,走得竟然很是缓慢,走了多时,才出了宫中。宫中侍卫见了他,纷纷避让到路的两侧,也不搭讪,却也不阻拦。
那人出了宫后向右转去,过了金水桥,那面就是邺城的深牢大狱一一天字狱。
把守兵士见到那人竟也是视而不见,直当那人是隐形的一般。
夜色朦胧,那人缓慢移动的身影有着说不出的诡异。到了牢房前,那人只是对狱卒道:“我要见孙思邈。”
狱卒看着被黑暗笼罩的那人,脸上露出敬畏之意,立即打开牢门,领那人进入。这牢房中虽有十数铁牢,但只有最末的铁牢亮着一盏孤灯。
来人脚步沓沓,径直到了那间铁牢前。
孙思邈正盘膝坐在枯草上,听到脚步声,缓缓地抬起头来。他虽身在囹圄,可如在宫城中,依旧从容自若,见到那人竟像是认识的,轻声道:“祖侍中,我们又见面了。”
那人缓缓蹲坐下来,灰败的脸上挤出分惨淡的笑容,“我早奉劝过你立即走的……你偏不听,看起来,你也不过是命运的手下败将。”
透过栏栅,可见那人一双呆滞死灰的眼。
无论谁看到这双眼都知道那人已经瞎了。自由出入宫中,不需别人领路的人,竟然是个双目失明的人,这已是让别人很是诧异的事情。
但更让人诧异的是,这人竟是当初孙思邈才到邺城为他算命的那个瞎子!
第八章
劫狱
孙思邈见到那瞎子,并无丝毫诧异,轻声道:“祖侍中的确劝在下南行的,但祖侍中又叫蝶舞通过冉刻求调查在下的底细,进而让昌国侯召在下入宫,岂不自相矛盾?”
他一口就说出了蝶舞的幕后主使。
那瞎子神色木然,并不否认,只是问道:“你何时知晓我的身份?又从何得知?”
孙思邈微笑道:“我是不久前在宫中才猜到祖侍中的身份,只因为一种味道。”
“味道?”祖侍中略带诧异,“什么味道?”
“芜菁子的味道。”
祖侍中听到芜菁子三字时,眼角一跳,木然的脸上突然现出狰狞凄厉。
孙思邈将他表情看到眼中,倒是意料之中,回忆道:“当初才见祖侍中时,在下就在祖侍中身上闻到芜菁子的味道,那时候还未多想。后来听穆大人偶尔提及,我能入宫中是因为昌国侯赞许,祖侍中推荐,这才记起一件往事,想到祖侍中是哪个。”
见祖侍中不语,孙思邈道:“若在下没有记错,祖侍中叫做祖珽,自幼天资过人,才艺精绝,不但饱读诗书,而目工音律,明四夷之语,擅阴阳之术,更对医术也有专长。祖侍中因少年得志,惊才绝艳,被时人推崇,称为神童。”
他说到这里,脸上微显推崇之意,更多的却是惋惜,“只是这个神童太过恃才傲物,虽得神武帝赏识,仕途上一马平川,然一心志在侍中之位,想通过此位大展平生抱负。在齐国武成帝在位之时,他虽得武成帝赏识,但攻击武成帝之宠臣、也就是侍中何士开,希望取而代之,不曾想惹恼了武成帝,被下狱中。这天字狱内,祖大人也曾待过,因此颇为熟悉,不需人领路也能前来。”
祖珽神色漠漠,似听着别人的故事,可一双握在铁栅上的手已青筋暴起。他看似个落魄不堪的瞎子,靠替人占卜算命为生,谁又想到此人竟有如此曲折跌宕的人生?
孙思邈望着祖珽,眼中带分怜悯,又道:“祖大人被下于狱中,并不甘心,因此进言武成帝,希望帝王能回心转意。虽是铮铮铁骨、一片丹心,不想惹恼何士开,暗自下令狱卒用芜菁子制成的蜡烛给祖大人照明。芜菁子本内服之药,可明目清热,但若熏眼,反让人失明。祖大人的一双眼就是那时失明的了。”
祖珽终于松开了紧握铁栅的双手,反倒舒了一口气道:“不错。不想这些往事,你竟也知晓。”
孙思邈道:“如今武成帝已仙去,何士开作茧自毙,祖大人终于得到梦寐以求的侍中一职,但也因此失去许多。祖大人因芜菁子失明,如今身上反好用芜菁子,想必要反其道而行,再从芜菁子上找到复明之路了?在下能知大人的身份,也是从芜菁子和祖侍中六个字上做出的推断罢了。”
他说得轻淡,可要从这六字中推出这些事情,没有渊博的见闻和缜密的心思,怎能做到?
祖珽脸颊肌肉跳动了下,许久才道:“孙思邈,你果真不差,竟能知晓这么多。但有一点你说错了,我眼睛瞎了,并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