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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最后看了模糊的结界幽光一眼,决然道:“准备突围!”
被数百修士护在庭院中间的乡民还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正在因越来越激烈的攻势瑟瑟发抖时,突然见到面前被扔了一幅画卷。
画卷不过半尺来宽,尽数展开却近一丈长,简直像是一条悬于半空的纸带,上面街巷院落、河堤烟柳无一不精致万分,甚至还有一只小狸猫卧在房檐上晒太阳,但唯一没有的,就是人。
码头泊船少了船夫,运货的小骡缰绳垂在地上,家养的黄狗正冲着空白处摇尾……水墨氤氲的画面平静安详到了诡异的地步。
卢景琮低声念了几句咒文,伴随着低沉的声音,一个个拗口的字眼居然化作了淡青色的实体,自他口中吐出,在半空盘旋片刻,倏然隐没入画卷之中。
而在他吟诵结束的一刹那,庭院中突然被一片清光笼罩,待清光散去,数千百姓全都不知所踪。
卢亦讶然四顾,视线最终落于画卷之上。
船夫斜倚长桨小憩,骡马缰绳紧拽在商旅手中,主人轻轻拍了拍摇尾讨好的黄狗……屋檐上的小狸猫被这突如其来的喧嚣吓了一跳,弓起腰飞快地跳到了树上,用茂密的枝叶遮挡住了身形。
“这是……”卢亦大惊,以法器收纳生灵,绝非当世修者之力能为。
卢景琮疲惫道:“那位先人赐予我的。”他并未浪费时间解释,而是卷起画卷,又将方才的话老调重弹了一遍:“无需再顾虑百姓之事,他日只要展开画卷,法术自解,请诸位与我一同突围!”
一时并无应和之声,但所有人的眼睛都重新亮了起来。
——还有什么比绝境之下迎来生机更美好的!更何况,这份生机并不需要他们背弃一生坚持的信念!
姜宋霜雪覆盖般的神色也松动了少许,温声道:“停云城传承果然名不虚传!如此,我等再无后顾之忧,尽管放手一搏!”
卢景琮颔首微笑:“北辰真人所言甚是,请诸位道友于北岸林边集结,稍后契机将至,各位正可趁机甩开追兵!”
他言谈间虽然面露微笑,但笑意却并未深达眼底,昔日温和而清澈的双眸仿佛被难以言说的苦涩覆满,竟有些晦暗不明。
但无论他是真心喜悦还是强颜欢笑,该来的终究会来。
邪修的强攻丝毫不见颓势,结界的破损终于被一道雷闪彻底劈开,暗紫色的电光从天顶直穿下来,如同刺透猎物心脏的□□,迅捷而狠厉地将摇摇欲坠的结界撕扯成两半,余势冲向地面,将湖畔假山石轰击得粉碎,碎石四溅,坠入湖中激起层层水浪!
卢景琮抬袖抹去溅到脸上的水痕,厉声道:“——准备!”
准备什么?
在此时还无人知晓。
可就在下一刻,浅碧的湖水猛一颤动,竟被整个攫起,仿佛一块被鹰隼骤然抓离地面的碧绿翡翠,水藻遍布的湖底猝然裸…露出来!
众人愕然,但这震惊刚刚浮于言表一线,便又发现湖水在瞬间就蒸腾成了一片灰暗的浓雾,如有灵智般爬向庭院的每一个角落。在虞园地面之上,林木花草之间,无数道血红色沟壑突兀现世,勾连出了一个巨大的法阵。
阵中,散发着腥气的暗红液体缓缓流淌,泛起不祥的气息。
有谁惊骇地挪开脚,掩口低呼了一声:“这是……血祭禁术?!”
卢景琮咬紧了后槽牙,并未应声,却不由自主地扭头望向林木深处。
……两千年困守孤城,如今求仁得仁,也算是解脱吧!
血色猛然暴涨,尽数融入灰色雾气之中,而雾中水汽得了血液滋养,霎时化作夺取人命的毒液!刚刚冲进庭院之中的邪修尚无暇庆贺胜利,便突然遭受了灭顶之灾,细密的水汽如同无孔不入的利刃,从每一个人的五官七窍钻进去,搅动脑髓,又或者渗透进每一个毛孔,腐蚀血肉……
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叫回荡四周,从极力忍耐到高亢恐惧再到声嘶力竭,最后全都归于死一般的寂静。
卢氏子弟与太虚门的修者并未受害,但惊悸却一视同仁地攫住了每个人的心神,就连唯一知晓将会发生什么的卢景琮也脸色惨白。
死者沉寂腐朽于地,生者也相顾无言。
而就在一片诡谲的死寂之中,浓雾深处蓦地腾起两个小小的身影,远看竟有些像是雄鸡,它们绕着干涸的湖底整整盘旋三圈,振翅远走前,忽然转过肖似幼儿的头颅,面向众人,张口嘶啼,刺耳的声音穿透云霄。
——凫傒现,则天下兵戈将起!
