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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楼有三四间屋子,摆满了笔墨纸砚等东西,其中一间最大的里面竟又有四个年轻女子,看来都不过比我略大一点,不过这次不同的是中间还有两个眉清目秀的年轻男子,我不禁心内发笑,难道他对男人也有……旋即知道自己胡思乱想,因这些人均全神贯注地对着各自面前的作品出神,还不时手舞如飞,显然是在学习书画的技巧。
这些人该都是他的学生。
“能到这儿来的学生都是有相当基础的,”廖父看了我一眼,在旁解释道,“否则亦不能学习到你陆伯后的笔法神髓。”陆祥瑞大摇其头,叹道:“如今的人都太蠢了。”说到这句他语气微落,似甚抱憾。廖父微微一笑,道:“大哥还在为无人能继承衣钵、领悟你那所谓‘刹那’的神笔之髓遗憾吗?”
我精神一振,双耳竖了起来。陆祥瑞苦恼道:“最近我一直在想,究竟是否自己要求太高?毕竟天资能比得上我的人实为少数,要找到能领悟‘刹那’中蕴藏的光华者更是难上加难,而领悟后能达到那境界的到现在我也未找到一个。这些家伙,一个个虽然都算不错,可是资质实在不算上佳。”廖父笑吟道:“该来时来,强求也无用。”
我悄声暗问廖真如:“什么叫‘刹那’?”后者茫然道:“没听爸说过,不过‘刹那’不就是一瞬间吗?”前面陆祥瑞已然听见,转头过来笑道:“这是一般化的理解,可跟我的笔法就没半点关系了。”
这时已走到最末一间屋子前面,四人立定,我趁机虚心求教:“难道陆伯伯的‘刹那’两个字里还另有乾坤吗?”今次却是顺着廖父的竿子往上爬,改了称呼,藉以拉近彼此距离。陆祥瑞看我一眼,沉吟片刻:“你看过烟花绽放时的美景吗?”我点头以应。他续道:“那么你就该知道,烟花的绽放,只是刹那间的美丽,不能持续,更不能永恒。你告诉我,这份美丽是静的,还是动的?”
我愕然不解,小心道:“学生是外行人,还请陆伯伯指点。”
陆祥瑞眼中精光一闪,恍若变了个人般淡淡道:“在我的眼中,任何美丽都是将所有动态浓缩到一帧上的静态。”不待我有所反应,这号称名贯中外的大师接道:“我一生的目标,便是将所有要记录的美丽用一幅静态的画表示出来,但那是不可能的。以人为例,每一个人在每一个时刻都可能有不同的美丽,比如如儿,这刻的她是文静的美,可是在父母面前时就会有娇憨的美,而在情人怀里就会有女性的美,将来有了孩子,慈爱的美丽就会展现出来。”
廖真如听得他说到自己,露出既喜又嗔的可爱表情,却并不打断他的话,赧然垂首。廖父显然深知好友的个性,也不介意,只笑吟吟静立一旁。
我注意到他一谈到本职便如变了个人般,浑身都释放出极其吸引人的魅力,完全掩盖了相貌的不足;更隐约把握到一些这大师的性格,知他谈吐直率,并不矫情,大胆道:“那么岂不是连一个人的美丽都是无限的吗?”陆祥瑞似沉醉在了其中,悠然道:“不只人,无论什么都有无限的美丽。像一只花瓶,虽然本身好像是死物,可是摆在不同位置、在不同时间、以不同角度搁放,却都有着不同的美丽,甚至磨损、损坏或者破碎,都蕴含着无数的美丽。再微小的变化,高明的画师都能察觉出来,因为美丽是不同的。”
我大感兴趣,虚心求教:“学生似乎有些明白,又觉仍有些不解,可否再指点深一些?”陆祥瑞摇头嘿然道:“你是行外人,怎么说也没用的。”我脱口而出:“但如道家所说,万物衍生于太极,‘道’至巅峰,便会归一。既然如此,画道的极处,就该跟一切行当相通,无所谓行里行外了。”话一吐出才感后悔,这些只是平时看闲书时看来、自己经过思想过滤后亦觉有理的东西;而陆祥瑞一看便知是中国传统文化的精通者,我岂非班门弄斧?
陆祥瑞凝眼看我,怀疑道:“你真懂什么叫‘归一’吗?”我尴尬道:“也是一知半解……或者该说半知半解,因为我从未认真去学过,大多都是无聊时看书看来的。”陆祥瑞呵呵笑了起来:“你也算不错了,至少不像那些家伙那么死板。唔,不过这些东西不是一时说得清的,我只说最后一句罢:画界的至高点,是可以将无限的美丽浓缩在一刹那之间。”
我睁大眼睛:“这就是‘刹那’中的光华吗?”
第二卷 升级进程 第五十五章 字相之术
“寻常的画者,艺止于技,或者可将事物的某一种或某一刻的美丽缩于一幅画上;更高一级者,则艺止于悟,至多能把事物某一方面的美丽浓缩于一点;只有真正的画家,才既能悟出美丽的精髓,又能有能将那精髓落诸纸上的实力!”陆祥瑞傲然吐语,如王者之势。
我心潮澎湃。
陆祥瑞无疑便是他口中那“真正的画家”,亦唯有身怀那份实力,才有如此睥睨界内的自信和气势。
亦是所有有欲者欲达而快的境界。
“吱呀——”仿古的木制房门从内打了开来,露出一张粗犷的脸:“陆先生,可以了吗?”
