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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就仍然坐于书斋之中,是复不敢擅入,即于门前禀报了。是勋等了一会儿才缓缓步出,来至正堂。是氏二子上前见礼,随即是详就把才刚说过的趣事又讲了一遍。原来廉昭加冠后,引用《诗。大雅。云汉》中“倬彼云汉,昭回于天”句,取字“期汉”,可是等到曹魏篡汉,他这个字就太犯忌讳啦——期汉,期汉,你这是期盼汉朝复兴吗?赶紧给改成了“期倬”。
是详说了。廉家如今很破败。为此祖父(是仪)还特意送去五千钱资助长女。不过廉昭据说是读过书的,在县中还有小小的文名。他这回跑到洛阳来,不用问啊,一定是向伯父您求官来的。
是勋淡淡一笑:“若其有才,自可为吏。”
即命召入,时间不大,廉昭等二人拱手入堂,跪拜见礼。随即廉昭介绍。说我身边儿这位,乃是同郡好友,龙亢人桓范是也。
是勋听到这个名字,不禁微皱双眉,就问:“是何出身?”那桓范不卑不亢地回答道:“范曾祖父讳焉,汉顺帝时曾为太傅;先父讳典,曾以《尚书》教授颍川,后举孝廉,司徒袁公(袁隗)辟之,拜侍御史。汉灵帝时三迁羽林中郎将。”
是勋惊问道:“得非‘行行且止’之桓公耶?”桓范点头:“正是。”
据说桓灵之际阉宦秉政,百官皆避。只有侍御史桓典常骑青骢马,巡行雒阳,宦者畏惮,故此雒阳人都说:“行行且止,避骢马御史。”也算是一代名臣啦。没想到廉家单贫破败,廉昭交的朋友倒是世家子弟,正经的朝廷三公后裔哪。
其实相关桓焉、桓典之辈,在当时或许烜赫无比,搁后世也属于书缝里的角色,是勋要穿到这一世来,才在故典和士人交谈中记住了这两个名字。可是“桓范”的名字他却早就有所耳闻了。
在原本历史上,此人仕魏,官至大司农,人称是曹爽的“智囊”,高平陵之变的时候,曾经偷出洛阳城以投曹爽,劝他挟持天子,以与司马氏刀兵相见。当时蒋济还挺担心,对司马懿说:“智囊往矣!”司马懿却笑笑:“范智则智矣,驽马恋栈豆,爽必不能用也。”果然曹爽不能用桓范之计,最终弃甲投降,桓范也因此而被族诛。
这真是那个桓范吗?是勋问道:“卿如何称呼?”桓范回答:“范字元则。”是勋眼神略一飘忽——见鬼,桓范史本无传,唯在曹爽传中略述其事而已,我还真不记得他的字是啥了。真是这个桓范吗?“智囊”?天下同名同姓的正多,还真是没法担保啊。
但是不管怎么说,既然他跟着廉昭一起来了,我就暂且留下他吧,说不定将来有用。
正在思量,突然鼻翼微颤,不禁转过头去质问是复:“即白昼间,如何饮酒?”是复跟是勋虽为父子,其实关起门来有若好友,是勋背着人常跟儿子平等交流,只是此般情状大反传统,所以当着旁人之面,父亲的威仪还是要偶尔展示一二的。是复也挺给老爹面子,赶紧躬身致歉:“儿适与公审谈论,借酒助兴耳,未敢多饮。”
是勋说:“既期倬来,当为设宴,可去吩咐。”廉昭心说我没提过自己的字啊,表舅是怎么知道的?哦,估计是详跟他说过了。斜眼一瞥桓范,意思是:你瞧,我说赶紧过来,还能赶上饭点儿吧,真要去瞧杀人,估计就不赶趟啦。
等到饭食摆上,是勋居中而坐,是复、是详西首陪侍,廉昭和桓范算是客人,就坐在东面。是勋一边吃,一边随口询问廉昭的家庭状况,以及“师从何人,治何经典”,廉昭每见问,必要放下筷子,避席作答,礼数周全得有些过份,瞧得是勋都有点儿没胃口了。
好不容易等吃完了饭,按照是家的习惯,仆佣不撤食案,却奉上清茶。廉昭大喜,说:“此即茶耶?甥初次得用。”是复忍不住就一咧嘴,心说这乡巴佬……是详来到太尉府也好些天啦,既得是勋青眼,又跟是复打得火热,完全不当自己是外人,当即笑道:“伯父最好饮茶,期倬在府中,自可放量多饮也。”
是勋说:“茶须食后用,不可空腹。”随即就问廉昭,说你们是何时进的洛阳城啊,所见所闻,有什么想说的吗?廉昭赶紧放下茶杯,侧身避席,拱手道:“甥等午后入城,但闻西市行刑弃市,一日而杀三十数吏,未审有诸?”
是勋转过头去望向是复,是复赶紧回答说是,总共三十二名,卑者也就县中科掾、廷掾,最高是一名县丞,都是在此前的粮运问题上,或者党同马伯庸上下其手,或者监察不力,犯渎职之罪,所以押来都中明正典刑。
廉昭皱眉问道:“即渎职,亦未当死罪也,而况弃市乎?似有非刑枉法之弊,大人何不谏阻至尊?”是勋还没回答,是复先不耐烦了:“小吏之罪,有司判断,天子圣裁,家父焉得越权干涉?”廉昭反驳道:“太尉国之重臣,上佐天子,燮理阴阳,若有非刑事,何不可谏?吏虽卑,亦人命也,即黎庶且不可非刑处之,而况吏耶?”
