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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说含光真人脑子不大好——姜云舒听到这话时,就想起他刻薄讥讽别人是蠢货时候的神态了,差点绷不住笑了场——所以当年才会未满月就被生身父母遗弃于山脚,幸得清玄宫一位道号叫做寒石的长老收留,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把这么个痴儿给磕磕绊绊地带大了不说,居然还领上了修行道。
只是可惜几年前他在游历中遇险,虽然强行突破境界结丹才勉强逃过一劫,但却损了元神,而那位对他而言亦师亦父的寒石长老听到消息时正在闭关,一时心神大乱走火入魔,竟就此陨落了。
这瞎话编得起承转合环环相扣,姜云舒简直都要相信了。
但她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态,因为她接下来就听到有人问她知不知道最近的新鲜事——那个脑子不大好用的含光真人居然收了个五灵根的废物徒弟,听说还是在俗世长到七八岁才开始引气入体的,果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绝配。
姜云舒:“……”
她觉得自己还算是个正直的好姑娘,怎么在外人眼里就沦落到要和那么一朵尖酸刻薄的奇葩绝配的地步了?
她虽腹诽,但却并没把这事往心里搁,她再怎么实心眼,到了现在也大概明白过来了,她那便宜师父大概只是因为元神牵绊而察觉到有人传承了青阳诀,所以才勉为其难地下山把她拎了回来以备不时之需。若非如此,便是再大度的人,只怕也未必会有闲心去帮生死仇敌养孩子罢!
这也是人之常情,虽不公平,但这世上又何曾公平过……
她虽有些委屈,却也没什么怨言,反倒还在某天含光真人问起的时候轻描淡写地笑道:“师尊想多了,我小时候人家就总骂我人贱命硬,搁哪儿都能活得挺好,您老人家就甭操心了。”
含光真人狐疑地瞅了她一眼,似乎不太相信这小姑娘心宽到如此地步,又说道:“你也不用急,等过几年我吹灯拔蜡了,自然有人来接手。”
姜云舒听他说得笃定,却并不想问那个接二手货的倒霉鬼会是谁,反而觉得胸口有些闷,便笑嘻嘻地敷衍道:“我看您老人家好着呢,不是都说祸害遗千年么?”
她刚说完,就觉得不对,连忙轻车熟路地缩了脖子躲到门边,刚掩了半扇木门挡住自己,就听“砰”地一声响,一只茶杯砸在门板上,茶水四溅,杯子掉到地上打了几个转,却似乎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护住了,居然不曾碎。
姜云舒讪讪地把杯子捡起来,刚要耍几句贫嘴,忽然听见一阵零零碎碎的风铃声——说是风铃,其实也不过是几串透明的琉璃珠子,底下拴了几只龙眼大小的金色铃铛罢了。
姜云舒就不动声色地把脏了的茶杯擦了擦,倒扣在托盘里,又捡了一只新的杯子斟上茶,轻轻放到桌上,然后垂手老老实实地退到一边,而含光真人也不知何时敛了神色,脸上又只剩下了那种不喜不嗔的漠然。
很快,院子里就进来几个人。
为首的是个外表接近中年的男子,高矮胖瘦合宜,肤色白皙,五官俊美,一举一动皆舒缓优雅,面上又一直挂着淡淡的微笑,很容易让初次见面的人心生好感,与消瘦淡漠又不修边幅的含光真人相比更是天壤之别。
姜云舒飞快地打量他一眼,也不知怎么就在他身上闻到了一股装腔作势的味儿,便心想,这人单从皮相来看比她那便宜师父华贵不少,也不知一天得保养几个时辰?
那男子温和却又不失矜持地对含光真人打了个招呼,目光又在姜云舒脸上身上逡巡一圈,笑道:“你就是含光师弟新收的徒儿云舒吧,我姓陆,道号无际,算起来是你的师伯,今日前来,是为了通知你明日参加入门仪式。”
他大略讲解了几句仪式时间与注意事项,随后便话锋一转,笑道:“我听说霜华师姐的得意弟子是你的姐姐?”
姜云舒不知他为何提起姜云颜,刚答了个“是”,就听他又笑道:“既如此,倒也方便了。若微师侄住处附近刚好空出来一间屋子,不若你择日搬进去,姐妹两个相邻,也好做个伴如何?”
他笑眯眯的,任谁看了都觉得和善的很。
姜云舒只犹豫了片刻,就摇头道:“多谢师伯费心,不过不必了。”见人疑惑,便露出了个腼腆的笑容,不好意思似的搓了搓手:“虽然我也想和堂姐住在一块,但师父身子不好,我做徒弟的,还是就近照顾他比较安心。”
无际真人目光微微一沉,再看她的时候就添了三分探究,却好似把一脸诚恳的姜云舒看得更加不好意思了,连头都快低到了胸口。
他盯了一会,大概意识到了失态,忙干咳一声,笑道:“你倒是个好心肠的孩子,既然这样,那我做师伯的也不勉强你。”又耐着性子嘱咐了几句,却不知为何,从头至尾竟一直当含光真人不存在似的,连看都不曾看他几眼。
待他出了门,刚刚还貌似羞涩的姜云舒立刻抬起了头,揉了揉脖子:“我说师尊啊,这位陆师伯什么来头,咱们这么个小破地方也值得他算计?”
