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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草-第8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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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手一个,将那石刺间重伤的女修和一旁的尸体全都带到了飞剑上,百忙之中回头问道:“你能行么?!”

姜云舒没回答,她双手各握长鞭一端,骤然发力,绞断了一头巨狼的脖颈,侧身避开它临死喷出的毒液,一把抓起瘫坐于地的阮梨的胳膊,飞快地说道:“你忍耐一下!”

说完,不等阮梨反对,便猛地向上一抛,那体态修长的女修便像个没有二两沉的布娃娃似的,被她给扔上了天。

刚哭着杀了一头狼的何乔一转眼瞧见这场景,“嗷”地尖叫一声,好像被扔出去的是她自己似的。

姜云舒怒道:“还愣着干嘛!等我给你上菜呢?!”一脚踢开了头扑上来的狼,脚尖在它的顶角上一点,飞身腾空,往坠落的阮梨腰间拦了一把,旋即把她往前又是一推。

这回何乔终于看懂了,连忙驾着紫晶剑前来接应。

姜云舒一鞭子抽下去了个扑得最高的恶狼,又借着力往上窜了半丈,好容易也爬上了在她头顶盘旋的飞剑,剩下近百只独角狼在地面上焦躁愤怒地转着圈嚎叫。

卢景琮见她也已脱险,总算松了口气,赶在何乔又哭出声来之前,提议道:“石林里有敌人,咱们目标太大,不能回去了,往反方向走吧!”

他满脸兽血,狼狈不堪,翩翩佳公子的风度一点也找不到了,手里还抱着具死了好几天的尸体准备继续逃命,自觉这辈子就从没如此落魄疲惫过,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却异常痛快。

就连何乔这个哭包,也眨了眨眼睛,把没掉下来的眼泪给憋了回去,师姐长师姐短地缠着正在调息的阮梨说起话来。

姜云舒坐在飞剑上,有气无力地点点头,看着劫后余生的几人在大战之后狼狈却又意气风发的面容,也不由一笑。

数日之前,他们还对师门以外的世界跃跃欲试却又茫然无知,而此时,虽然付出了难以承受的代价,但却并没有舍弃心中的道义和坚持,在面对生死之时,仅凭着自己的力量挣扎着活了下来。
也直到此时,当初的“后生晚辈”才第一次真正离开了师长们庇护的羽翼,给自己挣出了一小片可以翱翔的天空……

如此想来,确实是件值得纪念之事。

姜云舒望向头顶虚假的苍穹,笑意渐渐淡了下来。
——她没有其他人那么好的运气,在她第一次涉入险地九死一生时,唯有满目枯骨无声伴于左右,而当时仅存的一线慰藉和坚信,也早已化为虚妄。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都不喜欢我,都不留言QAQ





第58章 草木一春
逃出了狼群的追捕范围,几人总算能歇一口气。

那个重伤的女修也终于醒了过来,服药调息大半日之后已经能细声细气地说上几句话了。她叫梁敏敏,是仙乐门一位长老的独生女儿,被千娇万宠地养在门派里十八年,没想到头一回出来历练就差点丢了命。

而她还算走运的,在她身边,最后一位同伴的生命已永远停滞在了韶华正好之时。

姜云舒和卢景琮一前一后走回落脚处,每人都抱着一大堆易燃的干草枯枝,默不作声地放在了空地中间。

何乔又开始低低地啜泣起来,梁敏敏靠在阮梨肩头,眼圈也红了,却强忍着不落下泪来,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已没了气息的同门好友,像是要将她的样子永远记在心里似的。

阮梨冲姜云舒二人点了点头。

卢景琮便弯下腰,小心翼翼地将地上的尸身抱起来,年轻女子的身体轻盈柔软,表情平静,若不是肢体异常的松弛冰冷,简直宛如生人。

何乔的哭声蓦地挑高了一个调子,连忙把手攥成拳头抵入牙关死死咬住,细细的血迹顺着雪白的手指淌下来,她却好似浑然不觉,生怕声音太大、不小心惊扰了死者的安宁一般。

阮梨空着的一只手揽住她的肩头,难以隐藏的悲怆从她面上浮起,良久,才再次微微一点头。

卢景琮轻轻地将尸体搁在了干柴垛上,姜云舒走过去,以指为梳,仔细地理顺她略有些凌乱的鬓发,又用衣袖把她脸上的灰尘血迹擦拭干净,一切都做完之后,退后两步,郑重地行了一礼,随后掐诀引火。

烈火转瞬便包裹住了那道纤细而冰冷的身体,烟尘与热浪在噼啪作响的燃烧声中直冲云霄。

梁敏敏颤抖着伸出手去,像是要接住一点散开的火星,而就在那点火星在手心熄灭、化为黑色灰烬之时,她终于再也忍不住,转头伏在阮梨肩上失声痛哭,悲声道:“李师姐若不是为了救我……”

众人都没有做声,只沉默而肃然地注视着熊熊火光——在这个时候,无论是怎样的安慰都没有了意义,逝者已矣,过往一切的美好与残留的遗憾都随着这一把火烟消云散,活着的人唯一还能做的,就只有记住她,让她曾经存在过的痕迹更长久一点地保留下去。

