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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清桓就在忽冷忽热的昏沉之中做了一个梦。
梦里到处都是苍蓝色的冰柱,层层叠叠地从天边一直蔓延到脚下,每一柱寒冰之中,都封着一个他见过的人,有的是他前世血脉相连的亲人,有的是他今生朝夕相处的师门同袍,还有些是仅仅与他有过一面之缘的普通人……这些人形貌不一,却都同样地睁着一双死不瞑目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已经涣散的目光中充满了怨恨。
他的身体却像是变小了,似乎又回到了幼年的时候,没有道术,也不通剑法,只能瑟缩而仓皇地躲避着这些视线,几乎要被如有重量一般的怨憎压得直不起腰来。
而就在这个时候,他听见背后传来了一声轻而柔软的浅笑。他却像是听到了世上最可怕的声音般,惊骇地转过头去,便见到了个穿着淡绿色长裙的女孩子,她身姿纤秀,举袖遮住颜面,只能瞧见指尖与下颌一抹白瓷般的肌肤。
她嫣然巧笑道:“十七公子。”
叶清桓只觉胸口像是被谁塞入了一团冰碴,耳中嗡嗡作响,他极力地想要分辨那人的身份,可越是努力,那人就变得越模糊。
他突然就有些害怕见到那张掩在衣袖下面的脸——他知道,那应该是钟浣,可不知为什么,心底却隐隐地升起一种令他连想都不愿意去想的恐惧感。
但无论他如何恐惧会见到另一张脸孔,那幅衣袖还是缓慢地降了下来。
先是松松绾起的鸦青色发丝,然后是洁白的额头和长而秀丽的黛眉,再往下,现出来的是一双略微狭长的杏眼……叶清桓不由自主地屏住了气息,他无数次地想要移开视线,可目光却像是被什么东西给钉住了似的,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片衣袖降到了底。
——钟浣的脸完全显露了出来。
叶清桓脱力般松了口气。
但他还没来得及收拾好情绪,钟浣却突然诡秘地一笑,往旁边侧开了身子,露出身后那一簇染满了血迹的坚冰。
冰里竟然也封着一个人,可那人却早已经看不出本来的模样,娇小纤瘦的身体像是被狼群撕扯过一般血肉四溅,头颅歪倒在一边,上面五官模糊,只剩下一只茶色的杏眼死气沉沉地凝视着他。
叶清桓心弦猝然收紧,脑子里仿佛有什么东西轰然炸开。
他蓦地惊醒,全身大汗淋漓。
叶黎昏昏欲睡地守在床边,目光与他对上,使劲眨了眨眼才确定他是真的醒过来了,立刻喜上眉梢,却故意做出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哀叹道:“我的亲叔叔哎,你可算醒了!你再这么昏睡下去,我爹能活撕了我……”
叶清桓仍未从那场过于真实的梦魇中清醒过来,他胸口剧烈地起伏半天,才嘶哑地问道:“我在叶家?”
叶黎点点头:“不然你还能在哪?十七叔,你不是病糊涂了吧?”
叶清桓偏过脸,茫然地环视四周,仿佛在确认过去与当下究竟哪个场景才是真实一般,过了许久,终于渐渐平静下来,他曲起手臂撑在床边,吃力地想要支起身子,却没能成功,只好开口询问:“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叶黎回给他一个苦不堪言的表情:“还什么时候呢……你再睡下去,只怕都要过年了!”
见到叶清桓错愕的神情,他总算把一肚子怨念给咽了回去,正儿八经地给了个答案:“从我爹把你气昏过去算起,已经快两个月了,有好几次连我爹都以为你撑不过去了,差点没把他急疯了——你也知道他一疯起来……唉,我都懒得算我这一个多月白挨了多少顿揍!”
叶清桓沉默了片刻,忽然问:“你爹呢?”
叶黎道:“九月十五刚过去没几天,他啊,估计还在阴曹地府欺负小鬼呢!”想了想,又说:“我说十七叔,我爹虽然疯了点,但他对你其实……”
叶清桓打断道:“不必说了,我都明白。”
他不容置疑地结束了这个话题,吩咐道:“取笔墨来。”
叶黎被堵了嘴,只好不明所以地命人把文房四宝给送了进来,亲自研好了墨,就见叶清桓费力而潦草地写了一大篇鬼画符似的单子,微微喘息了一会,说道:“按这个方子去给我炼药,入冬前我有事要离开。”
叶黎本来还在辨认那一大堆彼此勾肩搭背的凌乱字迹,闻言手一抖,差点没哭出来:“你不是还想着要去找那小丫头吧?”
可他接下来却是一愣,觉得叶清桓昏睡了两个来月,这一次终于醒来之后,仿佛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往日那些不耐烦的敷衍和心不在焉的调笑像是彻底地从叶清桓的血肉筋骨之中抽离了出去。他听到这些没深没浅的试探,只是淡淡瞥了叶黎一眼,平静地说道:“时间不多了,我要去找最后一颗迷心钉。”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说17同学被养成了个死傲娇的原因是——
谁说我要倒霉的!别用那种可怜的眼神看我啊!我偏要活蹦乱跳地作给你们看!
