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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八百侃侃又道:“风门在于消息灵通,火门要看人数勇力,谣门散布流言造势,这三门有遍布天下的六姓之家协助,在四道发动后建立可说是顺水推舟,并无太多难题。至于锐门冲锋陷阵,要组精锐之师也不是难题。各位难道不闻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兄弟只要再搞定张季龄,锐门可建。”
众人见他随口分析头头是道,佩服之下又有些骇异。
葛道人扳着手指头在算,突然道:“工门呢?这可是最难办的一门。”
李八百笑笑,“工门在器,若无良匠全力制造利刃重甲,我等起事就如自断一臂,绝挡不住齐国的虎狼之兵。可葛道人难道忘记綦毋怀文了?”
“他不是死了吗?”这次是帛道人在发问。
“綦毋怀文虽被斛律明月逼出齐国,但绝没有死。眼下……是和孙兄在一起的。”李八百微笑道,“孙兄当初所用的凶年剑,不就是綦毋怀文给的?”
众人震动,均向孙思邈望去,就听李八百又道:“因此工门组建一事,交给孙兄就好。孙兄,你说是不是?”
孙思邈终于开口道:“若天师门下四道八门重建,那陈、齐、周三国,阁下准备辅助哪国?想必肯定不是齐国了!”
慕容晚晴心中微颤,脸上不由有分异样。
只是她的紧张众人并未留意。
或许在众人心中,她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棋子,在这大业中更是无足轻重。
“当然是陈国。”李八百毫不犹豫道,“齐国先伐北天师道,后与六姓之家结仇,如今灭道多年,早和天师六姓势不两立。周国身在关中,只有郑先生基业在那里。诸位基业大多是在江南,若从江南行事,自是方便。郑道长,你意下如何?”
这件事情的选择倒的确如二减一那么简单,唯一的阻力显然是在关中的楼观道上。
众人闻言,大多点头。
那郑道人见状,微微一笑道:“既是六姓之家,当要齐心协力,鄙人当然是听大多数人的建议。”
李八百击掌笑道:“郑道长深明大义,当真让人佩服。不知孙兄眼下还有什么想法呢?”他看似询问,但目光咄咄,看似已不由孙思邈反对。
孙思邈微微一笑道:“那如何从江南行事呢?阁下先用巧计擒下陈国太子,莫非想要威胁陈顼就犯,支持天师之道?”
“此乃下下之法,迫不得已而为之。”李八百立即道。
“哦,那上上之法是什么?”孙思邈平静问道。
李八百昂声道:“这当然需要仰仗茅山宗的王道长和孙兄了,只要两位能进献《太平经》说服陈顼扶植天师一道,我等自然不用刀兵就可助陈顼一统天下。”
“可陈顼若不愿呢?”孙思邈反问。
李八百哂笑着,淡淡道:“那事情就说不定了。”
孙思邈目光中有分了然:“阁下估计想用先礼后兵之法,陈顼若愿听从太平之道,当然是最好不过。可若不愿,就拿太子陈叔宝做要挟,甚至暗算陈顼,然后借张季龄的财富,兴兵取代陈国,以江南为基业,再立三十六方,北伐周齐两国,争霸天下。”
他娓娓道来,可所言后果极为透彻。
众人均是闻之变色,暗想,那样一来,只怕江南转瞬兵戈云集,战火四起。
李八百冷静道:“除此之外,孙兄还有别的妙法可兴天师之道吗?”
孙思邈沉默半晌才道:“我眼下倒想不出什么妙法,可知阁下的计策早有人先行用过。”
李八百脸色微变,目光中锋芒尽露。
慕容晚晴忍不住道:“这计策谁还用过?”她乍闻李八百图谋,端是奇诡宏图,常人难想,却不想还有别人用过。
“用李八百之计的,就是天公将年张角。”孙思邈望着李八百,淡淡道,“阁下身为六姓之一,当然知道天师之道本不是用来造反,而是致力于天下太平。天公将军的太平大道也是寻求天下百姓的太平大道!”
李八百冷冷道:“我现在难道不是在寻求致力天下太平的大道吗?”