而几乎就在秘境中几人为故人送行的同时,仙乐门掌门也得到了弟子传报,她周身气势一凝,铁青着脸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此等大事,自然不会有人故意谎报,但堂下弟子却仍不由自主地迟疑了一瞬,才垂首道:“回禀掌门,十日前尚无异状,但今日长生台开启供人扫洒时,却……弟子听到传讯,已同几位师妹前去再三确认过,李师妹的魂灯……确实已经熄灭了。”

掌门默然退后几步,坐回了椅上,仙乐门没有外门一说,整个门派上下不过只有四五百人,每一个年轻弟子都是她看着长大的,她一生没有过道侣,也没有过儿女,可门下每一人却都像是自家子侄一样……

可怜修行道上,却时时都在上演着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剧,残酷犹胜于红尘之中。

她心中一恸,但剧烈的疼痛却立刻被已经熟悉的麻木感替代,她便深吸了口气,又追问道:“和她同行的其他人呢?”

那弟子立即答道:“暂时并无异状,李师妹之事应当只是偶然。”

掌门却不以为然,忧心忡忡地摇了摇头,黯然一叹:“那几个孩子从小就在一起,一人遭难,其他人怎会坐视不理,我只怕她们三个也……”她话音收住,强打精神道:“那边有新的消息么?”

那弟子愣了下,试探着问道:“掌门指的,是哪一边呢?”

这简单的一句问话,却似乎引燃了掌门人一直强压着的焦虑与怒火,她猛一锤桌面,怒道:“自然是南海秘境!我管那清玄宫的小王八蛋去死!”

弟子发觉自己触了逆鳞,只好缩着脖子讷讷道:“还是没有消息,从几个月前到现在,一直就没有人从秘境里出来过,听说有些门派已经派出几位真人前去探查了,弟子也听从您的吩咐传讯禀报了绿绮长老,长老说会亲去查看,但至今没有回音。”

她偷瞄了掌门一眼:“可要弟子再请几位真人去……”

仙乐门掌门揉了揉眉心,恨铁不成钢地叹道:“绿绮都没法子的事情,再找那些仨瓜俩枣的晚辈过去,是要给人家加菜吗!罢了,你下去吧,我……”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凌乱脚步,另一个与之前那人服饰相似的弟子急匆匆地跑了进来,比手画脚地惊慌道:“掌门!禀掌门,那、那个,花开了……不对,不是花,草也长出来了,还有树……”

她颠三倒四说了半天也没说明白,掌门便更觉心烦,打断道:“从头说!究竟怎么回事?”

那弟子这才慌里慌张地把一团乱麻的思绪理了理,再开口时,总算嘴皮子利索了点:“掌门,禁地里好像入了春,草木全都发芽了,有人还看到了花苞!”

时值早春二月,草木萌发乃是常理,可这传讯的弟子却跟活见了鬼似的,鬓边冷汗涔涔。

掌门气息也是一滞,神色凝重:“果真?!”

说完,不待对方回答,便起身道:“我去瞧瞧!”

仙乐门地处东北苍莽山脉之间的一片狭长山谷之间,四季如春,山水柔缓,颇有世外仙境之感,但唯独禁地一带却终年酷寒,树木凋零、花草枯败,即便一线之隔的外界是融融夏日,被符阵隔开的禁地内部却依旧停滞于冬季,终年毫无生机。

而此时,这么一片死地之内,却果真如传讯弟子所言一般,从符阵边缘开始渐渐有细微的绿意延伸进去。

草木似乎是枯败得久了,连绿都绿得不透彻,叶子发黄打卷,草窠之中罕见的几朵豆粒大小的花苞更是蔫头耷脑,像是个细胳膊细腿支撑不住脑袋的大头怪婴似的……

可即便如此,也依旧是如假包换的鲜花绿草。

仙乐门掌门入道五百余年,见多识广,可看到眼下场景,却依然愣了半天,连南海秘境的事情都暂时忘了,她转头迷惑地冲身旁的一人说道:“你掐我一下,我是不是在做梦呢?”

旁边的人便干咳了一声。
——那竟然是个男人的声音。

掌门这才回过神来,看清了身边的人,居然是在此驻守了两个多月的清玄宫来客、据说是已故寒石长老的大弟子,雁行真人。

是个人就知道他看起来虽然冷冰冰的,实际那副护犊子的性格与他师父如出一辙,可想而知丹崖长老特意派他来“就含光真人擅闯仙乐门禁地之事致歉”究竟为的是什么。

仙乐门掌门今日刚经了一波三折的心情就更不痛快起来。

可无论她作何感想,久违了的春意依旧在缓慢地朝着禁地中心蔓延,边缘处最早缓过来的一丛小花苞甚至已经渐渐舒展开了柔嫩的白色花瓣。

一只悍不畏死的蜜蜂晃晃悠悠地飞过去,落在了上面。

众人皆是一惊,掌门忽然排开众人,大步走上前去。她在禁地符阵边缘若有所思地站了片刻,而后试探着再次踏出了一步。

仙乐门的女弟子们从上到下都不由屏住了呼吸。

但等了一会,却什么都没有发生。

掌门又往里走了几步,可过去恨不得连只蚊子都不肯放进去的禁地符阵却好似瘫痪了一般,始终没有反应。

而就在有几个胆子大的女修跃跃欲试时,就突然见到一个人影从阴暗而茂密的林木深处缓缓地显出身形来。

那个人影似乎有点熟悉,但却又十分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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