陆祥瑞恢复了平时那副粗豪样,畅然笑道:“话入港则如酒三旬,人醉而不自知——大家莫怪我老来话多,来,请进吧。”
这一间显然是陆祥瑞私人画室的房间布置简洁,一张巨大的画桌摆在正中,背对窗户,四下靠墙摆放着各种纸笔诸物。之前便呆在室内的那粗犷中年人神色平静地待四人一起进入后关上门,陆祥瑞转向我笑道:“来,用这笔来随便写几个字。”
我正将精神分了大半到那中年人处。可能因近来紧张过度,现在每遇见陌生人我习惯了将有威胁者纳入观察之内,那中年人行动时沉稳而准确,步履稳健有力,显然非是一般人。闻言看去时,不由一怔,因陆祥瑞竟双手捧着一只粗过儿臂长过尺半的大笔。廖父适时投来一个鼓励的眼神,我撇却犹豫大步上前站到画桌前。旁边大汉为我展开一张宣纸,静立一旁。
我沉吟片刻,因觉那笔过大,便合掌抓提,从早已研磨好的古砚中蘸得饱满,横拉竖按斜劈,片刻间四字成就,置笔一侧。众人一齐围了上来,目光落在纸上,只见墨汁直透纸下。廖真如轻轻念道:“刹那——光华?”美目转移至我脸上?
“如何?”廖父轻声问道。我猜到陆祥瑞必是要以他的“字相之术”测我性格,心内亦少许紧张。
陆祥瑞眼瞪得铜铃般大,半晌才缓缓道:“白虹贯日。”廖父追问道:“何解?”
“笔锋粗健,主本性蓄而不发;但粗中又带锐,是为绵里藏针之势——所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之形。走线宽而不均,该当是不拘小节;字形偏右,正是‘右为上’,心性好胜;但收笔时字体微被回拉,该能抑住求胜之心。同时收尾果断,不拖泥带水,表行事坚毅刚决,是敢做敢为之势。四字均向一处偏斜,下笔者是一条道走到黑的类型,若认定一事,不达目的绝不放弃。”陆祥瑞抬起头来,目光望着前方,却似什么都未看入去,“这是‘白虹贯日’之相,若为善则必是至善之辈,若为恶则穷凶恶极之徒。”
廖父看了我一眼,我苦笑道:“有这么厉害吗?我怎也不像是恶徒罢?虽然更不是什么至善至美之辈。”廖父一笑,说道:“瑞大哥还未说完罢?请继续。”
陆祥瑞提指凌空画了几笔,我刚辨出是在临摹我的字时,他忽地耸然动容道:“主势如此,但细处却另有乾坤。原靖你看,凡是横笔收锋处,锋锐必厉;而如竖、点等抬头之笔,锋锐大多出半即回;撇、捺两者支撑之笔总为阔大之势,令字架稳而不倒。字相一术中,横笔主人生,抬头笔主事业,支撑笔主家庭和感情……”他突然看我,哼道,“这小子不错啊,人生是长驱直上,却又因锋头健而不盛致平安,家庭和感情则稳如金汤……哼,大福之相,哼,大福之相啊!”
我和廖真如面面相觑,廖父却微露笑容,不动声色地道:“主细两势如此,那么分势如何呢?”
陆祥瑞摸着下巴上几根粗如钢针般的胡须,继续说道:“你看‘刹那’两字,每字均分左右,且都是左边半字偏右甚是厉害,右边却在极力调匀,力图令整个字平衡,可知他能及时反省,并施法救补错失;‘光华’两字却均是上下分,‘光’字最末一笔拉得最粗,亦是最长,抵得此字其它部分无法过界半分,而‘华’字末笔不在长横正中,却落在右端三分之一处,都是为了不令字体失衡——这是理智之势。等闲不能让他失却理智,这倒是一宗好事。”伸指在字间点了两点,“再看字距,每两字间之距均相差甚大,表示他心内仍未能确定何谓‘尺度’,在人生上是徘徊犹豫之意。”目光再次落在我面上,意味深长,“只要稍加诱导,可谓欲善则善,欲恶则恶……唉……”
我皱着眉头,不知该说什么好。若说他是在吹牛乱侃,却偏生大部分皆符合我个性;但要说他有理,又觉不甚对劲——何谓不知尺度?难道是说我没有判断力么?
想到这处,不禁傲气微生。凭我自己对自己的了解,无论是已往的事实还是将来的事情均可说明这方面我比寻常人更胜一筹,难道他竟能凭几个字便主断我一生?
陆祥瑞眉头皱得比我更厉害,看着廖父道:“虽然只是依术而言,未必便是事实,但你觉得如何?”
后者成熟而英俊的脸上露出习惯性的微笑:“大好之势,不是么?”
陆祥瑞放松眉头,摇头叹道:“就知道你也是一条道走到黑、不到绝望绝不放弃的类型。不过不管怎样我都会支持你,只是记着要留有后路。”廖父改微笑为大笑:“一向看得开而不拘小节的瑞大哥竟然也会提醒我留后路,看来事情真的很严重呢!”
“二十多年来我还是才第三次看到这样的字相,每次都是由你带给我看,而前两次都令你人生改变,我不想再有第三次了。”陆祥瑞首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