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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懿德也算一员干吏,得报后他马上加强福州的防备,并派兵发出警报,命沿海各州府严加戒备,以防长毛登陆。福州要紧去处,而且王懿德自己就在福州,便把福建水师大半船队都调到福州镇守。王懿德听闻长毛水师大小船只近千艘,倒也不敢主动找碴,反正守好自己的老巢福州就行。
可没想到太平军的大船队还是直奔南边而来,王懿德很是紧张,要是太平军来打福州,一个弄不好福州再丢了,那自己也别想逃了,就跟福州城同殉得了,因为就算自己能逃走,咸丰也不会放过他。所以王懿德如临大敌,号令水师、陆师全部戒备,准备死守福州。
等王懿德摆好了恶战的架势后,太平军的船队却没有进攻,而是有洋人的商船前来交涉。王懿德一定太平军是到厦门救人之时,当即松了口气,既然太平军没有攻打福州的打算,他也就拿起他的官架子和威妥玛绕山绕水绕了半天,反正他也不得罪洋人,但就是一句话,不会同意太平军南下接人,也不和叛逆谈判。
说实话王懿德非常恼怒,他何时见过如此气焰嚣张的叛逆,居然还勾结外夷和朝廷讨价还价起来,要知道就算朝廷最后宽赦叛逆,那也是要有恩旨招安的,断无如此冠冕堂皇来和官军讨价还价的。
谁知长毛胆大包天,洋人回去后不久,长毛船队中的十余艘红单船和二十余艘快蟹船飞出阵来,恶狠狠的扑向闽江马尾港内的清军水师。
驻守此处的清军福建水师只有数十艘船只,大部分都被李廷钰调往厦门去了,剩下的都是些小船,哪里是气势汹汹的太平军水师的对手?
双方开始了炮战,清军船小、炮小,在港内乱窜,通宝和尚毕竟是在海上多年的海盗,和洋人也打过不少次海战,非常熟悉海战的精要,他让红单船一字排开,抢占上风T字头位置,把清军水师那些可怜的小船全都堵在港内。一顿炮火之后,清军水师战船几乎都被击沉在港内,随后太平军又炮击了岸上的炮台。
清军七座炮台倒也布置严密,炮战了半个时辰之后,通宝和尚看占不到什么便宜,再打下去己方定有损失,打掉清军那些讨厌小船的目的已经达到,他当即下令全军退出闽江口。
威妥玛全程观看了太平天国海军的作战,向陪同的海军少校赫利说道:“少校,你看这些太平天国海军怎么样?”
赫利微微一笑,昂起骄傲的头说道:“他们就是一群海盗而已,他们的船和炮优于清军,而且数量也多过清军当然能够取胜。要是我们英国海军,只要一艘战舰就能把他们全都送到海里去。”
威妥玛呵呵一笑道:“是吗?少校你很骄傲,这是好事,但是永远不要小看对手学习的态度,你能想象太平天国这伙叛军在去年还只是在内地作战,短短时间内,他们已经把手伸到海洋了。他们的学习精神和敢于尝试的态度已经远远的把满清政府比下去了,他们会是一个潜在的对手。”
赫利摇摇头说道:“副领事先生,我们现在的对手只有俄国佬。”
威妥玛没有再和他说话,而是站在船舷边看着欢呼呐喊的太平军水师官兵们,自言自语的说道:“难道法兰西那位矮子皇帝说得是对的?中国是一条沉睡的雄狮,一旦他觉醒过来,将不可战胜?”
得胜之后,太平军突入闽江的船队返回到外海,略作整队后,又继续赶路。而福州的王懿德自从太平军开始炮击炮台后,他便马上逃回福州城,闭门谨守,直到下属第三次来禀报说长毛船队走了,他才来到炮台上观看。
果然长毛船队已经走得干干净净,江面上只留下清军残破战船的残骸和无数的水师兵勇尸体,王懿德怔怔的说不出话来。
王懿德手下一名幕僚上前进言道:“总宪,看来长毛贼是真心只想接回厦门的叛贼。闽浙两省富饶之地皆在沿海之地,要是长毛贼破了厦门水师,他们便可逍遥近海,而我等无所可制,却是非常不利。如今只要总宪大人手上还有兵勇,还有水师,朝廷就不会太过为难大人。让长毛贼把厦门的贼寇接走,咱们不费一兵一卒便可收复厦门,又能保全水师,岂不是两全其美之事?”
王懿德捋了捋颌下的山羊胡须,沉吟道:“话是如此说,但就怕日后被朝廷知晓,难免不会有人参奏老夫与叛贼勾结。”
那幕僚奸笑道:“此事易耳,不是当中有洋人插手其中么?大人尽可上奏说是发逆勾结洋人兵犯,大人殚精竭虑才稳住福建局势,既未开罪夷人,酿成夷祸,又收复厦门,驱逐长毛贼数百艘的水师船队,旁人如何能说什么呢?况且围攻厦门的是李廷钰李军门啊。”
王懿德迟疑的问道:“那李廷钰会答应如此办么?”