孙思邈缓缓摇头,却岔开话题道:“天师之道,以《太平经》为要义,《太平经》又名《太平清领经》,其中所言本是辅助君王济世之道。东汉之末,见百姓日苦,民不聊生,天师门下才有人甘冒奇险,进献此经给朝廷,只希望朝廷稍按《太平经》之言治理天下,略解百姓疾苦……经中要义,以治国解百姓之苦为主。”
慕容晚晴本一直以为太平道是邪门歪道,更憎恶张角所为,却不知这种往事,不由讶然。
李八百淡漠道:“可惜的是那皇帝昏庸,非但没有听从《太平经》所言,反倒杀了献经之人。”
孙思邈惋惜道:“不错,那时的东汉日薄西山,《太平经》的确是明珠暗投,天师门下数次冒死进言,均遭不测,天公将军这才忿然而起,起义举事,之后发生的事,自不用我赘言。”
“这些早就过去,说来何用?”帛道人不耐道。
孙思邈目光转动,带分怜悯道:“可当初以天公将军之能,东汉局面之乱,尚不能成事。如今天下虽三分,但各国稳定局面只有过之,百姓思安。进经一事当然可行,不过要徐徐图之,以防急则生变——若是太急,到时候若陈顼不尊《太平经》之言,反起杀心,只怕各位辛苦多年的基业将转瞬化为灰烬。”
葛道人、桑洞真二人脸色改变。
六姓在江南的基业以灵宝派、茅山宗最大,若真如孙思邈所言,只怕这两家损失最大。
孙思邈望着李八百,缓缓道:“阁下大志虽好,但未免急切,万一事败,那时再建三十六方,不过重蹈天公将军所为,我实在看不出有什么成功的可能。”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若都如孙兄这般瞻前顾后、首鼠两端,那真让天下人失望。”李八百反驳道。
孙思邈摇头道:“阁下此言差异。如今天下虽分,但趋于太平。若依阁下之计,只怕转瞬天下再起混乱,民难有安,岂不大违天师本来之意?天公将军当年一统,多少是为了黎民之苦,可若如阁下的一统,百姓更苦,一统无期,有何意义?”
李八百双眸一睁,其中寒芒闪现:“天下一统,大势所趋,我等顺天行事,牺牲也是在所难免!”
孙思邈见状,心中微沉,知李八百心意早决,绝不会因为自己三言两语改变主意,微微一笑道:“先不说天下一统,就算眼下四道,只怕都是建立不易。”
众人目光落在那四个座位上,立即被眼前之事吸引。
李八百目光转动,立即道:“孙兄虽不是六姓之家,但以孙兄之能,当然可坐一位。”见张裕怫然不悦,立即道,“张道主武功卓绝,将门、锐门还要仰仗其力,当然也有一席之地。”
葛道长哈哈笑道:“八百兄雄才伟略,若没有八百兄筹划,根本就没有四道八门的重建,有个座位是当仁不让。”
说话间,他的目光却瞄着最后的一个位置。
慕容晚晴立即想道,这个葛道长倒是做生意的料,知道互利互惠,先捧李八百,其实是想拉拢李八百,自己占据一位。
其余几人脸色均有异样,都想到,李八百、孙思邈、张裕在四道中占据三席,看起来没有争辩的余地,剩下还有四人,怎么来分最后一个位置呢?
桑洞真满脸涨红,上前一步道:“李道主,你莫要忘。当初的约定!”
慕容晚晴心中微凛,想起茅山宗和李家道早就联手一事,立即明了,桑洞真暗算孙思邈,只怕是为了师尊的地位,只是不知道王远知究竟有没有参与进来。
果不其然,李八百哂笑道:“兄弟当然不会忘记,江南一事,还要仰仗王宗师之力,眼下茅山宗势力最大,这四道的首位,本应该由王宗师来坐才是。其次就是孙兄、张兄,兄弟忝居末位都觉惭愧,绝不会和王道主来争的。”
他话一出,桑洞真自是欣喜,葛道人有些失望,旁人却都是诧异。
众人见李八百辛苦奔波,这般热切,均以为他要坐四道中头一把交椅,怎想他竟这般谦虚。
只有孙思邈心中想到,李八百其志宏伟,绝不甘心屈居人下。他这般安排,不过是让茅山宗为他出头罢了。事成之后,以他的为人,过河拆桥没什么不可能。
他片刻中将问题想个明白,见众人均是盯着座位不语,心中暗叹,“利”字当头,这些人虽是道中之人,谋利之心亦不例外。他虽把因果利害说清楚了,但众人却没有一字听得进去。
李八百看着孙思邈的脸色,缓缓道:“孙兄认为的为难之事,兄弟已然办妥,对见事在人为。”
“哦?”孙思邈微笑道,“李兄如此办妥,未免让人口服心不服了。”
李八百目光微厉,望向那黑衣人道:“这位仁兄,绝不会争四道之位的。”
孙思邈见那黑衣人不置可否,但的确没有出头之意,实在不解他究竟是哪里的人物,为何会知道那么多秘密。
李八百目光落在葛道人的身上,缓缓道:“葛道长只求财,不求气。张季龄的产业可由你来支配使用。”
葛道人本是沮丧,闻言顿时笑了起来,忙道:“一切好说。在下早说过,站着和诸位混饭吃就好。”
李八百望向那楼观道的郑道人,不待说话,那郑道人道:“鄙人没什么本事,跟随诸位摇旗呐喊就好,这位置嘛,就不想坐了。”
慕容晚晴见他说得潇洒,心中暗骂,这人见风使舵,是个狡猾之徒,显然是看局面已定,不敢争锋。
她知道眼下虽一团和气,但孙思邈是越陷越深,只要四道位置一定,李八百就要全力逼孙思邈行事,因此忧心忡忡,只盼有人能来搅局。
更想到那石室中的张角复活,慕容晚晴脸色白得如雪,悄然四望,感觉如置身铁桶之中,想效仿当初水遁逃走绝无可能。
李八百微微一笑,最后望向帛道人道:“郑道长深明大义,想必帛道长也是如此了。”
那性子最急的帛道人不知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