是勋心说这就是一迂腐之人,瞥一眼是复,意思是不必跟他一般见识。照理说既然不打算呵斥廉昭,就应该随口说点儿别的,跳过这个话题,但他却偏偏注目桓范,问:“元则如何看?”
桓范就是一个跟着来蹭饭的,竟能得当朝太尉垂顾,多少有点儿受宠若惊——他还当是勋尊崇自己的曾祖、父亲,所以才会另眼看待哪——赶紧避席行礼道:“范乡野之人,非刑与否,国事也,安敢置喙?”
是勋双眼微微一眯,加重了语气:“但有所思,可试言之,无妨也。”在上位者的威势这一抖出来,桓元则多少有点儿觳觫,琢磨是太尉大概是想考较我,瞧瞧“骢马御史”的儿子会不会给他爹丢脸。因此大着胆子反问道:“范闻陛下西征关中,粮运事皆太尉佐太子筹划也,今刑彼等,太尉得无碍否?”不会连累到您吧?
是勋也不作答,也不移开视线,就这么一直冷冷地盯着桓范。桓范只觉后背冷汗涔涔,赶紧垂下头去。是勋一摆手:“日将暮矣。”示意是复:“可导客去歇息,明朝再会。”
廉昭心说哎,这还没有说到正题呢嘛,我干嘛突然间找上门来,表舅你怎么问都不问一句哪?难道是我刚才的话得罪你了?还待开口,却见是勋一抖衣袖,直接起身,退到屏风后面去了。
廉昭无奈之下,只得与桓范一起跟着是复下堂。是复按照是勋的吩咐,给他二人安排了寝室,但是挺奇怪的,是府虽广,宾客也多,空屋并不充裕,却偏偏不把二人安置到一处,而且俩屋子还隔得挺老远。廉昭本想跟好友桓范说道说道,商量一下明日怎么跟是勋开口,谋求一个出身,见状无奈,也只好洗洗睡了。
桓范却不肯睡,一个人端坐在寝室之中,面朝门口。果然鼓打二更,首先传来脚步声,随即响起一名仆役的声音:“客已洗沐否?”桓范赶紧回答:“已净身心。”门外人再问:“可愿从吾一行否?”桓范缓缓站起身来:“烦劳引路。”
出得门外,只见那仆役提着一盏以薄纸笼起的烛灯,头也不回,当先向后院行去。桓范自后追随,时候不大,便行至一所屋宇门口。那仆役说了:“此吾主之书斋也,常人不可履足,客今破例,乃请自入。”
其实是勋的书斋虽然私密,也不是从来不用之待客的,关键是屋里锁着一些不可见人的东西,所以非请莫入。如今不仅是勋,就连是复也正在屋内,一起静静地等着桓元则。
桓范疾趋而入,拜倒在地行礼。是勋一摆手:“免。”指着旁边一张木凳:“坐。”桓范从来也没有坐过凳子,只好比照着是勋父子的样子,屈膝坐下,就觉得浑身上下都不舒服,神经彻底紧绷了起来。
是勋开门见山:“适在堂上,元则语焉未尽。今于内室,可放胆言之,吾不怪也。”
桓范长长地吸了一口气,这才拱手,注目是勋:“范大胆请问,今于西市处刑者,得非皆太子所命者耶?”
第三章、纳头便拜
对于是勋深夜召见桓范一事,是复完全搞不明白用意何在,可是此刻听得桓元则一开口,他却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转过头去望一眼老爹,心说这家伙虽然是乡巴佬,倒是挺敏啊……老爹你怎么瞧出来的?
是勋缓缓颔首:“即马伯庸,亦太子所任者也。”
桓范就说了:“风传天子西征,太子多用私人以充粮道,今所刑者众,诚恐牵累太子,未知太尉可有对策否?”
是勋并不作答,是复却抢先帮老爹说了:“既为太子事,家父何必对策?”
桓范劝说道:“今太子之立,未足一载,若因此牵累而废,诚恐社稷动荡。太尉为国家重臣,细务不必纠,然此大事也,焉可不理?”
是复笑道:“所刑者皆小吏耳,何可动摇太子之位?”
桓范摇摇头:“微渐不杜,或成大祸,可不慎欤?况马伯庸微末下吏,而竟敢私售军粮,此事大有蹊跷。诚恐小人设谋,专为害太子也,则其必有后手,若不先为之防,待其发动,即大厦亦或倾覆也。”
是勋眉头微皱,心说有些事情还是略略透露一点儿给桓范知道吧,瞧瞧他究竟是不是可用之才——反正私室中事,也不怕他泄露出去,大不了一刀两断罢了。于是沉声道:“即郡县小吏,不经吏部,太子安可命之耶?”
桓范猛然间瞪大了双眼,心说我这条小命要糟糕啊!“哧溜”一声就从座位上滑下去了,再度拜倒:“范斗胆。敢请为太尉宾客。”我愿意跟着您干哪。您可千万别杀我灭口啊!
皇帝法外用刑。一口气杀了那么多太子所任命的官吏,此事虽小,却必然会影响到太子的地位,连自己这个乡下人都能瞧得透彻,堂堂是太尉,所谓最能断人心者也,怎么会瞧不出来?除非他也想换一个太子,才会不出面阻止。或者另谋良策应对。
如今明白了,此事不仅仅牵涉到太子,同时也牵涉到陈群——要是没有吏部帮忙背书,就连再小的官儿,太子也不是想命就能命的。是太尉与吏部尚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