那幕僚笑道:“总宪大人放心,李军门家小陷在厦门城中,他比谁都想尽快收复厦门,小人愿往厦门一趟,只要发逆能保住李军门家小平安,相信李军门一定会答应和长毛易手厦门的。”
王懿德嗯了一声,沉吟片刻道:“也好,你马上持老夫的公文前去厦门,公文上老夫只会把此处的战事说与李廷钰知晓,旁的只字片语不会落实,就靠你一张嘴去说了啊。”
那幕僚躬身笑道:“总宪大人放心,小人定然马到成功。”
第二百六十三章 厦门撤兵
王懿德手下那幕僚姓王名资雨,浙江人氏,秀才出身,家道殷实,之后也是屡试不第。王懿德在浙江任按察使之时,多得王资雨家中支持,又是同姓,是以王懿德便聘其为幕僚。王资雨已经跟随王懿德五年时间,适逢太平天国举兵,王资雨以为清廷气数将尽,不久天下必将大乱,正是博取出人头地的好时机,现下跟随王懿德,只要王懿德兵势不到,他便能一展所长。
得了王懿德手令之后,王资雨带了数名伴当便即上路赶往厦门。不一日到了厦门,沿途只见李廷钰在各处要道都派了重兵驻守,严加盘查往来百姓,把厦门围了个水泄不通。
王资雨持了公文印信得以畅通无阻,到了李廷钰厦门城外的大营内,便有李廷钰亲自接见。
王资雨到了帐内,按礼数参拜之后,奉上王懿德的公文,李廷钰当即拆阅。李廷钰已经六十余岁,一根辫发已然花白,就连颌下胡须也是半百之色,脸上削瘦布满了皱纹,看了公文之后,脸上的皱纹更加的挤在了一起。
李廷钰放下公文道:“俊升远来做了一次送公文的差役,难道便没有其他言语了么?”
俊升乃是王资雨的字,他在王懿德手下为幕僚,和李廷钰也打过几次交道,好几次监运钱粮到厦门都是王资雨随行,因此李廷钰认得王资雨。
李廷钰乃是官场上的老人,也知道一个幕僚没有别的原因是不会做一个送公文的驿差,王资雨微微拱手道:“军门老而弥坚,更加的心思缜密,在下前来却有别的事要说。”
李廷钰哦了一声,抬手示意让他接着说,王资雨看了看帐内的几名幕僚、簿书,面露难色。李廷钰会意,命旁人离帐,帐内只剩下他自己和王资雨。
王资雨上前几步低声道:“大人可曾留意战报之内所说,马尾开战前,有洋人前来交涉之事?”
李廷钰点点头道:“老夫也觉得奇怪,和长毛贼开战,洋人怎会跑出来交涉,只是公文上语焉不详,是以存疑。”
王资雨当下缓缓将那日威妥玛前来交涉之事的细节说了,李廷钰听了之后,眉头皱得更加厉害,沉吟片刻道:“总宪大人让你来说此话是何意?难道是要老夫做这个易城之人?”
王资雨颇有些小聪明,也知道李廷钰这等久经官场之人,一听事情始末便知其中关键,当下坦然承认道:“不错,总宪大人正是这个意思。”
李廷钰起身负手来回踱了几步后站定道:“此事太过凶险,弄不好被人查知,便是个私自勾结反贼的罪名,老夫承受不起,还请俊升回去。”
王资雨不慌不忙的说道:“军门切勿急着回绝,可坐下细细听在下剖析。厦门乃是军门老家,阖家宗族陷在城中,军门以数万兵马水陆围攻七十余天,也未能下城,其实外面早有非议,说军门乃是忌惮家小性命。”
李廷钰大怒道:“胡扯,这是无耻的污蔑!我李家上下精忠报国,便是全都以身殉国也无话可说,老夫忌惮什么?”李廷钰一口闽南话甚是尖利,显是气到了极点。
王资雨微微一笑说道:“军门也不必气恼,担忧家小乃是人之常情。上月军门来报说有大批粮食受台风大雨所患不堪敷用,已然向总宪大人报了损耗,但小可后来送钱粮来交割之时,偶然翻看了粮仓账目,发现这批粮食却是被人领了出去,军门可知是被何人领走的么?”
李廷钰面色微变,冷冷的说道:“你是奉了总宪大人之命来查老夫的?”
王资雨摇摇头道:“军门相差了,军门原本赋闲在家,是总宪大人上奏保举大人出山的,军门和总宪可谓是一荣共荣,一损俱损,何来查访一说?小可是奉了总宪大人之命,来帮军门的。那本账册已然毁去,军门可以放心,只是今后命人办事之时,还是该多加留心。”
李廷钰闻言,面色稍缓,其实他久居厦门,熟悉风信,查看世上花木鱼虫的变化便知会有台风来袭,早早的便把钱粮等重要物资妥善收藏,并没有大批米粮被水淹损之事,那批米粮其实是和城内的小刀会做了交易,把他九十余岁的老母亲和最小的孙子给赎了出来。
李廷钰眼下的确有些投鼠忌器,其实以他手下的兵力和他的兵法韬略,围攻一个小小的厦门会要七十多天那么久吗?显然不会,李廷钰是担心强攻之下,小刀会恶向胆边生加害自己家人,并做出烈火焚城之举,厦门毕竟是他的老家。其实历朝历代委任官员,大都是本籍贯的官员不能在籍为官的,但李廷钰是个特例,福建海面上便以他的威望最高,也最知兵,咸丰手下能征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