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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它扑腾着翅膀大叫革命口号,革命不是请客吃饭,反对派不听劝,就叫它完蛋,完蛋,完蛋……感谢鹦鹉,这世界上毛子最信任的战友,他激灵了一下,放开杨过,又去按他的太阳穴,他似乎努力在想起什么,表情痛苦,为了趁热打铁我又悄悄踢了一脚鹦鹉,鹦鹉又扑腾着大叫完蛋就完蛋。这时毛子如醍醐灌顶,表情狰狞对跪在地下的青青就说,你这个狗官家属不是要跳井吗,跳啊,不准给我装可怜,老实交代狗官残杀了多少百姓。
无数次预演,可我们忽略了一个细节,毛子的表情,这穷凶极恶的表情是无论如何也彩排不出来的,青青娇滴滴的要出水哪见过这场面,哇地一声就哭了,还吓得呕吐起来,毛子看她在地下呕吐起来,咦地一声,忽然表情变得怪怪的,说你是不是怀了娃儿,青青又吓又羞,说没有啊哇地又大哭起来……
此时毛子脸上阴晴不定,忽然又仰天像在思考一桩重大的事情,又一个个打量着我们很久,突然大喝一声,呕了一口血,瘫倒在地。
很久才抬起头来,身形委顿,但眼睛亮亮的,他说,你们把宁宁叫过来,我有话对她说。
一般情况毛卫宁是不现身的,怕干扰到毛子记忆还原,可毛子忽然变得这么清晰,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我把藏在另一辆车里的毛卫宁叫过来。毛子看看我们,说你们走开,我有悄悄话对宁宁说,等会就告诉你们那手镯在哪里。
漫长的等待,我们像经历了一次文革,偶尔向院子里偷看一眼,只见父女二人窃窃私语,一会儿拿起那手镯看一下,一会儿又低声争论起来,不知结果如何。
很久,毛卫宁神情黯淡地回来了,她说,谢谢你们,爸爸终于醒了,他说他知道那手镯的下落,当年抄家时他私藏了。她亮出自己手腕上一只碧玉手镯,这就是我爸爸私藏的那只手镯。不过这是碧玉的,不是你们要找的那只羊脂玉手镯,让你们失望了。
晴天霹雳。我们早就注意到毛卫宁腕上戴着一只普通女孩常戴的玉圈子,可这和传说中后周手镯相差太远了,毛卫宁连说对不起,我们才知道:几十年前毛子带人闯进一户人家,一阵搜查之后发现了所谓变天账的房契和女人手腕上戴的碧玉手镯,毛子从来不贪财,但当时他娶一个漂亮的纺织姑娘,姑娘刚刚怀孕,天天闹着要一只手表。毛子名头虽响但是很穷,根本没钱去买只手表,突然在抄家时发现了这只手镯,起了异心,私藏了这只手镯送给妻子,也就是毛卫宁的妈妈。妈妈去世后,这只手镯作为念想自然就传到毛卫宁手上。
毛卫宁告诉我们,爸爸刚才醒来后已明白了一些,问了我半天,才完全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说当年抄去手镯的那户人家根本不是什么国军少校军官家属,就是普通的国民政府小职员。
是碧玉手镯而不是羊脂玉手镯,是小职员而不是少校军官,我们愕然。毛卫宁却开心起来,她说,我要谢谢你们,这一年多来爸爸从来没这么思路清醒过,他正是因为看见青青痛哭时呕吐不止,才想起当年他到这家抄家前,我妈也是呕吐不止,那天他还问了一句你是不是怀了娃儿了,触景生情之下才突然清醒过来。以前我都错怪他了,他还是爱我妈妈的,他也有人性中温柔的一面。
我大吼道,你找到你爸爸的温柔,可是,可是我们的手镯就这样不见了。
我真的有点失控,忙了整整一个月的行动变得非常滑稽,群众演员、彩排、道具、带大虾的盒饭、鹦鹉……结果全是被一个疯子带到地雷阵了。我骂我真是他妈自找的,把一盏碘钨灯踢飞,上车。
回城的路上,毛子蜷缩在座位上不说话,他高大硬朗的身体突然因为恢复记忆变得瘦小而柔软,我也都不说话,想起庄亦归催逼甚紧,心中暗暗算账——那20万我给青青交首付花了8万,各种杂税1万2,这段时间给青青购物用了差不多3万,给公安局买了一箱五粮液外带一顿海鲜花了1万,年关规费也就是红包1万2,给民政局交管理费6000,外加红包4000,给文物局老同学甘总的小舅子买手机一部5000,预支给毛卫宁5000,还有租卡车提供群众演员盒饭灯光摄像机过路费等,加起来共花费近18万了,幸好清远镇长还赞助了1万,庄亦归那里也许可以报销大约两万多的车马费和打点费,否则我真的就破产了。
看着外面夜色如水,我突然很想哭,眼泪噼里啪啦落了下来。
毛子扭头看见,干咳了一声拍拍我的肩膀,小鬼,莫要急嘛,仗要一个一个打,饭要一口一口吃……我蹭地扑上去掐住他的脖子,都他妈是你这个老东西害的,当年你害了多少好人,现在还来害老子,你说,你他妈是不是在装疯,老子掐死你。