作者有话要说:
改bug
第117章 长风
正道门派重整旗鼓已经是七月末的事情了,距离最初的混乱已经过去了整整一个月。
这段时间足够叶清桓带着几个拖油瓶回清玄宫涮一圈,然后再马不停蹄地奔赴到各门派汇集的抱朴道宗。
他们到得还算晚的,刚走到山脚小镇之外,就发现原本的原野与废墟全都变了模样,成百上千的小院子铺满了荒原,竟显出了几分鳞次栉比的大城气象。
姜云舒纳闷地瞧着衣饰传承各不相同的修士穿梭其间,就听叶清桓低声解释道:“芥子居上有抱朴宗印记。”
她恍然地“啊”了一声,原来是投奔而来的人太多,山中住不下了,后来的就只好就近扎营,想来这些一式一样的简陋小屋子应当也是近来夜以继日地炼制出来的。
她正琢磨着,突然听到姜云岫讶然唤了声:“师父?!”
就见斜对面的小屋子里走出来一个须发皆白的中年人,正是曾有数面之缘的荆山派鹤语真人。
鹤语真人认出来人,眉头先是一松,随即却又皱紧:“阿岫,你受伤了?”
姜云岫连道无碍,简单解释了几句,惊疑道:“师父,荆山可还安好?您怎么……”
鹤语真人笑道:“莫怕,莫怕,正是因为安好,为师下山才晚了些,赶到此地时,就只能先在山下落脚了。”
姜云岫这才缓缓舒出一口气,但周遭过于熙攘的人群还是让他隐隐不安,总觉得似乎有什么事情正在暗中酝酿似的。没等他再问出心头疑惑,叶清桓便先一步开了口:“我看结丹境以上的修士都在往山上走,是有什么大事么?”
被他一提,其他人也随即意识到了不对的究竟是什么事——眼下在芥子居中进进出出的,大多是些小虾米,大鱼已汇成一道,都游到了山上去了。
鹤语真人这条难得的“漏网之鱼”看了看天色,做了个“请”的手势:“边走边说罢!”
叶清桓颔首,正琢磨要不要把假公济私地姜云舒一起拎上去,却没想到,她眼光往旁边一瞥,忽然惊喜叫道:“景琮!”
叶清桓:“……”
怎么又是那个阴魂不散的小王八蛋!
不过短短数月之隔,卢景琮的变化却大到让人几乎不敢认了。他的修为与外表与往日并没什么区别,只是给人的感觉却全然不同,不复当初的青涩,而是渐渐开始有了些渊停岳峙的气度。
但这以责任与血火淬炼出的气度,在重见故人的一刻却全然消散,青年略显沉郁的眉目间惊诧之色一闪而过,取而代之的是一派一如既往的温和喜悦:“承明!”
想起旁边还有人,又拱手四平八稳道:“含光真人别来无恙。”
“别来无恙”的叶清桓突然觉得十分呕得慌,当机立断地假装自己聋了,一个绊子都没打就和鹤语真人聊天去了。
而两边说的事情却非常巧合地都是同一件——各门派、甚至漂泊无定的散修们都意识到了不能再各自为战,否则恐怕还不够敌人一口吞的,便在硕果仅存的几个正道大派牵头下,决意仿照古时,重立长风令,合力抗敌。
到此还算正常,下一句话却让人吃了一惊,卢景琮道:“可惜你来晚了,没有亲见,昨天刚刚推举出长风令主,便是贵派的丹崖真人。”
姜云舒:“啥?”
不是她妄自菲薄,但清玄宫如今虽然基业还算大,可能管事的几乎就剩下了丹崖一人,如今他撂了挑子,跑来当这劳什子的令主,难道门派就全都托付给从不理世事的怀渊长老么?
她不是唯一担忧的人,叶清桓的表情也严肃了起来,沉声道:“先去见过师叔再说!”
可丹崖却实在太忙,眼下百废待兴,他恨不得一个人掰成十份来用,就算是作为副手的绿绮真人也难得找到个机会与他说上几句话。
绿绮此人本是仙乐门长老,容貌清艳之极,一手铁琴惑心之术更是出神入化,在修行道上被称为双绝,只因常年在外游历,这才侥幸逃过了师门灭门之祸。
她的性情与外表却完全不符,一身硬骨头连许多男子也难以望其项背,在仙乐门音讯断绝之时,也唯有她千里独行赶回门派,探明真相,亲手收殓了同门尸骨,又从死人堆里刨出了寥寥几个还会喘气的,带着她们突破了重重围堵,才终于平安到了此地。
此事说来简单,但不是局中人,又如何能体会到此中艰险。
叶清桓几人前来求见丹崖长老之时,正好撞见绿绮在与他谈论灭门一事。
绿绮抱琴冷冷道:“……我最后去了一趟禁地,望月窟石门大开,里面乱七八糟,似乎有人翻找某物,也不知是否有所得。我记得师姐曾提起过,叶含光那小混账前些年曾强闯我仙乐门禁地,莫非这两件事有什么关联?”
“咳!”
“小混账”正站在门口,一脸死猪不怕开水烫地看进来。
丹崖指指空着的椅子:“坐。”他脚不点地地忙活了一个多月,即便有深厚修为撑着,也快要熬不住了,这会儿看见别人站着都觉得自己腰疼,举杯喝了点水,润一润干哑的喉咙,才道:“他们找的东西已不在原处了,眼下还算妥帖,至于种种细节,师妹恕我暂不能据实相告……”
绿绮点头理解:“我知道,人多口杂。”
虽然周围的人都检查过了,但难保邪道不会弄出新的法子隐藏身份。
丹崖难得从繁重的事务中挤出来片刻时间,长叹一声,向后靠在椅背上,捏了捏酸胀的眉心:“说起来,你师姐是真的已经……”
无弦的铁琴猝然发出一声轻响,绿绮垂眸按住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