未果。卒。
第54章 险地
苍天以下,除了有铺展在所有人眼中的川泽山脉以外,还存在着许多寻常人难以到达的神秘区域,被一道道或者天成或者人造的封印给圈在了与世隔绝之处。
白栾州南部海底每二十年开启一次的秘境便是其中之一,因为入口的符阵明显有人工雕琢的痕迹,人们便猜测这秘境大约并非因灵力汇聚激荡而天然形成,更可能是古早时候的大能者为了某种目的而开辟出来的洞府或别苑。
若说起能一力在天地之外开辟这些隐秘之境的大能者,至少也该在“合/体”境界——按约定俗成的划分,修者入道开始,直到飞升成为真仙,其间共需历经九境,分别为基础的炼气、凝元和筑基低阶三境;此后是金丹、元婴以及可以元神出窍离体的高阶三境;而若是有幸过了出窍期,便真真正正地摸着大道的门槛了,最后的三境便是本心之道已立之后,可以凭凝练元神久离躯体、遨游天地的太虚之境——到了此境,便可采琼浆,饮风露,融身于浩渺天地,而修者的皮囊也不再是必需之物,反而更像个可有可无的负累,在这之上,若是修者有幸在游遍太虚之后悟得天人合一的玄机,游离元神重归肉体,二者合二为一重铸法身,便能再往上攀入合体境……
法身既成,修者便也堪堪可以算作脱离尘世了,虽然未证得大道,但灵元磅礴、寿同天地,常被同道尊称为散仙。
至于九境之中最后的归真之境,才是最为虚无缥缈的一境,只有自身的“道”被天道认可,毕生修行才能臻于圆满,返璞归真,而一旦踏入归真之境,长则百年,短则须臾便会迎来天劫,跨过去了,便成真仙飞升而去,若是跨不过去,则身死道消,魂归地府。
与姜云舒并肩而行的青年便笑道:“我看家中典籍,说古时候的大能者若不执着于飞升,常常索性停滞于合体境,留在人间做个逍遥散仙。”
秘境之中昼夜混乱方向不明,两人漫无目的地闲走,无聊时就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些无关紧要的琐事。
姜云舒也跟着畅想道:“如此想来,确实也挺有趣,只是不知如今还有没有这样的散仙前辈隐逸世间。”
那自称为景琮的青年闻言,眸中淡淡地笼上了一层郁色,犹豫了一下,才摇头叹道:“两千多年前应该是有的,可惜……”
这个时间点过于特殊,姜云舒心念骤转,忍不住说道:“两千年前……莫非是上一场魔道之战?”
景琮笑了笑,颔首道:“正是,家中典籍记载,无数惊才绝艳的正道前辈,连同白栾州所有的散仙一起,全都在那场旷日持久的大战之中殉道了。那以后,也不知有多少传承断绝,直到今日,咱们所谓的修行道也不过是苟延残喘而已。”
他朝着晦暗的远方眺望过去,苦笑道:“多少年了,别说再出一个能开辟出这般秘境的大能者,就连能摸到出窍期门槛的前辈都没有一个,如何不让人觉得可悲可叹。”
景琮自陈出身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修仙小族,不过,就凭他对数千年前的历史言之凿凿的样子,姜云舒就对他那粗制滥造地炮制出来的身世半个字都不信。
只不过,对方既然并非恶意隐瞒,她便也不急着戳破,反正她自报师门的时候也只自称是清玄宫外门弟子,俩人说一半藏一半的功夫半斤八两,就都心照不宣地把这表面上的和谐维持了下去。
不知不觉地,已沿着同一个方向行进了约摸有大半个月,入目之处依然是令人昏昏欲睡的晦暗天光和起伏不平的荒野,扬起的沙尘灰土遮蔽视线,连一里地以外的景物都看不清楚。两人能聊的话题也说得差不多了,既然都不愿意交浅言深地把自己的家底兜给别人听,就渐渐沉默下来。
而就在这愈发无聊的时候,迎面突然一阵冷风吹过来。
两人初时没太在意,脚下依旧没停。可仅仅是一步之隔,姜云舒就突然发现自己已从灰蒙蒙的混沌之地走了出来,身后的满天飞沙像是被什么逼迫一般急速地褪去。她被冷风一激,不由打了个寒颤,转头看向同样惊诧莫名的景琮。
两人对视一眼,虽然没在对方眼中看到恐惧之情,但却都同时察觉了骤然绷紧的气氛,几乎是同时叫道:“跑!”
话音出口的同时,姜云舒已召出紫晶剑,飞身跃上,不假思索地朝着已退开将近百丈的来处疾驰而去。
景琮紧随其后,须臾工夫,两人便一前一后地冲回了好不容易才走出的沙尘之中。
还来不及相视苦笑,就突然听见一阵又一阵尖锐的风声。
姜云舒发现,就在他们未敢深入的那片区域里,冷风过后,竟从天顶上落下密密的雪来——而那雪也不是寻常的雪,每一片都足有铜钱大小,像是坚硬而锋利的飞镖一般,打着旋从空中坠落,速度之快、势头之猛,居然划出了一道道破空之声,方才那古怪的风声便是这么来的。
姜云舒目瞪口呆,心有余悸地感叹道:“还好跑得快,差一点就被剁成饺子馅了!”
景琮闻言,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嘴角往下压了好几回,最后还是忍不住笑出来:“承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