不是迁怒于他,我确实认为老东西有点装疯卖傻,他不是全清醒,也不是全傻,他太想回到当年的风光了,就利用了我们的寻人心切。现在回想起来他还是有一些破绽,比如我第一次向他提起手镯时,他就顾左右而言他,后来还做势又扑又咬,刚刚见到手镯时,虽然手镯品相大不一样,但他却咬定就是那只手镯,甚至那杨过突然跳出来,也误打误撞救了他的驾,否则也许当时他就得招认私藏碧玉手镯了,可他还想玩,东拉西扯地耽搁了我们小半个月,和一笔钱。
老东西实在可恨,我手上加力,毛卫宁一声尖叫扑上来,你放开我爸爸,我和你拼了,她上来就咬住我的手,不松口,剧痛之中,血流如注。
李可乐寻人记 第二部分(13)
幸好杜丘把她拉开,毛卫宁号啕大哭,说我爸爸要是真想害你们,随便说一个手镯去处就行了,交给早被枪毙的革委委头头,卖给收荒匠了,哪样都可以把你们绕地球三圈去找,他善良,就算有点装疯卖傻,也是太想回到那个年代了,并没有给你们造成太大损害。对不起了嘛,我这里代他给你们赔不是了,你们预付的5000元我退还。
毛卫宁双手合十,频频作揖。我恨恨地吸着手上的血,突然觉得心酸,就说算球了,没意思,都怪我李可乐是个瓜货,5000元不退了,送你们回家过年。
一路无语。
只是康红打过电话来,说群众举报我们在清远镇闹得鸡犬不宁,我们刚走,镇长的儿子病就加重了,说戏还没演完怎么就走了,非得找黄蓉报仇,镇长急忙打电话要请峨影厂帮忙,才知道厂里根本没有我们这号剧组。康红让我们注意点影响,找孙子也不能冒充峨影厂的。我没好气地说,你别管我们怎么弄,你只该为我们提供方便,衔接关系,何况镇长那儿子无论有没有我们,都会疯的,最好让镇长睡前少喝点酒。
康红说,我马上调其他队,不管你这事情了,不过你这样子迟早要出事的……我打断她,这个我妈可以证明,我早就出世了,早产,生下来才4斤半,和一只烧鸡差不多大。康红还想叫嚷,被我轻轻挂断。我一点都不在乎这个协调员,反正她又管不了我,要警方帮忙自有左大哥。
庄亦归也回台湾过年去了,他知道我们正在清远镇大演文革戏,却很高兴,认为比同时也在寻人的台办、公安、民政专业多了,还让玛丽莎给我们打电话,说要是找得到儿子孙子中任何一个,500万自然是要付的,另外,明年春节请我们灯火公司全体去台湾过年,他在日月潭给我们摆火锅宴,再用私人游轮送我们去东南亚旅游半个月,全程六星级接待。
朱亚当、毕敬、杜丘、刘一本大受鼓舞,纷纷臆想日月潭美景和高山族妹子,这些呆货。而我遥望窗外,心中迷茫,对他们说,明年春节,我还不知道在不在地球呢……他们愕然地看着我,我也觉得说得有点沉重,笑笑,地球真他妈危险,等飞船票打折,老子就回火星。
除夕已至,这座温暖的城市忽然下起了雪,雪花冷冷地在空中跳舞,立刻缤纷了我憔悴的双眼。
毛子又疯了。疯了的时候以头撞墙,这症状和我基本相似,却比我更有的放矢。
整个春节我也在以头撞墙,拆东墙去补西墙,可撞着撞着发现只撞到空气,我连东墙都没有,所以也补不了西墙。世上最悲凉的莫过于此,当你想撞墙,社会却连堵墙都不提供。
后来我忽然哈哈大笑,众人皆问何以发笑,我说东墙找到了,东墙?毛子很仗义,这段时间一直托当年的战友们打听手镯下落,他在发疯前喊出一个人的名字,东强,就是是史东强,毛子当年的战友。据史东强说,当年有一个叫巴豆的红卫兵曾抄到过一只手镯,只是后来去了云南插队就不知所终了,有人甚至说他跑到缅甸了。
我们总不可能跑缅甸去找吧。
呆货,我们寻人又不寻玉,当然不去缅甸,可你们知道期货吗,举个例,期货就是我手里有玉米,可这玉米即不是肯德基的甜玉米,也不是李宇春的玉米,而是仅存于数字上的玉米,它可能三年后才长出来,可能今年夏天就遇到干旱死光光,但只要我理论上拥有这笔玉米,我就可以继续把生意做下去。
还是不懂。点头+摇头。
庄儿子庄孙子现在就是灯火手里的期货,既然史东强知道当年的巴豆曾抄走过一只手镯,不管这手镯是不是那手镯,只要这条线索不断,游戏就可以玩下去,这孙子还可以装下去。
装孙子?
要是不装一下孙子,我们马上都会成孙子了,只要船王知道我们还顺着这根藤在摸那个瓜,不管最后是地瓜黄瓜苦瓜还是木瓜,我们就不急着还那40万,就可以继续玩下去。所以现在必须得有一个前往云南,先找史东强再找巴豆,谁愿前往?
心情大爽,环顾四周,很期望出现以下的壮观:
谁愿前往……末将愿往。可知此战大意不得……末将愿领军令状。立何军令状……末将若拿不下此城,愿拎头颅来见丞相……于是我就捻须长笑,哈,哈哈,有子龙这一员虎将,老夫焉能无胜算,得胜之日,老夫为你把盏庆功则也……