坐在一边装死的含光真人在听到不经意的“咱们”两个字的时候,低垂的眼帘微微一颤,唇边溢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来:“你觉得他有算计?”
姜云舒见他这样,也不想猜他究竟又回忆起了什么,只满脸无辜地摊开手:“我又不傻,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我刚来时,他都忙到要去辅导外门弟子浇花也不肯来咱们这看一眼,现在不过是跑腿传一两句话的事,却眼巴巴地跑过来了,哈,我要是再闻不出来他那一身的狐狸味儿也就别活了!”
她说完,等了半天没听见对方的下一句话,便知道他终究还是没把自己真正当作自己人,即便眼看着她茫然无知地被卷进了什么谋算之中,也吝于提醒只言片语。
她心里就突地冒出一阵火来——算计!算计!到哪都是没完没了的算计!她在姜家的时候,至少身边还有几个可信的人,而现在,连她曾经那么心动过的人,也不过在等着利用她传承的心法,仅仅把她当作个好用的物件罢了!
这阵邪火冒出来,姜云舒只觉被烧得心寒,也没了跟人闲扯淡的心情,转身径自回了房间。
修士在到了筑基期以后,就基本可以辟谷了,但真正这般做的却极少,一来因为美食美酒亦是令人身心愉快之事,修仙可不是为了让自己每天都过得不痛快的,二来,也是因为灵植灵谷有利于滋养肉身与经脉,对修行有益无害。
而相对食物而言,睡眠对修士的影响就弱了许多,高阶修士常常数日乃至数年不眠,每到入夜时即便回房休息,也都只是打坐入定而已。
姜云舒在这一方面也不例外,她平时夜里睡得就少,筑基以来就更少了,无论是心里压着的事情,还是修行的紧迫,都在挤占着她难得的安眠。
屈指而算,自姜沐过世已有六载时光,即便是在重情的凡俗人家中,亲人逝去的伤痛也早该淡去。然而,直到今日,每逢夜深风静之时,姜云舒都忍不住想起早年寄居俗世之时,与父亲相依为命的点点滴滴——她拥有的太少,便忍不住把珍藏起来的那一点时时刻刻拿出来回味。
寻找真相和报仇两件事,便也成了她心底埋藏的执念。
可如今,她却忽然就有点动摇了——她以为自己终于抓到了真相的端倪,可兜兜转转到了最后,才发现自己或许只不过是一颗渺小不堪的棋子,光是身边浅薄的几个伎俩便足以将她困死,而那广阔复杂的棋局,还有执棋对弈的人,则永远只是遥不可及的存在……
姜云舒黯然叹了口气,渐渐卸去了白日里挂在脸上如同假面似的种种半真半假的神情,表情竟有些空洞。
她一如往日般盘膝坐在床上,却头一回因为心乱而无法入定,索性披衣走到窗边,深深呼吸几次,让寒凉的夜风平息胸口难以压抑的悸动,直到天际微光初现,才关窗坐回去,调息片刻。待到一夜未眠的疲惫被温和的灵力抹去,她睁开眼,用力拍了拍两颊,重新露出白日里最常见不过的盈盈笑意。
她出门时,含光真人已经等在院中了,而且破天荒地穿了件正式的玄色道袍,广袖舒展,腰间束着巴掌宽的同色腰带,勾勒出清瘦而挺拔的身姿,而平日里散漫地垂在身后的乌发也被一丝不苟地束成发髻,用莹润的白玉冠和同样质地的长簪固定住。他容貌在修士当中不算出众,但五官轮廓深刻,此时这副装扮,通身唯有黑白二色,愈发衬得苍白的面容如同寒玉雕成,竟显出了几分罕见的凛冽来。
姜云舒怔了下,心头微微地疼了一瞬,那些难以厘清的思绪仍不甘散去似的,纠缠了她一整夜还不够,这时又不由自主地又冒了出来,令她一时心神恍惚。
含光真人虽不知缘由,但最见不得她那副瞻前顾后的样子,脸色一沉,毫不掩饰自己的嫌弃:“眼看着典礼要开始了,你还做什么梦呢,真给我丢人!”
他的声音十分好听,语气却冷淡敷衍,姜云舒心里那点细微的疼就好像被人突然撒了一大把盐,她猛地倒吸一口凉气,搭在胸口的手指尖缩紧,一阵麻木慢慢地泛上来,盖过了其他所有知觉。
她便挺直了肩背,素日里那抹端端正正的浅笑也又回到了脸上。
姜云舒没再去挤那枚叶舟,而是驾起了自己的青玉笛御风而行。一路上见到不少其他新入门的弟子,或与她一般独自御器,更多的则不知道是修为不足还是备受偏爱,都被师尊所携,一并说笑着前往举行典礼的常阳峰。
常阳峰乃是清玄宫所在的合虚山主峰,壁立千仞,直入云霄,山巅巍峨的大殿顶端岚霞拱绕,肃穆瑰丽如同仙阁,其下广场中央已有许多人肃立等待,少说也有二三百,男女长幼皆有,但身上却都是同式的或青或白的道袍,看修为大多是筑基修士,想来应当是所有的内门弟子了。
在广场与主殿之间隔着窄而陡的石阶,两侧皆是青鸟浮雕,或展翅或摆尾,形态各异,全都栩栩如生。阶上殿前端坐着一男一女,身后肃立着大约数十位年貌不一的修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