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辞与不辞的天平上,辞职一侧又加上此一重磅砝码,是勋终于意动。但他还必须问清楚诸葛亮:“吾若请辞,魏王必准乎?”你能保证曹操最终必定放我走吗?不要我把宰相的职务卸了,但还必须留在安邑,孔融、曹冲,一个都避不过去,那我辞职还有意义吗?岂非“赔了夫人又折兵”?
诸葛亮沉吟道:“先生……辞表,亮可为之。”哦,是勋心说你最近文才见长吗?竟敢保证靠一篇文章就能彻底说服曹操?正待发问,却听孔明又道:“一辞,再辞,皆亮为之,先生文章魁首,但作三辞表,情词恳切,必能动魏王之心也。”
切,是勋心说你可太瞧得起我啦。诸葛亮的意思呢,先生你文名满于天下,文章肯定漂亮那是不用提了,但是不要一开始就交出去。先由我芹献二表,一辞、再辞,曹操必然要下诏挽留啊,然后您再把多日构思、苦心孤诣做出来的美文三辞而上,有我前两篇陋文打底,曹操便可得见您的态度越来越坚决,到那时候,又哪有不肯放人的道理呢?
是勋心说这玩意儿我还真写不来啊,就我那两把刷子,没想到靠着抄袭竟连孔明你都给瞒过了……可是也不好当着学生的面,说我不成,还是你都帮我写了吧……正自犹豫,关靖插言道:“孔明之计甚妙,主公可即受之。且,当密与王景兴言,勿使其落后也。”
王朗这家伙就一官儿迷,非常热衷于功名,很可能不会主动写奏请辞。到时候荀攸他们也写了,你也写了,光落下他一个,难免要被人指着鼻子骂。看在王朗前阵子把弹劾你的表章暗中传递过来的份儿上,你也先通知他一下吧——人家卖了你人情,你若不回,必遭忌恨。
是勋心说听你话里的意思,我辞职这事儿就算定了是吧?我可还没有正式表态呢!于是抬起头来,先望望曹豹:“大人以为如何?”曹豹还是一脸的茫然:“宏辅可自择,吾不知也。”是勋再问逄纪:“元图以为……”逄纪仰头望天,好一会儿才捋捋胡须:“似亦可行。”
曹豹那就是一打酱油的,其实问不问他都在两可。倘若他哥哥曹宏在此,或许倒能为了是勋谋划,有更奸猾……更稳妥的方案也说不定……想到这里,是勋不禁暗中叹息,你说是仪也好,曹宏也罢,年岁都不小啦,你们怎么也不生场大病啥的,甚至直接挂掉,那我辞职奔丧,不是更加名正言顺吗?
既然两名谋士,一个弟子,全都统一了意见,是勋也便只得“欣然”接受——人仨智力值都比自己高啊,他知道自己才有几斤几两,又岂敢不尊重达者的意见?
于是先送走了曹豹,随即就把撰写第一道辞表的工作交付给诸葛亮,他自己则写下两张纸条,让关靖派人去秘密递送给王朗,以及刘晔。刘子阳本来就想写辞表的,结果被自己给拦住了,如今既然自己也要写,岂能不先跟他打个招呼呢?
诸葛亮说先生您可得好好构思一下,那第三份辞表该当如何措辞,才能打动魏王。是勋眉头微皱,心里却直打鼓——就自己这文学水平,不过靠着抄袭沽名钓誉而已,虽说在此世磨炼多年,普通公文也勉强能算四平八稳,但要想声情并茂地打动真正当世文章魁首的曹操,那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啊!
尤其还没啥可抄——本来传世的奏疏名篇就不怎么多,辞表这种玩意儿,在他脑袋里还真掏不出一篇来……
于是当晚也不跟妻妾同房,一个人在书斋中冥思苦想,提起笔来跟纸上点点划划的,到了也没能成就一个完整的句子。等实在倦得不行了,干脆,上榻睡吧,明日事,明日毕可也。
第二天早上起来,诸葛亮早就完成了第一篇辞表,双手捧着请是勋斧正。是勋展开来一瞧,文采相当质朴,别见诚意之美,几乎不更一字,便直接誊清,派人上呈曹操。终日无话,等晚上回来,关靖的情报也汇总了,果然六位宰相全都递交了辞呈,一个都没落下。
翌日曹操便有旨意下达,慰留群相,然后群相再上第二篇辞表,曹操又再次抚慰挽留。诸葛亮提醒是勋,说您该赶紧写第三篇辞表啦:“亮正欲瞻仰先生之宏文也。”是勋暗中苦笑,心说我到哪儿给你掏摸什么“宏文”去啊。
可是终究逼到了这一步,交稿期限将至,不动笔也不成了。当晚再次枯坐书斋,提起笔来,先写:“臣是勋顿首百拜魏王殿下……”
帽子戴完,开写。要说诸葛亮那两篇辞表,是勋也瞧过了,其他几位宰相的辞表,其内容通过校事暗中透风,是勋也知道了个大概。以此为参照,自己这篇文章的大致构架也便可成型:不外乎先写自己如何受曹操厚恩,必要粉身以报;接着是“奈何”能力有限,备位宰相,导致最近几年天灾**不断,说明自己并不称职;最后借口返回家乡,重新读书,以便异日再可为国效力,如今嘛,就让我暂且卸下这副重担吧。
倘若直截了当地把这些话都写下来,倒也并不为难,问题必须得情真意切,文采斐然,如此才可能打动曹操啊。按照诸葛亮的谋划,这第三篇辞表必须得比前两篇强,并且最好强上一大截去才成,可是——孔明你干嘛那么能写?你珠玉在前,却让我如何超越?
要不然还是找诸葛亮过来,让他写这第三篇得了,完了我再多少加点儿润色……好歹你虽无当世文名,却也是将有宏文传世的一代名相啊!
想到这里,是勋突然间觉得眼前一亮……
第二十五章、谁堪伯仲
是勋前一世受家庭影响,才刚小学就开始接触比较生涩的长篇古文,第一次被家长逼着背诵的大部头乃是《古文观止》。
此书是清代吴楚材、吴调侯所选定编纂的古代散文选本,序言中称其目的为“以此正蒙养而裨后学”,是拿来做读书人的启蒙教材的。直至今日,是勋依然能够记得书中绝大多数篇名,尚能全文背诵的,也有那么七八篇。
《古文观止》按时代排序,其中《周文》占了整整三卷,《战国文》占一卷,其内容无外乎《左传》、《国语》、《战国策》等几个大部头的节选。《汉文》两卷,其中《史记》的节选就占了整整一卷去,然后直接《六朝唐文卷之七》……
这说明了什么?说明魏晋之际,就没有几篇华彩的好散文(骈文倒是不少)传世,你说让是勋抄啥玩意儿去?他总不能把几百年后的唐宋文章直接搬过来吧,况且唐宋文章中也以书信为多,就没有几篇奏疏。
你说我当初要是把《历代名臣奏议》也给背了……想想那大部头,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回想自己惯常抄诗了,还真没怎么抄过文章。唯二的一是江淹《别赋》,二是化用《讨武瞾檄》写《讨袁绍檄》,前者乃二百年后的骈文也,后者虽是唐文,却也骈四俪六,散韵夹杂,修改起来并不为难。可是如今要写一篇情辞恳切的辞表,这又上哪儿抄去?
是勋不禁慨叹:孔明啊,孔明。你前两篇辞表干嘛写得那么漂亮?这可让老师我怎么超越啊!
可是提起诸葛亮。他却突然间想到一事。不禁眼前大放光明——对啊,我可以抄诸葛亮啊!
提起汉魏之际的散文,《古文观止》中只收录了两篇,全都是诸葛亮的,一为《前出师表》,一为《后出师表》——当然啦,后者可能是西贝货,但年代应该相差不远。是勋本人是比较相信“诸葛恪伪造说”的。
《后出师表》一派颓唐之气,什么“然不伐贼,王业亦亡;惟坐而待亡,孰与伐之?”什么“臣鞠躬尽瘁(一作尽力),死而后已;至于成败利钝,非臣之明所能逆覩也。”而且所举实例太多,没啥可抄的。《前出师表》就不同啦,极言刘备之恩遇,并申满腔忠悃,这正好用来套自己跟曹操之间的关系啊!
正所谓“出师一表真名世。千古谁堪伯仲间”,后人视之为宝。不仅仅因为文辞的华彩——说实话还是孔明惯常的质朴风格,骨多于肉,实过于文——而是因为真情流露,满篇忠臣风骨,乃不得不使人掩卷而泣下也。好,我就抄他了,不信曹操能不受感动。
这也算是徒弟你还报为师的深恩吧——反正你也没机会再写类似玩意儿啦。
略一构思,便即提笔。《前出师表》开篇先谈形势:“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今天下三分,益州疲弊,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也。然侍卫之臣不懈于内,忠志之士忘身于外者,盖追先帝之殊遇,欲报之于陛下也……”这当然要修啦,是勋直接给改成了:
“今汉室凌替,魏国肇建,然亦天下三分,凉之在西,益州在南,此非可以垂拱而安枕之时也。是故侍卫之臣不懈于内,忠志之士忘身于外者,盖受大王之殊遇,欲粉身以报之也。”
其后“宫中府中,俱为一体”什么的,推荐郭攸之、董允、向宠什么的,“叹息痛恨于桓、灵也”什么的,当然都不能用啦,忍痛割爱。咱们直入正题,说说君臣际遇和感情吧——
“臣本布衣,浪迹江湖,苟全性命于乱世,不求闻达于诸侯……”没错,当年我去兖州,理论上只是去送你爹跟你兄弟的,至于早就想抱你大腿的事儿,咱们心照不宣即可,无须说破——“大王不以臣卑鄙,猥自枉屈,咨臣以当世之事,由是感激,遂许驱驰。自初平而至建安,尔来竟一十八年矣。”
写到这儿,突然间思路发散:在原本的历史上,诸葛亮究竟是怎么出山的呢?因为史书上存在着截然不同的两种记载,一是妇孺皆知的“三顾茅庐”,二是诸葛亮自荐而仕刘备。一般认为,自荐一说不靠谱,因为有《前出师表》所言“先帝不以臣卑鄙,猥自枉屈,三顾臣于草庐之中,咨臣以当世之事……”以之与陈寿原文对照,自荐说乃不攻自破了。
可问题是,诸葛亮本人没细写这事儿,“三顾”的“三”,很可能只是一个约数,以示其多也。古人习惯用约数,比方说三、九、百、千,等等,说不定陈寿的第一手资料就是从《前出师表》里得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